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南海中正在敲定共和国第一批将帅的名单。
当毛泽东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时,他停住了,手指在纸上敲了敲:“韩先楚,中将?”
他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把罗荣桓叫来。”
罗荣桓元帅很快就到了,他心里清楚,主席肯定是对某个人的军衔有疑问。
他解释,这次评衔是论资排辈,综合了战功、职务和革命资历。
韩先楚虽然仗打得漂亮,职务也够了,但红军时期资历确实浅了点,当营长的时候,许多后来的上将都已经是师级干部了,所以评中将是反复权衡过的。
毛泽东听完,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没有看罗荣桓,而是看着窗外的天空,缓缓说道:“韩先楚这个人,是员猛将。
评衔,光看资历是教条主义。
单他打海南岛这一仗,评个上将就绰绰有余。
要是当时听别人的,等买了船,夏天再打,黄花菜都凉了。
美国人的舰队一进台湾海峡,海南就成了第二个台湾,我们南边的大门就敞开了。
这个功,是什么资历都比不了的。”
这话一出,事情就定了。
韩先楚的名字,被从“中将”的名单里提了出来,放进了“上将”那一栏。
这一提,背后是一场几乎没人敢想的惊天豪赌。
时间拨回到1950年初的广州。
第四野战军上下,气氛有点沉闷。
大陆基本解放了,就剩个海南岛,成了蒋介石眼里反攻大陆的“希望之乡”。
岛上,是薛岳指挥的十万大军,还有军舰和飞机,摆开了一副“谁来谁死”的架势。
一道琼州海峡,风高浪急,成了所有人心里的坎。
当时解放军别说海军了,连像样的登陆艇都没几艘。
上头的命令很稳妥:别急,花个半年时间,托人去香港买船,再把手头的破船修修补补,等夏天风平浪静了,一举拿下。
这方案,四平八稳,谁也挑不出毛病。
可40军军长韩先楚,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整天对着地图发呆,嘴里不停地念叨:“等?
等得起吗?”
他骨子里有种猎人般的直觉,闻到了危险的气味。
拖下去,薛岳的乌龟壳只会越修越厚。
更要命的是,国际上那帮人正虎视眈眈,谁知道哪天美国人就插一脚进来?
到时候,别说打,连靠近都难。
等待,就是把主动权交到敌人和老天爷手里。
在一场高级军事会议上,他把自己的想法扔了出来,像一颗炸雷:“不等了!
就用我们手里的木头帆船,趁着谷雨前后的季风,现在就打!”
会场里瞬间炸了锅。
反对的声音差点把屋顶掀了。
“老韩,你这是疯了吗?
木帆船去撞军舰,那不是拿战士的命去填海吗?”
“这海上的风说变就变,万一起不了风,或者风向一转,几万人困在海上,不成了活靶子?”
大家觉得这根本不是打仗,这是在拿几万人的性命去赌桌上押大小。
面对几乎所有人的质疑,韩先楚那股子犟劲上来了。
他不是个喜欢在会议室里磨嘴皮子的人。
这位从大别山泥瓦匠堆里爬出来的将军,打仗靠的不仅是勇敢,还有一种不信邪的狠劲。

他知道,有些胜利,就是在别人都说“不可能”的地方硬生生凿出来的。
他不跟大伙儿吵,直接一头扎进了雷州半岛的渔村里。
他脱下军装,换上便服,跟那些晒得黝黑的老渔民蹲在码头上,一袋烟一袋烟地抽,一杯酒一杯酒地喝。
他问的不是打仗,而是这片海。
几百年来,这里的潮水什么时候涨,什么时候落;季风什么时候来,能刮几天;哪个时辰起渡,风最顺。
这些渔民口中世代相传的“土知识”,被他一点点记在心里,刻在脑子里,比军事条例还重要。
白天,他带着部队搞“发明创造”。
缴获来的民船,很多都是破破烂烂的渔船,有人嫌弃是“一堆破烂”。
韩先楚听了却两眼放光,他拍着一艘破船的船舷说:“这船壳子不重要,我要的是它的’心’!”
