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60年,秦将王龁攻陷上党,十余万韩赵难民如潮水般涌向赵国。老将廉颇率军驻守长平,筑垒固守,却在秦军猛攻下连损裨将四尉,战报传回邯郸,“赵丹的脸比城墙上的苔藓还绿”。

此时的赵国,如同一盘危局中的残棋:

秦之野心:商鞅变法后的秦国已成“虎狼之师”,此战志在斩断六国脊梁;

赵之困局:国力耗于三年对峙,“粮仓里的老鼠都饿得啃铠甲”;

君王焦虑:赵孝成王坐卧不安,手中棋子只剩“战”与“和”,却不知哪一步是深渊。

《资治通鉴》原文大意如下:

秦军大将王龁(王龁时任秦国左庶长,第十一级官员)率兵攻占了赵国的上党城(今山西省长子县)。

上党城的百姓们惊慌失措,拖家带口地向南逃往赵国。赵国得知消息,派出了老将廉颇,率领主力大军进驻战略要地长平(今山西省高平市西北),筑起防线,并收容安顿这些逃亡过来的难民。

王龁拿下上党后并未停步,转而追击赵军主力。廉颇指挥的赵军与气势汹汹的秦军几次交锋都未能取胜,被打得节节败退,战况十分惨烈。在一次交战中,甚至有一位副将和四名重要的军官(裨将与尉)战死沙场。

一连串的败仗让赵王赵丹(赵国第三代君主)忧心忡忡。他和两位大臣,楼昌与虞卿,紧急商讨对策。

  • 楼昌的主张: 楼昌认为情况紧急,应该立刻派一位重量级人物(重要人物)去秦国直接谈判,争取停战讲和。
  • 虞卿的反对: 虞卿却坚决反对这个提议。他分析道:“现在战争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秦国手里。秦国很明显已经下定决心,不仅仅是为了打几场胜仗,而是要彻底消灭我们赵国在战场上的主力精锐(野战军)。这种情况下,我们派谁去讲和都没有意义,只会是自取其辱。”

虞卿提出了更长远而大胆的策略:“与其派人去秦国,不如把这位重量级人物派到南方的楚王国(都城在陈丘,今河南淮阳)和东方的齐王国(都城在临淄,今山东淄博)。带上珍贵的金银财宝,去游说、拉拢他们。只要楚、齐两国被我们的诚意打动,愿意站在赵国一边,秦国会立刻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它最害怕的就是东方各国再次像过去那样联合起来(指合纵抗秦的同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去和秦国谈判讲和,成功的希望才会大大增加。”

可惜,赵王赵丹没有采纳虞卿这番高瞻远瞩的建议。他坚信自己的判断,选派了一位在国内陆位非常显赫的大臣郑朱,前往秦国的首都咸阳进行求和谈判。

秦国方面出乎意料地“热情”欢迎了郑朱的到来。消息传回邯郸,赵王非常高兴,得意地对虞卿说:“先生你看,秦国对我们很欢迎,这不是说明求和大有希望吗?”

虞卿却忧虑地摇头,叹气道:“大王,秦国的这种’欢迎’,恰恰是我们最坏的信号!您这样高调求和,郑朱的地位又是如此显赫(国际知名之士),结果只会更糟,和解不仅无法成功,我们的军队反而会遭受更猛烈的进攻。”他解释道:

  • “秦国的大王(嬴稷)和丞相(范睢)必定会大张旗鼓地宣传、隆重招待郑朱。让天下诸侯国都看到:’赵国的国君已经慌慌张张向秦国低头服软了!’这会让其他国家怎么想?”
  • “那些本来可能同情我们,或者想帮助我们的国家(如楚、齐等国),看到大王您已经屈膝求和,只会认为赵国败局已定,放弃援助的念头。他们担心这时帮赵国,可能反而得罪了胜券在握的秦国。”
  • “等到各国都看清了赵国孤立无援的局面,确信我们求和失败是必然的,秦国就会彻底撕下和谈的面具,毫不留情地对我们的军队发动最猛烈的、志在必得的攻击!”

事情的发展完全如虞卿所料。秦国一方面对外界极尽渲染,隆重招待赵国使者郑朱,让列国都目睹赵国的“服软”,另一方面却在和谈桌上“顾左右而言他”,对于实质性的“和解”两个字绝口不提。

而在血腥的长平战场上,尽管廉颇统领的赵军接连遭受打击并丢失了一些地盘,但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军也迅速调整了策略:他充分利用赵军的有利地形,深挖壕沟,高筑营垒,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坚守不出。任凭秦军如何挑衅、辱骂,廉颇就是坚守不出,用时间消耗秦军。

