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的崛起
北魏名将元深离世后,朝廷再也无力组织有效的征讨力量,只能依靠地方豪强来维持统治。此时,葛荣势力正值鼎盛,早早建立了稳固的政权基础,对北魏的进攻也十分凌厉,虽未达到摧枯拉朽之势,却已严重动摇了王朝根基。
放眼天下,众多地方势力中,唯有秀容契胡酋长尔朱荣独占鳌头。尽管他所统领的部族力量在葛荣大军面前并不算强大,但军队骁勇善战,堪称劲旅。当时的社会局势,与东汉末年黄巾起义时期颇为相似——中央政权风雨飘摇,各地豪强以“勤王”为名纷纷崛起,意图攫取最大的政治与军事利益。
尔朱荣此时的地位,堪比三国时期的曹操,既有雄心壮志,又拥有相当的军事实力作为支撑。北魏初期设有两座秀容城,皆位于并州以北,是当时重要的战略据点。
尔朱氏家族正是从北秀容起家。最初由尔朱羽健担任酋长,之后权力传至尔朱荣的祖父尔朱代勒。在尔朱代勒的领导下,尔朱氏迅速壮大,其人性格勇猛豪放,兼具北方民族的刚烈与谦和,为家族日后崛起奠定了坚实基础。
尔朱代勒出身于尚处于奴隶制阶段的北秀容,作为部族酋长,他拥有对部众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然而,与当时常见的严苛统治者不同,他的宽宏大度在部落中极为罕见。
一次山中狩猎时,突如其来的猛虎令众人慌乱,强弓劲弩纷纷张开。混乱中,一位部下因紧张失手将箭矢射中了尔朱代勒的胳膊。场面瞬间凝固,那名部下吓得浑身发抖,以为性命难保。
但尔朱代勒却出人意料地拔出箭头,亲手将那支染血的箭递给惊魂未定的射手,语气平和地说:“勿需恐惧,既然只是误伤,我岂会因此怪罪?”周围的人从最初的惊惧转为由衷敬服。
简单包扎后,他带着众人返回部落,事后也从未追究此事。这件事迅速传遍各部,令属下对他心悦诚服。
凭借这种非凡的胸襟与气度,尔朱代勒最终官至肆州刺史,受封梁国公,为尔朱氏家族打下了坚实的根基。他在世九十年方才离世,堪称一代传奇。
其子尔朱新兴继位后,世人多认为他不过是个守成之主,实则不然。在他治理下,北秀容牛羊成群、骏马成列,经济实力空前雄厚。他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同时积极支持朝廷战事,频频献上粮草马匹,赢得北魏朝廷的高度信任。自孝文帝时期起,他便被倚为心腹重臣,赐封“秀容第一酋长”。
在朝廷的庇护下,秀容迅速壮大,人口繁盛、物资丰盈,府库充盈。尔朱新兴的宫室更是奢华无比,规模甚至超过了皇亲国戚的宅邸,展现出尔朱氏鼎盛一时的权势与财富。
在尔朱新兴之后,酋长之位顺利传到了尔朱荣手中。尔朱荣志向远大,开始有计划地培养一支精锐善战的军队。从家族内部做起,他本人及其家人皆重视武艺与骑射,妻女姐妹个个骁勇不凡,儿子和女儿也继承了将门之风。
特别是尔朱荣的长女娟娟,性格刚毅果敢,容貌绝美。她后来被北魏朝廷纳入后宫为嫔妃,庄帝继位后更立其为皇后。等到尔朱荣死后,高欢趁乱崛起,又将其纳为贵妃,一生经历颇为曲折。而她的命运多舛,其实也反映了尔朱荣虽有曹操般的权势与机遇,却缺乏一统天下的决断力与魄力。
尔朱荣不仅拥有强大的私人武装力量,还具备坚实的经济基础。在那个群雄并起、草莽称王的时代,他自然难以抑制心中的野心。于是召集家族中得力亲信密议大事,史称“尔朱五虎”的几位兄弟子侄纷纷响应,都渴望领兵出征,以图功名富贵。
尔朱荣见时机已至,遂决定正式起兵,参与对各地叛乱势力的镇压。
此时正值北魏北方边境动荡不安,局势如干柴遍布,稍有火星便可能引发燎原之势。这正是尔朱荣崛起的历史契机。
南秀容的守将陆延身为太仆卿,是个能力平庸却傲慢自大的贵族。趁着当时各地纷纷起兵反叛的局势,於乞真策划了一场政变,杀死了陆延,占据了秀容城,使得北魏北部地区再度燃起战火。此时的北魏朝廷早已风雨飘摇,各地动乱不断,让中央政府焦头烂额。