他下令,把所有能找到的汽车发动机、抽水机马达,全给拆下来,装到那些木帆船上。
于是,一支看着不伦不类的“混种舰队”诞生了:船头扬着帆,靠风力;船尾装着马达,能自己跑。
这种土洋结合的怪物,让习惯了在黑土地上冲锋的东北虎们,第一次有了踏浪的底气。
他还搞了个“地狱式训练”。
他让士兵们在陆地上用木头搭起船的骨架,一遍遍模拟登陆、冲锋。
又把部队拉到海里,让这些北方的“旱鸭子”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泡着吃饭、开会,甚至睡觉。
吐得昏天暗地,泡得浑身浮肿,但慢慢地,这帮陆军汉子眼里对大海的恐惧,变成了征服的欲望。
1950年4月16日,夜黑如墨,北风呼啸。
韩先楚没有待在后方指挥所,而是直接跳上了一艘指挥船。
两万五千名战士,乘坐着这支奇特的舰队,借助着强劲的东北季风,像一支支黑色的利箭,射向海峡对岸。
国民党军的雷达发现海上出现大片目标时,一切都晚了。
薛岳以为固若金汤的“伯陵防线”,在韩先楚这种完全不按套路来的打法面前,一触即溃。
解放军的先头部队踩着滩涂,像猛虎下山一样冲了上去,后面的大部队源源不断。
前后不过半个月,海南岛全境解放。
就在五星红旗插遍海南岛的一个多月后,朝鲜战争爆发,杜鲁门下令美军第七舰队闯入台湾海峡。
消息传来,当年那些反对韩先楚的人,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当初真的按部就班等上半年,新中国将面临南北两线同时开战的绝境。
韩先楚那场看似疯狂的“豪赌”,实际上是一次与死神赛跑的精准预判。
韩先楚的这种“疯劲”,不是凭空来的。
在东北战场,他就以“旋风司令”闻名。
打新开岭,面对国民党的王牌军25师,他不跟对方拉开架势打阵地战,而是搞“掏心战术”,集中全部主力,像一把锥子一样直插敌人心脏,一举把这个王牌师给灭了,震动整个东北。
打锦州,又是他带着部队第一个从城北撕开突破口。
他的部队打仗,就一个字:快。
快到让敌人反应不过来,快到让对手感到窒息。
连许世友这种同样以勇猛著称的将军,都打心眼里佩服他,说:“韩先楚是员虎将。”
这种性格,跟他早年的经历分不开。
他出身太苦了,给人家当过短工,放过牛,十几岁就参加了黄麻起义。
从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人,对战机有种野兽般的敏感。
他明白,对于他们这些一穷二白闹革命的人来说,每一次机会都是拿命换来的,抓不住,就再也没有了。
授衔之后,韩先楚的“旋风”也没有停。
他被派到福建,担任福州军区司令员,直面台湾海峡。
他把福建沿海大大小小的岛屿跑了个遍,亲自勘察地形,构建起一套立体防御工事,把这片海防线打造成了真正的铜墙铁壁。
后来又调任兰州军区司令员,镇守大西北。
面对北方边境的百万大军压境,他深入戈壁荒漠,重新调整部署,硬是在广袤的西北边陲,又筑起了一道让对手不敢轻举妄动的钢铁长城。
1980年,将军因身体原因退居二线。
晚年,他饱受病痛折磨,但床头边上,始终放着福建和台湾的地图。
这位征服了大海的将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目光依然投向那片未能统一的海峡。
参考资料:
《韩先楚传》,史党共中出版社,2008年。
《毛泽东与开国上将》,王辅一,史党共中出版社,2004年。
《一九五〇:中国战事》,王树增,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
《第四野战军》,张正隆,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