这种僵持的局面持续下去显然对后勤运输线漫长(跨越太行山)的秦军不利。看到廉颇深沟高垒,秦国的丞相范睢决定使用非常手段。他秘密动用了一笔惊人的巨额黄金(史载为二十四万两,折合当时三十万平民十年口粮),在赵国国内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信息战”。

范睢的黄金成了无形的武器,驱使无数隐形的舌头在邯郸的大街小巷、在赵国朝堂内外散布着精心策划的“耳语”(舆论攻势),信息核心就是两句话:

  1. “秦国人最怕谁?” 答案是:“不是廉颇!他们最害怕的,是马服君赵奢的儿子——那个名将之后,年轻的赵括!只要让赵括当上统帅,秦国大军就只有害怕逃命的份!”
  2. “廉颇为什么固守?” 答案是:“因为老啦!胆小怕事啦!廉颇那老头早就撑不住了,很快就要带着残兵向秦国投降了!”

这些极具煽动性和迷惑性的流言,如同瘟疫般迅速在赵国蔓延,最终成功灌进了赵王的耳朵里。年轻的赵王赵丹本来对廉颇前期战败连连、现在又避战不出就很不满意(屡次加以责备),现在天天听着国内关于廉颇“怯战”、“怕死”、“即将投降”的流言,再看看流言中说到的那个被秦国人“惧怕”的年轻才俊赵括,两相对比,更加强烈地动摇了对廉颇的信任。

在流言的持续发酵和自己固有情绪的共同作用下,赵王赵丹做出了决定命运的重大错误决策:他下令撤掉前方坚持防御、拖住秦军的主帅廉颇,任命年轻的赵括为赵军最高统帅。

赵王这个决定下达时,德高望重的老臣蔺相如(就是那位“完璧归赵”、“渑池会”挫败秦王、负荆请罪的主人公)正好重病在身。当他得知赵王的任命时,强撑病体发出严厉的警告:

“大王您仅凭赵括’有点名气’就委以如此重任,是极其危险、刻舟求剑的做法!这就像把古琴的调音柱都用胶水死死粘住(胶住调弦的柱子),然后还想用它来弹奏美妙的音乐!琴柱固定死了,琴弦就无法调节,根本没法适应演奏的需求。赵括和他父亲赵奢将军不同,他只是死读了他父亲留下的兵书战策(纸上谈兵),对战场上瞬息万变、生死攸关的复杂情况(如何面对战场上的千变万化)毫无实际经验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蔺相如看透了赵括的短板,明确指出了用他挂帅的巨大风险,其比喻形象而深刻:一个只会死读书而不通变化的人指挥大军,如同把琴柱粘死一样僵化。

然而,此时的赵王赵丹,早已被赵括的名声和流言中对廉颇的贬低所迷惑,他深深地“坚信”赵括那“纸上得来”的军事天才能力(但赵丹坚信赵括的能力)。一场因上党而起的边境争夺,经过求和的失败和反间的推波助澜,赵国最终选择了一条足以断送国运的道路——撤换名将廉颇,任命那个“只会纸上谈兵”、被秦国精心诱导推上帅位的赵括。长平之战的惨烈高峰与赵国国运的急转直下,就此埋下伏笔。


当赵丹召集群臣问策,一场人性暗战在邯郸宫上演:

楼昌的核心逻辑:“割肉饲虎,虎饱则暂息”——派重臣郑朱携厚礼入秦求和,以屈膝换喘息;

恐惧支配:被秦军威势吓破胆,认定“抵抗必亡”;

认知短视:只见眼前危机,却不懂“猛兽的胃口越喂越大”(虞卿语);

政治投机:提议求和最易获君王认可,风险最小。

虞卿的致命洞察:“秦非欲和也,欲烹赵于天下瞩目之下!”

拆穿秦国心理战:秦受限于粮草疲惫,唯恐合纵再现,故假意议和麻痹诸国;

资治通鉴:向强者屈膝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牺牲的祭品

献雷霆手段:以六城赂齐,激齐抗秦,“使豺狼互噬,赵坐收渔利”;

清醒的孤独:满朝皆怯时敢言“示弱必招群狼分食”(预言诸侯趁火打劫);

洞悉欲望链:以利诱齐、以势慑秦,将人性贪欲化为战略筹码。

赵王最终选择楼昌之策,背后是君王心魔的溃败:

虚荣陷阱:

听闻“秦王礼遇郑朱”便喜形于色,误把外交表演当实力认可;

虞卿冷笑:“郑朱入秦如锦鲤入宴——不是贵客,是菜肴!”(后果然被秦用来炫耀威慑列国)。

权威幻觉:

拒绝虞卿联齐方案,因“不愿求人”损伤王者尊严;

却不知“向强者屈膝比向弱者求援更耻辱”(当年明月式讽喻)。

从众麻痹:

范雎二十四万金撒向邯郸,谣言如毒蔓缠绕宫廷:“秦惧赵括,廉颇老矣”;

赵丹在谗言中失去判断,用“纸上谈兵”的赵括换下老成持重的廉颇,亲手把四十万大军推入白起的屠场。

北风卷过邯郸城头,赵孝成王的手指焦躁地敲着案几。公元前260年的硝烟里,秦国大将王龁攻破上党的消息如同丧钟。当楼昌躬身说出“不如派重臣求和”时,虞卿的冷笑刺破殿堂死寂:“和谈权柄尽在虎狼之手,今日屈膝,明日便是祭品!”