尔朱荣敏锐地抓住了这一时机,派遣其麾下“尔朱五虎”之一、自己的侄子尔朱兆率领三千精锐部队前去讨伐於乞真。於乞真的部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抵挡尔朱氏训练有素的骑兵,很快便被击溃,於乞真也在城下被斩杀,首级被送往京城示众。虽然只是场规模不大的胜利,却被尔朱荣大肆宣传,借机提升声望。
此时的魏明帝元诩正为朝中乱象所困,难得听到一场捷报,自然喜出望外。他不仅对尔朱荣加以嘉奖,还因正与胡太后宠臣争夺朝政控制权,急需地方势力的支持,于是顺势将尔朱荣提拔为心腹重臣,赐予爵位与金银财宝。
魏明帝元诩此举本意是培植外援,却也给了尔朱荣一个迅速壮大的良机。
尔朱荣首战告捷后,军心大振。此时,桑乾镇的斛律洛阳与费也头趁乱起兵反叛,尔朱荣迅速派遣精锐部队前去平定。
每取得一次胜利,尔朱荣都会将叛军首领的首级送往京城,既震慑四方,又彰显功绩。朝廷不断嘉奖,他的威名也随之迅速传播,在动荡的时代中逐渐成长为一位耀眼的军事将领。就在这个时期,来自武川镇的贺跋岳、贺跋允兄弟也前来投奔,英雄相惜,彼此欣赏。
尔朱荣对贺跋岳极为器重,不仅委以军权,更将其视为心腹谋士,参与核心军事决策。后来尔朱荣进军洛阳的战略,正是出自贺跋岳的建议。
贺跋家族的崛起也正是在尔朱荣的扶持下逐步实现的。随着尔朱荣势力的发展壮大,这一力量逐渐成为影响时局的关键角色。
回顾这段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北朝由混乱走向分裂、再由分裂趋向统一的过程中,各方力量正在悄然集结,为未来的权力格局奠定基础。尔朱荣的崛起,正是这一历史进程中的重要一环。是偶然?还是必然?留给后人的思索深远而复杂。
乱世邮差——高欢
话说当时各路英雄纷纷归附尔朱荣,而其中部将刘贵也向尔朱荣推荐了一位名叫高欢的奇人,极力称赞他武功出众、品行卓绝。
据《北齐书》记载:“刘贵事荣,盛言神武美。”这里所说的“神武”,指的就是那位出身卑微却志向远大的高欢,也就是后来北齐的开国皇帝——神武帝。
高欢,字贺六浑,虽是未来的一代帝王,但他的童年却并不显赫。相反,他出生在一个家境清贫的家庭。然而若追溯其家族渊源,高氏确为世代名门之后。
他的祖父高谧是个精明能干之人,在北魏朝廷中官至侍御史。可惜好景不长,因触怒皇权而被贬至怀朔镇。这一场看似不幸的发配,却意外地为高家埋下了崛起的种子。怀朔地处边陲,民风剽悍,是培养战士和枭雄的熔炉。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高欢,自小便耳濡目染,逐渐形成了果敢坚毅的性格与卓越的军事才能,为其日后问鼎中原奠定了坚实基础。
到高欢这一代,高家已在怀朔定居三代,彻底融入了当地的鲜卑文化。他的父亲高树生性刚烈倔强,唯一值得称道的“壮举”便是为家族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安家,并在此地迎来了儿子贺六浑的诞生。
事情是这样的:高家那时家道中落,随便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可这个地方却不太平,时常传出闹鬼的传闻,阴气森森、怪事频发。史书上记载:“数有赤光紫气之异。”在古代人看来,这种异象可是大凶之兆,谁敢在这种地方久居?好心的邻居纷纷劝说高树赶紧搬家。
