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书法史的朋友皆知“二王”地位——后世“帖学”书家多为羲献门徒,“书不宗晋,终入野道”的说法,本质是对“二王”笔法与体系的推崇。尽管“二王”无真迹传世,但其在楷、行、草三体的成就,仍贯穿书法史脉络。历史上有四大“学王”高峰期:初唐(初唐四家)、两宋之交(米芾)、元初(赵孟頫)、明末(董其昌、王铎),其中赵孟頫更被誉为“王羲之之后集大成者”。
若说米芾、王铎是学“二王”的“怪才”,赵孟頫便是无可争议的“全才”。他借智永《千字文》、《淳化阁帖》及赵构、李邕等名家墨迹为阶梯,直追羲献笔法精髓,一生践行“复古”主张——既得王羲之笔法内核,又将其精简提炼,让笔法逻辑更细腻明晰。身为赵宋宗室后裔,赵孟頫自幼家境优渥、博览群书,琴棋书画皆精,连元世祖忽必烈初见都惊呼其为“神仙中人”。其作品中不着尘俗的高雅之气,虽与魏晋名士清逸感不同,却同样摄人心魄,正如文博专家单霁翔、书法家邱振中所言:初见赵孟頫真迹,方能体会那份直击人心的贵族气韵。
而赵孟頫对书法史的一大贡献,便是以《雪晴云散帖》填补了“二王笔法放大书写”的空白——这恰是书史上长期存在的遗憾。或许有人疑惑:米芾亦有《研山铭》《多景楼诗帖》等大字作品,为何不算填补遗憾?
实则米芾大字个人风格过于浓烈,“沉着痛快、处处刷字”的特质,早已掩盖了“二王”笔法的原貌,后人难从中直接领会羲献用笔精髓。
赵孟頫这卷《雪晴云散帖》则截然不同。作品共4行28字,内容为唐代贾至《送李侍郎赴常州》诗句“雪晴云散北风寒,楚水吴山道路难。今日送君须尽醉,明朝相望路漫漫”,每个字大小足有12厘米,是其罕见的大字佳作。他在此作中以王羲之《快雪时晴帖》为笔法根基,仅在细节与气质上稍作调整:顺锋入纸时沉着有力,笔画粗细对比鲜明,字形大小错落有致,字势重心左右腾挪,还常有一笔连写数字的巧妙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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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晴云”三字墨色浓重、浑朴苍茂,紧随其后的“散北风寒”却笔势连带、墨色萧散,轻盈灵动的质感与前者形成强烈反差。这种动静交替、节奏鲜明的变化,在卷中反复出现,既保留了“二王”的雅致气韵,又展现出大字行书的独特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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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赵孟頫大字作品的巅峰之作,《雪晴云散帖》自问世后便深刻影响后世——七百年来,凡学“二王”写大字者,几乎都曾研习此作,堪称引领潮流的“学王大字范本”。对后世书家而言,若能将此作笔法、结字、章法练透,便能对大字行书的创作要义有更透彻的理解,这也正是其跨越七百年仍具生命力的核心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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