一、长平血祭:屈膝者的献牲礼

赵王不听虞卿联合楚魏之谋,执意遣重臣郑朱入秦求和。咸阳宫门开启时,一场精心设计的献祭仪式已然开场。秦相范雎盛宴款待郑朱,却在席间向列国使臣高调宣告:“赵使来朝,臣服在即!”当楚国使节愤然掷杯离席,虞卿的预言化作寒冰刺进赵国心脏:“诸侯见赵求和,谁复来救?”

邯郸城里的赵王尚在等待和谈佳音,秦军铁骑已切断赵军粮道。被困四十六日的赵括部队,最终在长平化作四十五万具枯骨。当幸存者啃食战友尸体的消息传回,赵王才猛然惊觉——郑朱入秦非为和平,而是给祭坛献上第一柱香。那个跪着走进咸阳的使者,亲手为赵国系上牺牲的缎带。


二、跪出来的亡国路:南宋三祭

十二个世纪后的临安皇宫,宋高宗赵构面对金国铁骑,竟重演楼昌旧策。1141年《绍兴和议》墨迹未干,跪受金主册封的赵构不会想到:

  • 称臣割地:淮河以北尽归金国,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
  • 杀将献忠:岳飞冤死风波亭,韩世忠兵权被夺
  • 脊梁尽碎:江南童谣唱道:“北朝狼,南朝羊,宰了羊羔喂虎狼”

当金国骑兵在1164年《隆兴和议》中再索二十万岁币时,宋孝宗颤抖着手签下“叔侄之国”;待到1208年《嘉定和议》,金使轻蔑地将宋朝皇帝称为“侄儿”。三次屈膝,三度放血,最终蒙古铁蹄踏碎西湖歌舞时,连三尺孩童都知道:“宋室非亡于弓马,亡于膝盖太软!”


三、全球祭坛:跪着的文明如何消失

祭坛的阴影从不局限于华夏。当奥斯曼苏丹在1840年《伦敦条约》上盖印时,这个曾让欧洲颤抖的帝国,正被英国的手术刀精确肢解:

  • 埃及与塞浦路斯被割离,地中海的咽喉锁钥尽失
  • 巴尔干诸国在英国煽动下接连独立,帝国躯干遭肢解
  • 最终《色佛尔条约》将残躯钉上十字架,若非凯末尔死战,土耳其之名将成历史尘埃

同样的祭品还有1985年的日本。当《广场协议》迫使日元升值50%,东京股市的狂欢掩不住产业空心化的死气。索尼高管在纽约大厦顶层举杯时,无人听见九州岛废弃工厂里工匠的哭泣。十六次“自愿出口限制”如同十六次放血,日本GDP增长率从5%暴跌至0.3%,半导体皇冠终落英特尔之手。


四、血火淬炼的尊严法则

历史的天平前,虞卿的铜声穿越时空轰鸣:“秦欲亡赵久矣!今日割五城,明日索十城,犹抱薪救火!”当赵郝主张割地媚秦时,这位布衣卿相直指要害:“以有尽之地,奉无已之求,其势必无赵矣!”

三百年后,当法国阿尔斯通高管皮耶鲁齐被美国以《反海外腐败法》逮捕,公司被迫将核心电力业务贱卖通用电气时,马克龙政府的沉默与当年赵王如出一辙。但历史总有例外——华为被切断芯片供应后,麒麟9000S芯片在雷蒙多访华时横空出世。深圳工厂的不灭灯火,恰似虞卿当年力主联齐抗秦时燃烧的联营篝火。


邯郸城破前夜,虞卿抛下相印,背负通缉犯魏齐亡命天涯。当他散尽家财助魏齐逃亡楚国的消息传开,信陵君门客侯嬴击筑长歌:“布衣卿相,不跪王侯只跪义!

两千三百年后的外交部双语视频《不跪》里,虎门炮台与孟晚舟归国的画面交替闪现。当“尊严从不是乞求得来,而是斗争的果实”的字幕划过,长平古战场上似有悲风呜咽——那是虞卿穿越时空的箴言,更是对所有屈膝者的终极审判:祭坛永不满足,站着的牺牲品仍是牺牲品,唯有挺立的灵魂才能点燃重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