北方草原广阔无垠,换个地方另起炉灶并不是难事。然而高树性格倔强,说什么也不肯搬走。要么是他懒得出奇,要么是真的对这处破落户有了感情,总之他坚持留下来。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竟出奇地英明。古人常说“天有异象,必生异人”,尤其是那红光与紫气,历来被视为祥瑞或非凡人物降世的征兆。
果然,不久之后,高树的妻子韩氏便生下了贺六浑——一个日后搅动乱世、雄踞一方的枭雄人物。然而孩子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令人唏嘘。
有人说,是因为这地方煞气太重,阴邪聚集,才招致灾祸;也有人说是贺六浑命格太硬,一出生就把亲娘克死了。这些当然都是民间流传的说法,带有浓厚的迷信色彩。
总而言之,贺六浑出生时,家中境况极其窘迫。母亲去世后,父亲高树手足无措,虽然性格倔强,但终究没法亲自哺乳抚养婴儿。无奈之下,只好将年幼的贺六浑送到亲戚尉景家中寄养。尉景一家也算有缘又有福,能收留这位未来的“真命天子”在家照料,后来自然也因此沾了光,飞黄腾达。
贺六浑在尉景家中度过了安稳的时光,这也算他命运中的转机。试想一下,如果当初跟着高树那个既固执又懒散的男人过日子,恐怕也只能落得个放羊娃的命运。虽然寄人篱下的生活谈不上富足,但也足以让他健康成长,仪表堂堂。据传这小子不仅相貌出众,还拥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看来在尉景家的日子,至少营养还是跟得上的,不缺钙。
这个长得俊朗却身无分文的年轻人,有一天在城墙上当差时,竟意外被当地望族娄家的小姐昭君一眼看中。要知道,在怀朔这个地方,人口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像高家那样因罪被发配边疆的戍卒后裔,只能做些低微差事,生活困顿、毫无地位可言;另一类则是像娄家这样的贵族阶层,他们多与朝廷关系密切,世代显赫,而怀朔作为北魏的重要军事要地,自然聚集了不少这样的权贵家族(此前已有详述)。

在这样悬殊的身份差距下,娄昭君却对这位衣衫褴褛却气质非凡的青年一见倾心,展开了不顾一切的追求。对于贺六浑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然而,娄昭君的父亲娄内干却坚决反对。谁能想到这个出身卑微、家族破败的年轻人日后能有出头之日?在他眼里,贺六浑不过是个前途渺茫的寒门小子,无论如何也配不上自家高贵的女儿。
后来,娄昭君只好施展撒娇磨人的手段。作为娄家最小的女儿,父母对她的宠爱自然多一些,尤其是父亲老娄最疼爱这个小女儿。最终,实在拗不过昭君的软磨硬泡,老娄只得点头应允。而在这一关键的人生转折点上,老娄也并未固执己见、强行拆散这对姻缘,反而成全了女儿的选择。
娄内干共有三位千金:大女儿嫁给了段荣,二女儿许配给了窦泰,而最小的三女儿昭君,则阴差阳错地嫁给了当时落魄潦倒的贺六浑(即高欢)。在三个女婿中,高家是最为寒酸的,然而谁也没料到,日后正是这家人崛起成为整个家族的核心支柱。段荣与窦泰则都成了高欢帐下的重要将领,成为未来北齐政权的重要基石。
段荣和窦泰都是鲜卑贵族出身,在那个讲究门第的时代,属于上层社会的一员。贺六浑虽然家境贫寒,但两位连襟并未因此轻视他,反而与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娄昭君出嫁时,陪嫁了一匹强壮的骏马,这成了贺六浑日后驰骋沙场的关键助力。对于当时的高家来说,这匹马无疑是他们最珍贵的财产。婚后不久,贺六浑被任命为镇上的小队的队长,相当于今天军队中的班长职位,虽不高却也算迈出了仕途的第一步。之后他又担任邮差一职,虽然这份工作地位低微,但在贺六浑的人生轨迹中却起到了重要的转变作用。
