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1188】
居住穰原,不知不觉已经十五个年头。回望十五年来的日日夜夜,直感叹,做一个穰原人,真好!
穰原无山,一马平川。穰原有水,绿水长流。穰原的富有,超乎我的想象。
穰原打破了山里人原有的局限,让狭隘的心坦荡起来;穰原改变着山里人的意识,让固守的观念新潮起来。
曾记得,刚搬迁到穰原来的时候,当地老乡见面总要问我:“在你们老家美啊,还是搬迁到这里美?”
这句问话霎时难住了我,平心而论,搬迁到穰原吃得好,住得好,出行方便,生活质量也提高了,邓州新家的确比淅川老家美。可是淅川老家怎能忘却?那里有山有水,山清水秀、冬暖夏凉,老亲旧眷,都在身边,生活质量也不是太差,怎能说不美呢?特别是搬迁到邓州好几年了,每每夜里做梦,却还住在淅川老家的旧房子里,鸡鸭仍在院子里觅食,那门前的树、池塘、左邻右舍,一一宛在。我仍在老家的学校教学,仍在教室里给同学们上课。醒来很奇怪,在新家住这么长时间了,它怎么就走不到我梦里去呢?
面对老乡的询问,我呵呵一笑:“哪里黄土都养人,新家和老家都很美。”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邓州新家的记忆正一点一滴在往骨子里渗,淅川老家的影象随着丹江库水淹没,越来越模糊,慢慢地变成了往昔的记忆。

我和村民们一起,用自己的心血和汗水,努力建设自己的新家园。
平时,除了田间耕作,逛街、挑着自家产的农产品到街上去售卖,成了村民们的常态。封闭的小农意识一旦打开,发现穰原的天地是那么辽阔,商业意识也伴随着新家在穰原扎下了根,就连门前栽种的树木,也要事先衡量一下,它在美化家园的同时,能否为家庭带来新的经济收入。
我在新家栽下的第一棵树,就是葡萄树。这缘于我少年时曾在父亲的课本上读到一篇文章叫《我家有棵葡萄树》,这棵树栽在作者与邻居家的边界上,长势茂盛,夏天可以躺在葡萄架下,随意摘食成熟的葡萄,让我很艳羡。在淅川老家,我也栽种过一棵葡萄树,可惜刚要挂果,移民搬迁就开始了,由于不是栽种树木的季节,那棵葡萄树就没有被保留下来。现在到了新家,又逢栽树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栽一棵葡萄树,让自己的夏日拥有吃不完的葡萄。我栽种的这棵葡萄树据出售它的人说,叫巨峰葡萄,果粒大,果实成熟呈紫黑色,含糖量高,食之甘甜可口,是酿制葡萄酒的优质品种。
穰原土质肥沃,种啥啥长。在老家,我们小麦亩产没有超过一千斤,而在邓州新家,小麦很轻松地超过一千斤。种黄豆、种芝麻、种花生,种啥啥丰收,同样,种葡萄树也长得很快,三年过后,葡萄藤就攀上了一楼阳台,我用方钢专门为它搭了葡萄架,每年结的葡萄,除了酿葡萄酒,送亲朋好友,还可以满足自家人随时亨用。
穰原好风日,留醉与众生。博大的穰原百里沃野江河纵横,一年四季风景如画,人民勤劳和善,社会繁荣安定。特别是夏天,穰原处处飘荡着葡萄成熟的甜味。我家小院里,葡萄架上垂下一串串赛珍珠,如玛瑙的葡萄,翠绿的枝叶把整个院子遮盖得严严实实。夏日在葡萄架下读书,是难得的享受。我最爱读苏轼的诗词。他在《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一词中写道:“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让我深有同感。搬迁到邓州十五年来,当地政府关怀我们,周围乡邻善待我们,我们的收入在增加,生活质量在不断提高。初搬来时,大部分家庭没有电动车、小轿车、空调、彩电、冰箱等大件电器。现在,家家拥有了电动车、空调、彩电、电冰箱,有相当多的家庭拥有了私人轿车。银行存款额在不断增加,粮仓里的粮食多得吃不完,有些干脆家里不囤积粮食,把粮食换成钱,成了街上饭店里的食客。人们种地也自觉接受了现代化耕作模式,有了大型机械,春种秋收,劳动再也不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夏日里,人们可以在空调间里打个小牌,在树荫下聊个闲天。那纷安闲,那种悠然自得,是别人拿多少钱都不愿意来换的。新家成了大家的安乐窝,“此心安处是吾乡”,变成了村民们对新家恋恋不舍的真实写照。
虽然,在初到穰原的日子里,我们心里仍装着淅川老家的影子,对新家尚有一些陌生,有时还走错了家门,甚至对当地的平原气候、偏碱性的水土有些不服,生活方式还需要慢慢接纳、适应,但我们毕竟告别了爬坡上岭、肩挑背扛的劳作方式、天天耽忧何时搬迁的不安心日子,迁入新家,就迁入了新生活,到了理想的安乐窝,别的不看,仅看看门前那枝叶繁茂的葡萄架,就看见了好日子还在后头,生活的信心随着家庭收入的不断增加,也越来越饱满滋润。
葡萄成熟时节,我把自己活成了苏轼的模样。一个石桌,一把坐椅,一本《苏轼诗词选》,人站在椅子上,伸手从葡萄架上摘下几串熟得透着亮光的葡萄,用清水洗净,置入盘中,放在藤架下的石桌上。我坐在石桌前,一手翻动书页,一手把一个个圆润饱满的葡萄送入口中。眼睛在书上品读着苏大才子优美的词句,口中品咂着甘美多汁的葡萄。颇有“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烦恼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悠闲自得。特别是读到苏轼的“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有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的诗句时,心境大开。苏轼这个被贬谪到岭南荒蛮之地的大文豪,因有荔枝可食,便宠辱皆忘,爱上了岭南这个地方,并写下了这首千古传诵的佳作。
而我与苏轼相比,何其荣幸,因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而在穰原安居乐业,上有政府照顾,下有乡邻帮扶,中有同事同舟共济。虽然不能日啖荔枝三百颗,但可以日啖葡萄三颗,岁月无忧,人生美好,仅凭这一点,我就不辞长作穰原人了。
作 者 简 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