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为了补充当时未拍的风景,本文有些照片是九如于其他时间自行探访时拍摄的。)

2025年10月2日至4日,芝兰学社东北分社于吉林长春举行首次研学活动。

日暖天清,金风致爽。我社虽处草昧,仍期待以此为开端,令东三省、蒙东四盟及承德诸地社员得以缔结真实人际关系,同修共进;亦盼望其他地区社员能够亲自领略东北地区独特的风土人情。正副社长义时、九如(我),谨怀热忱,数月间积极筹备。幸有博文、子由、星河三君,不以关东辽远,欣然来前。戚谢欢招,不胜荣恩。

【10月2日】

一大早,远道而来的社员们不顾劳顿赶到伪满皇宫外,与同样夜不能寐的我会合,集结在东北分社社幡之下,正式开启为期三天的活动。伪满皇宫内的陈设豪华夺目,变化多端,令人印象深刻,南京的总统府与之相比,也显得俭朴起来。但熟知近现代历史的我们深知:黄金打造的牢笼也依旧是牢笼。勤民楼“囗中有木”的布局,似乎就是在向观众昭示,院落的主人在这里经历了多少不甘、烦躁、愤懑、无奈,最终只剩一地枯叶,被风卷起、落下、卷起…不远处的东北沦陷史纪念馆,一桩桩一件件控诉着侵略者的残暴狠毒,触目惊心之余,回顾同德殿“一德一心”的瓦当,不禁为这明目张胆的谎言感到荒诞和不屑。

在伪满皇宫的东南方不远处,即是长春清真寺,周围是市民们选购牛羊肉的好去处。我们的第一次午餐也由此安排在了陕西路上的“大回族餐厅”。水爆肚、炸松肉、葱爆羊肉、扒肉条…咸香浓厚的滋味,为我们接下来的跋涉提供了有力支持。

转过几步,便是沙俄领事馆旧址。说到东北的近代史,绕不开的就是俄国与日本各自施加的影响与相互的博弈,虽然我们这次未到铁北的几处俄国遗构走访,但在这小而精致的花园洋房里,我们依然能了解到中东铁路的知识,对列强们占据和经营东北这片宝地的野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在下午的city walk之中,我们浏览了几乎所有长春满铁附属地遗留下来的重要建筑,还分别进入了其中的春谊宾馆和北书房两处之内。百余年历史的老酒店自有一番雅韵,而曾经的满铁图书馆也让我们有了一丝穿越时空之感。

而在行进中发生的两件事,要特别记录下来:

一、胜利大街与大马路相衔接的那个十字路口,貌似平平无奇,曾经却有着一座相当著名的“日本桥”,它是满铁附属地(日本人区)与长春商埠地(中国人区)的分界点。我讲到了“阴阳界”的传闻,以及伊藤博文在桥边的东公园进了人生中“最后的晚餐”这一轶事。大家听罢,子由率先表示,应该在此立上标志物,为过客展现这些历史细节。

二、在我们即将走进北书房时,有幸遇到了微服调研的顾刚市长一行。市长并没有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他言谈举止自然流露出的真诚谦和,令我们意识到对方绝非路人游客,而是地位不低的人物。市长面带春风,问及长春的文旅有何改进之处,我和博文分别以“研究本地史迹多年的市民”和“追求文化体验的外来游客”的身份,不揣冒昧,畅所欲言。当我提到“春京西应该设置一处鼎丰真的门店”时,市长极为赞同,还让随行人员当场记录下来。作别之后,我们一行人不约而同地为这段插曲感到振奋;回想起来,长春市乃至吉林省的文旅在这几年能够突飞猛进,日臻完善,真可谓其来有自。

随后,我们赶到上面提到的“春京西”,参观吉林近现代史展览馆。吉林省见诸汉字的历史并不算长,但也有相当精彩的故事,令社员们徜徉许久。今年从丰乐剧场旧址发现的六把军刀即陈列于此,依旧寒光射目,警示后人。而长春市作为汽车、光机、电影、空军之城的名声,也在这里有着相当到位的展现。

说到吉林省,朝鲜族文化也是重要的一部分,因此我们的晚餐选择了在大众点评上评价很高的“辛尚宫”。冷面、打糕,各种泡菜,样样可口,令大家频频举箸,而在我的强烈推荐下,每个人都大胆品尝了在今日长春越来越难以吃到的“肉脍”(生拌牛肉),那种清鲜嫩滑真是难以形容,我笑称,大家今天也体会了一把当野人的快乐。伴随着酸甜微涩的马格利带来的淡淡醉意,我们结束了第一天的行程。

【10月3日】

第二天的集合时间同样很早,但大家还是不顾昨天日行两万五千步的疲劳,还是按时赶到了有着百余年历史的胜利公园。义时和子由告诉我,之前一直被失眠所困扰,经过这一番拉练后,居然睡得很香,引来大家的笑声。

穿过晨光下的阵阵绿荫,我们来到了松苑宾馆一号楼,也就是当年关东军司令官的官邸:苍郁的松林,柔嫩的草地,一片欧洲古堡风格的砖红色盘踞其间,彰显着一股异域风情。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位于东京驹场公园的前田利为侯爵宅邸的照片,竟与几年后修建的关东军司令官官邸高度相似!联想到一度在关东军任职的东条英机与前田有着多年的龃龉,我不禁怀疑,官邸的外观如此设计,是不是东条有意为之?后来发现,官邸修建的那几年,东条还没有到任,疑问也就消散了。之前我踩点的时候,这里一直在修缮,以至于最初的计划并不包含这里。幸而,今年九月末修缮已毕,曾经有众多领导人居住过的神秘所在,也改造成了市民们欢度美好时光的咖啡馆。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我还是带领大家在它开门以前离开,准备以后单独来访。

