河北保定满城陵山脚下,本来是一片普通的丘陵地带。1968年5月23日下午3时,北京军区工程兵某部官兵在这里进行国防工程施工。他们钻孔装药,爆破山体东侧30米处的位置。爆炸后,尘烟散去,却没有预期的碎石崩落,只有一个6米深的洞穴显现。

战士们下洞查看,发现里面散落着腐朽木料、青铜器和陶器。这些物件造型古朴,铭文清晰,明显不是现代物品。部队立即停止作业,上报情况,并附带几件样本,包括三个镀金底座和一个刻有“中山内府”字样的铜器。

河北省领导收到报告后,将文件标记为绝密,迅速组织专家勘察。专家分析铭文属于汉隶风格,器物工艺符合西汉特征,初步锁定为西汉中山国时期遗址。

报告层层上报,到6月18日,周恩来总理批示由郭沫若负责办理。郭沫若组建考古队,成员来自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河北省文物工作队。

6月25日,队伍启程,抵达满城驻扎部队司令部。军队提供全面保障,考古队员作息与士兵同步,早5点起床,7点早餐,乘军车上山。6月27日,发掘正式开始。

陵山古墓的发现纯属偶然,却牵动了高层神经。那年头,国家正处于特殊时期,地方机构运作不畅,但中央指示下,一切迅速推进。

考古队沿爆破洞口进入墓穴,洞内湿冷,雨水从岩缝渗入。他们先在北耳室清理,发现十余个高大酒缸和数百陶罐。中室散落金银器皿,其中错金银镶嵌铜骰特别罕见,骰面刻有1到16数字,两面有“酒来”和“骄”字。

后室入口是一堵伪装石壁,用黏土封死,内侧巨石顶住,浇注铁水。7月12日,找到铜暗闩,推开数吨汉白玉石门。

里面保存完好,石棺床上灰烬中露出玉片,逐步拼出金缕玉衣,长1.88米,用2498块玉片和约1100克金丝编成,分头部、上衣、裤筒、手套、鞋六部分。

铭文铜钫显示“中山内府一,卅四年”,匹配西汉中山国第一代靖王刘胜在位时间。墓主身份由此确定。刘胜是汉景帝第九子,汉武帝异母兄,前165年生,前113年卒,享年约52岁。他在位42年,子女超过120人,史书记载他乐酒好内,不问政事。

中山国位于太行山东麓,首府卢奴,今河北定州一带。刘胜封王时年少,景帝前元三年即前154年册封,治下包括今易水以南、滹沱河以北地区。他母亲贾夫人地位不高,但这没影响他获得封地。

57年前部队炸山,发现了尘封山体中的千年宫殿,出土文物惊动中央

刘胜一生远离京城政治漩涡,选择逍遥生活,沉迷宴饮娱乐。窦绾是他的王后,出身窦太后家族,是刘胜嫂子之女。她管理内宅,陪伴刘胜度过大部分时光,死于前113年至前104年间。两人墓室相距120米,同山异穴,符合西汉夫妻葬俗。

考古队三线配合,专家清理文物,战士协助运送,包装员封存编号。陵山设为军事禁区,士兵24小时轮班警戒。7月22日,郭沫若到现场考察,指出北侧百米处可能有王后墓。8月3日,队伍开始第二阶段,在乱石堆下清理1.5至2米碎石,暴露券顶口。

8月19日进入2号墓,后室出土另一套金缕玉衣,长1.72米,用2160块玉片和约600克金丝,胸部有丝织痕迹。铜印刻“窦绾”,确认墓主。2号墓规模稍大,容积3000立方米,中室圆角方形,穹窿顶高。

长信宫灯出土于此,高48厘米,青铜宫女跪坐执灯,灯盘可转,罩子开合,体内中空吸烟,铭文“阳信家”,后证实原属汉武帝姐姐阳信公主,后转长信宫使用。错金博山炉高26厘米,炉盖镂雕山峦,神兽猎人细节生动。

