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抵达,不是松风亭,是随处可歇的从容

作者:如斯

今天开车经过通顺路,沿途的行道树,以一年中最富层次的多彩姿容迎接车流,让我这并不享受驾驶的人,倍觉舒心。

恍然之间,惊觉北京秋天最为辉煌的十月,进入尾声。

讲真,这个十月,我过得有点辛劳。

十月中旬,进入读书会讲座的筹备期时,我越来越焦虑。原因是课程铺得太大,有点吃不掉。

最近三个月,连读C·S·路易斯的书,《魔鬼家书》是第二本。一共31封信,外加一份祝酒词,之前读过,一周读完了,担心书友们觉得单薄。“担心”则生乱,于是,给十月份来个叠加:《痛苦的奥秘》和《魔鬼家书》。

光看这书名,就让人痛苦加惊悚。及至进行,那真是一场让我充满愧疚和悔改的读书会:伙伴们和我都太不容易了。

大家的阅读过程极为艰难。

路易斯的逻辑严密,环环相扣,扣得读者不敢错眼珠地看,不然不能懂。《返璞归真》是这样,《痛苦的奥秘》是这样。不过,看懂之后的钦佩,是极为饱满充沛的。锦七建议我援引书中例子,给大家分享一下简单逻辑学。

在《返璞归真》中,路易斯提到弗洛伊德,毫不客气说他在自己所研究的领域是专家,但涉足到哲学领域后,就是个外行,因而表现出“极度的无知”。精神分析专家讲哲学,让路易斯看,实在是贻笑大方。

把话说清,把理说明,逻辑是根基。

明年计划中有关于提升表达的讲座,若没有基本逻辑打底,不过是草木禾秸的工程。我想接受锦七的建议,定位讲座为“从路易斯的作品看逻辑” 。

这么一想不得了,我需要在十天不到的时间里看四本书——谁不焦虑?!

时间迫近,任务繁难,我有点坐立不安。刚刚调理好些的身体,明显开始抗议。

那天瘫在椅子里喘息,突然闪过一念:

谁的读书会?是你的吗?

真正的抵达,不是松风亭,是随处可歇的从容

——不是,是你的!

谁让你这样负重?

——没有谁!是我自己。

又不是我的读书会,又没有领导为我布置任务,又不是非要几本书必须上——醍醐灌顶,一跃而起,绕着厅中书桌转了几圈,一句话,一篇小文章活泛在心头,喜悦满怀——苏东坡的《记游松风亭》:“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

诚如苏轼所言:由是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我开始甩到包袱,精准定个位:只把一本书吃透,就好。

之后的备课工作,是水到渠成的“顺产”。我身固然劳累,心却安舒下来。此间的引领与恩典,唯有同道中人,才能共鸣那种幽微柔细的脉脉爱意。

这番课前焦灼与解脱,激活了我对过往经历的复盘。

我们的脚步,似乎总在奔赴着一个又一个“松风亭”。步履匆匆,气喘吁吁,两侧风景无暇流连,心念全被隐于“木末”的亭子牵制,一心想要抵达和征服。

有时的“松风亭”,并不是你想去的地方,却是环境所迫,不得不去。那种无形力量的催逼,优绩主义的魅惑,让人常常提着全部心气,冲向“松风亭”。

疲惫,不言而喻。无声之疲惫,更为深重。它不似苏东坡贬谪路上的汗滴,倒像屏幕深夜不息的蓝光。

什么时候歇呢?到了松风亭吧。

走着,走着,看到沿途有人不得不歇,不能不退。你感慨而庆幸:我尚好,继续冲!但心底的隐隐忧虑,如同沉沉暮色,无法抗拒地泛起了。

这时,你看到有一个人坐在路边石上,从容摇扇,曰:熟歇!

熟歇——随处可歇。

困顿之下的安顿,需要多么超然的智慧和勇气啊。

就此歇息吧,此处也可是松风亭。

保罗说:“或有余,或缺乏,随事随在,我都得了秘诀。我靠着那加给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 ”

深愿那些被捆锁和羁押的弟兄姐妹,有“随处可歇”的从容和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