贺六浑因工作勤勉而得到了令史麻祥的赏识。一次,麻祥赏赐他一些肉食,这让平日辛劳的贺六浑欣喜不已。然而,初出茅庐的他并不知晓洛阳贵族府中的规矩——作为仆从,受赏后应站立进食。他竟不顾礼节地坐下大快朵颐,此举惹得麻祥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极大不敬,于是命人将贺六浑拖下去狠狠责打了四十军棍。
尽管职业低微,贺六浑却因职务之便得以游历各地,增长见识、拓宽视野。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在六镇起义爆发前夕的一次见闻。
当时,朝中大臣张彝上奏建议:“选拔官员时应另立标准,限制武将进入清贵官职。”这道奏章实际上排斥了武人参与朝廷要职的机会,首当其冲的就是六镇地区的军功世家。这些家族世代为北魏戍边立功,更是皇室禁卫军的重要组成力量。张彝的提议无疑点燃了他们压抑已久的怒火。
据史书记载,京城中的羽林军与虎贲将士对此极为愤慨,聚集近千人冲击张彝府邸,将其家捣毁一空。而朝廷面对如此公然挑衅法纪的行为,竟不敢追责,只能默许纵容。这一事件震动朝野,也深深震撼了身为邮差的贺六浑。
贺六浑敏锐地察觉到:昔日威严不可侵犯的皇权已显疲态,连最基本的秩序都无法维持。一个小小的提议竟能引发如此动荡,这正是天下将乱的前兆。也正是从这一刻起,贺六浑开始萌生了不同凡响的雄图远志,逐渐走向枭雄之路。
回到怀朔后,贺六浑开始着手草莽英雄成名前的必备步骤——散尽家财,广结豪杰。为了积累人脉和势力,他不惜挥霍多年辛苦积攒的财富。面对这样的举动,旁人不解,就连昭君小姐却表现出非凡气度,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全力支持,展现出未来枭雄妻子应有的格局与远见。
身边的朋友纷纷疑惑地问他:“你这是要把日子过不下去了吗?
”贺六浑却笑着回答:“我曾到洛阳,亲眼见到羽林军宿卫们一起火烧领军张彝的府邸,朝廷因害怕动乱而不敢追责。政事既然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结果可想而知。财物怎么可能永远守住呢?”
正是凭借这番见识与魄力,贺六浑成功聚集了一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其中就包括他的两位连襟段荣与窦泰,还有一位日后在南北朝风云一时、极具争议的人物——羯族人侯景。
侯景此人极富谋略与野心,曾在南梁搅动风云,甚至一度掌控政权并称帝。然而最终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因此只能算半个枭雄。此外,还有匈奴出身的刘贵、户曹使孙腾、司马子如、贾显智等人物,他们后来都成为贺六浑建立东魏、北齐政权的重要支柱。
正当贺六浑准备大展宏图之际,六镇起义突然爆发。怀朔失守后,他果断召集心腹投奔上党(今山西一带)的杜洛周。起初,杜洛周对贺六浑颇为倚重,但时间一久,贺六浑便看出对方不过是个粗鄙武夫,并无真正成大事的能力。他对杜洛周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失望,认为其与自己的抱负相去甚远。
要说高欢(即贺六浑)的崛起之路,那真是一路“叛变”出来的江山。多年以后,高欢成为东魏权臣,北齐政权的奠基人,但这条路可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一次次在背叛与抉择中杀出重围。
第一次搞事情,是在他投靠杜洛周的时候。当时高欢已经展现出不凡的野心和手腕,身边也聚集了一批死忠粉,比如尉景、段荣、蔡俊这几个铁哥们儿。这几位可不是外人,有的是他的亲戚,有的是生死之交。干大事,就得靠这些人!