两墓共出土10633件文物,包括金银铜铁玉石陶漆丝织品,精品4000多件。金缕玉衣运北京修复,尸骨已成粉末,只剩牙齿珐琅壳,证明玉衣防腐仅是古人愿望。9月19日,发掘结束,历时111天。

满城汉墓结构独特,属于横穴崖墓,以山为陵,不起坟丘,效仿汉文帝霸陵。墓室模仿地上宫殿,墓道长50米,甬道连接耳室、中室、后室。

耳室象征车马房和库房,南耳室有马具,北耳室存酒缸陶罐。中室如宴厅,幄帐铜构件保存完整,是汉代首次发现成套帐构。后室象征卧室,附侧室浴室,U型排水沟和渗水井完善。防盗系统精妙,石门机关需按铜闩开启。

两墓总容积5700立方米,保存完整,未经盗掘,在汉墓中罕见。出土文物反映西汉中期手工业巅峰,如鎏金银蟠龙纹铜壶高59.5厘米,饰双身龙;朱雀衔环杯错金,嵌绿松石;透雕双龙纹白玉谷纹璧高25.9厘米;铜鸠杖首寓老人健康;铜说唱俑镇高7.7厘米,作俳优形象。

这些器物不只奢华,还体现实用智慧。长信宫灯的环保设计,烟尘沿臂入体,保持室内清洁;铜漏壶是出土最早天文计时器;玻璃盘和耳杯为最早国产玻璃容器;铁剑采用刃部淬火工艺;铁铠甲保存最完整;医工盆、金银针、铜手术刀组成最早医疗器具套件;铜石复合磨体积最大,可加工豆浆等湿磨食品。

发掘后,满城汉墓影响深远。1991年5月3日,对外开放,游客可入地宫感受汉风。2001年入选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2021年入百年百大考古发现榜单。河北博物院陈列满城汉墓文物,支撑半个馆藏。研究持续50年,涵盖冶炼铸造漆器纺织发展。

2000年,国家邮政局发行中山靖王墓文物邮票,四枚包括长信宫灯、蟠龙纹铜壶、错金铜博山炉、朱雀衔环杯。2014年,陵园区整治,建汉阙式大门、文物展馆,改造墓内灯光。

2018年,中国国家博物馆与河北博物院办“汉世雄风”特展,展出724件文物,一级品62套。展览分盛世风貌、王国往事、长乐无极、因山为藏、发现靖王五单元,勾勒刘胜轨迹。

满城汉墓填补多项空白,如首次完整金缕玉衣、镶玉漆棺、幄帐帐构。窦绾棺内壁192块玉片,外壁26块玉璧,未见记载。文物反映汉代事死如生葬俗,墓室如地下宫殿,排水防盗系统先进。

中山国历史悠久,西汉中山国有十代王,刘胜第一代。墓中五铢钱证实汉代而非战国中山。出土铜器419件刘胜墓,188件窦绾墓,多铭中山内府,显示宫廷府库物品。

刘胜墓兵器500多件,铁剑工艺领先。玻璃容器证明汉代玻璃制造起步。铜漏壶单壶泄水型,准确计时。铜石磨设计奇妙,粮食加工进步。这些发现让后人窥见西汉物质文明高峰,刘胜夫妇试图用玉衣防腐,终究徒劳,体现人性对死亡的无奈。

满城汉墓不只是考古成果,更是文化遗产,连接过去与现在。研究者如卢兆荫、郑绍宗亲历发掘,转向汉代玉制研究。50年硕果累累,展览推陈出新,文创产品200余种受欢迎。

2013至2020年,考古计划扩展陵山主峰、南侧峰18座王子坟、山脚2座附葬墓。满城汉墓彰显劳动人民智慧,铸造工艺登峰造极,错金银镶嵌色彩鲜明。

满城汉墓保护级别高,1982年省级文物单位,1988年全国重点。开放后,游客触摸历史温度。研究未止,满城汉墓故事,提醒人们珍惜文化根脉,面对生死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