芝兰学社东北分社国庆长春研学活动纪实

接下来的city walk部分,我们从松苑宾馆出来,沿着新发路和人民大街一路走到解放大路,关东军司令部、康德会馆、东本愿寺、海上会馆、中央银行、满洲电电、首都警察厅、神武殿依次走进我们的眼帘。一路所见,使我们对“为了征服东北,日本人有多么不遗余力”建立起了更为牢固的感性认知。在这条我走过不知多少次的路线上,今天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点,却是东本愿寺遗址里几丛无比鲜艳的紫牵牛花,它从渣土之中蓬发、蔓延、茂盛,若留心体会,仿佛就能触摸到“新生”二字的实感…

中午,我们享用了李连贵熏肉大饼。滋味合宜的熏肉夹在香酥滚烫的大饼里,解馋之余不免勾起一份遐思:这一美味从四平走来,在我的记忆中也占据了不少空间,如今在长春却寥若晨星,徒叹奈何。

午饭后,我们在那座模仿了日本国会议事堂的伪满国务院(二者甚至是同月竣工的)门前,完成了首次的五人合影,博文与星河抱恙而暂返,剩余的三人把新民大街完整地走了一遍。这条长1445米,因特殊历史遗迹与林荫绿化景观闻名于世的笔直大道,已是长春文旅的一张王牌。要是赶上四月末五月初的赏花期,更会见到一条缤纷的花路。除了国务院外,伪满的军事部、司法部、经济部、交通部、综合法衙亦由北至南坐落于两旁。尽管这些威严气派的建筑大多并不能令游客自由出入,但在由长春日报社旧址改建而来的长春历史文化博物馆里,则可以看到它们的精美沙盘,了解细节及沿革。二楼以上,则是详尽展现长春这座年轻城市的过往。若有游客关注长春历史但行程紧张,只此一楼,亦足止观。

晚餐选择了自由大路上的新兴园。我去年到吉林市时,在河南街总店品尝了这家的招牌蒸饺,颇感适口。在北方,有着“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的说法,为了这顿饺子,我把一瓶通化葡萄酒背在后背走了一整天。与关内百姓通常印象中的红酒不同,通化葡萄酒以香甜见长而涩感较少,显然更适合国人的口味。不消半个钟,大家已将一瓶饮尽。我忽然想到,昨天是延边料理,今天中午是四平熏肉大饼,晚上又是吉林饺子加通化葡萄酒,真可谓不出省城而体验全省!此外,我们也品尝了在之前“世界锅包肉大会”上喜提金奖的新兴园锅包肉。

【10月4日】

上午,博文继续修整,义时引星河至吉大南校参观,我则带子由探访长影。

长春电影制片厂,一个在我们的父辈乃至祖父辈心中熠熠生辉的名字,虽曾蹉跎困顿,仍得浴火重生,而在旧址之上建立了博物馆,更是标志着它走上了正确的弘扬与传承之路。父亲生前施加的影响,为我埋下了一颗种子,虽不能说对电影传奇如数家珍,但了解程度也已超过了大部分同龄人。首先是附设的洗印车间,它的装修与布置有着久远的时代感,完整展现了胶片时代的制片工艺流程。回到主楼,在为建国前的不凡经历赞叹之余,看到北影、新影、上美的许多前辈建国前都曾在东影工作过,顿感“新中国电影事业的摇篮”当之无愧。长影巅峰期的十几年留下最难忘的遗产,应是那些令几代人耳熟能详的电影歌曲,即使馆里在这方面的介绍略少了些,我依然凭借着记忆,对应着那些电影的名字,一首一首地唱了出来,不但我自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还吸引到了一些中老年游客同我合唱,一派其乐融融。哪怕到了相对中落的八九十年代,我们这代观众耳熟能详的著名影视演员也逐渐多了起来,因之生出一份亲切…尽管芝兰学社大部分社员并不像我一样如此痴迷于文艺,但我依然建议他们能来长影学习。

匆匆吃过午饭后,我们五人在南湖公园再次会合。在大城市中能拥抱如此宽广的一池水面,是相当奢侈的享受。与儿时的印象相比,今日的南湖,无论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寒暑荣枯,它带给我的感受各不相同,但宜人是一以贯之的。例如,怎样在冬日午后的南湖东岸拍出大海的感觉,就是我很乐于分享的话题。说话间,酷日被密云遮起,凉风从远处飞来,树影波纹一同摇曳,疲倦顿消,当漫步放歌,无酒自醉。

暮色渐深,向南湖宾馆墙外高挑挺拔的松林打过招呼,转到之前与家人常来聚餐的冷大厨。顾客几乎全是老人的这家饭店,或许在社媒上不像有些饭店那么出名,老饕却能深知其中奥妙——只有这种饭店,它的口味才往往让人满意。这里的出品并非完全依照古法,改良之后更好吃才是硬道理。油煎肝要趁热,十分钟之内即告光盘;家常豆腐做法家常,而完美展现了东北豆腐远胜于其他豆腐的香醇;更有铁板海杂鱼咸鲜热辣,都是下饭神器…考虑到这些菜多少都有些重口味,就要有大拌菜和红酒雪梨来清口。而最令大家夸奖的,则是我坚持要点的熏酱猪肚和大肠,这里的酱大肠保留了油脂而异味尽除,尽显芳腴,即使不太爱吃内脏的,吃了一块后也不免多吃几块,或许会是他爱上吃大肠的起点呢…

这顿饭,也是我们的散伙饭。出了饭店,我们依依惜别,回味点滴,便走上了各自的归途。

芝兰学社东北分社首次研学活动至此胜利结束。

良好的开端,令我们期待下次在其他地方的聚首!

(当然,如果能有更多的社员前来,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