值得一提的是,高欢背后还有一个厉害的女人——娄昭君,也就是后来的神武皇后。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后宫角色,而是高欢最坚定的盟友和支持者。很多关键时刻,都是她陪在身边、出谋划策。她后来生了好几个皇帝,堪称北齐的“国母级人物”。
不过这次谋反还没开始就暴露了。杜洛周察觉有异,高欢只好连夜带着家小逃跑。娄昭君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拖着两个孩子,坐着牛车混在逃难的人群中。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一路上的艰险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高欢投奔了另一位起义军领袖葛荣。当时的葛荣势力正盛,听说高欢来了,也很高兴地接纳了他。但问题是,高欢可不是甘居人下的主儿。时间一久,他就觉得在这儿憋屈得慌,心里又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时,一个关键人物出现了——刘贵。他是高欢的老朋友,早就投靠了尔朱荣,并且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他一直没忘记提携自己的老大,拼命在尔朱荣面前给高欢说好话,为高欢日后的崛起铺路。
尔朱荣当时正值广纳贤才、扩充势力之际,对各地英雄豪杰表现出极大的礼遇与重视。只要他认为有真才实学的人,都会尽力招揽重用。他听闻高欢是一位英武不凡的豪杰,便格外上心,将此事记在心中。
刘贵将尔朱荣的态度传递给高欢后,正处困境中的高欢顿时燃起了希望。彼时,他郁郁不得志,整日愁眉不展。放眼天下,唯有尔朱荣军势强盛,且待人宽厚,于是他在一个夜晚悄然带领部下背叛葛荣,投奔尔朱荣而去。
当日,属下禀报称高欢前来投奔,还带着家眷。尔朱荣听后大喜,认为此人愿意拖家带口来投,必定是真心归附,愿以秀容为立业之地。但他却未深思,高欢本就是四处流亡的叛军出身,若不带上家人,又能安顿到何处?无论被官府还是敌军擒获,等待他的都是死路一条。
尔朱荣亲自接见了高欢,但一见面却颇感失望。眼前之人并非如刘贵所言那般英姿飒爽,而是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蓬头垢面的落魄将领。这实在不能怪高欢,自怀朔出逃以来,他一直在乱军中辗转求生,经历了无数次战斗、逃亡和权谋争斗,早已身心俱疲。尔朱荣虽将他安置下来,但内心已觉得此人难堪大任。
《北齐书》记载:“先是,刘贵事荣,盛言神武美,至是始得见,以憔悴故,未之奇也。”
高欢前去向刘贵倾诉自己的困境,而此时的刘贵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看到自己当初引荐的好友落魄至此,刘贵心中颇为愧疚,便自掏腰包为高欢及其随从置办了盔甲与衣物,好让这支流亡队伍看起来更有几分体面。
随后,刘贵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再次将高欢引荐给尔朱荣。当时的尔朱荣颇有些以貌取人之意。他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在奢华宫室之中,加之秀容之地富庶异常,手下的士兵个个盔甲鲜明、战马精壮,相比之下,高欢这群逃亡之人自然显得寒酸不堪。
为了试探高欢的能力,尔朱荣把他带到马棚,命他为自己一匹性情暴烈的马梳理毛发。这匹马素来桀骜不驯,寻常人难以接近。然而高欢年少时便酷爱骏马,当年昭君陪嫁的那匹良驹是他最宝贵的财产,后来还曾骑它做邮差,吃尽辛苦。正因如此,他对马的性格和养马之道极为熟悉。
令人惊讶的是,那匹烈马在高欢手下竟变得温顺乖巧,不再踢腾嘶鸣。高欢顺利地完成了梳毛工作,令尔朱荣大为满意,也让他开始觉得高欢确实有些真本事。
梳完马毛后,高欢气场全开,霸气侧漏,高欢轻拍着马背说道:“御恶人亦如此马矣。”这句话中透露出一股枭雄之气,深深打动了尔朱荣,他也因此对高欢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尔朱荣将高欢引入书房,意欲试探这位年轻人的才识。起初尔朱荣漫谈琐事,高欢却心知这是难得的机遇,不愿虚耗时光,遂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你蓄养十二谷战马,究竟有何图谋?”
在那个年代,战马是军事实力的核心,尤其对于游牧民族而言,人与马的默契配合造就了强大的战斗力。高欢此问,显然意在引导话题走向军政大事。
尔朱荣淡然一笑,反问道:“我素来低调行事,并无野心,你说我会有什么目的呢?”高欢见时机成熟,便正色道:“依我看,你是意图起兵反叛。”
身处密室之中,谈论反叛倒也不算忌讳。高欢继续分析道:“当今天子昏庸孱弱,太后荒淫无度,宠臣专权误国,朝纲已然败坏。以明公之英武,若能顺势而起,打着清除奸佞的旗号,霸业指日可待。”
话至此处,气氛已然转变,二人仿佛已站在同一条船上。尔朱荣听后并未恼怒,反而颇为欣赏,显然高欢一语中的。尔朱荣虽有此心,但碍于身份不便直言,如今被高欢点破,顿觉知己难觅。
高欢和尔朱荣两人越谈越投机,一个倾心结交,一个深感共鸣,一场关乎天下的谋划就此展开。夜深时分,谈话方才结束。高欢凭借此番对话赢得了尔朱荣的信任,得以借尔朱氏之力壮大自身势力,广纳人才,迈入成就大业的关键阶段。
自此,贺跋氏、高氏、尔朱氏三股强大军事力量汇聚于尔朱荣旗下,纵横北朝,震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