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查士标《樝梅壑山水十帧》局部

凡言,所以达志者也,诗固同之。志不坚则意不定,意不定则语不的,语不的则靡靡然不知其所云,此固骚人之病也。

《樝梅壑山水十帧》局部

盖卜有不卜,以其志笃也,多卜无益。君子讷言,以指其干也,多言则失。夫诗,言志则可,夸饰则非矣,记事则可,献颂则虚矣,浇块垒则可,强言则可恶矣。大言灌世,轻浮行焉,文人轻浮,鱼龙杂焉,鱼龙交争,恶语横焉,文斯败矣,况不学之辈,飘飘然自矜,滥于视听乎?当此辈时,唯一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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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默之序

古人云,言贵以直,诗贵以曲,此则诗所以竭心力者也。夫有怨而不发,则无屈平潇湘之吟,贾谊长沙之赋,郁郁终日,亦非可取。沥肝胆而赋之,复有伤于中心,至于王子安文惊当世,李长吉诗摄鬼神,或见斥,或致夭,皆天妒者,不亦悲乎?故子曰:“辞达而已矣”,推敲敷陈,岂宜太过。且余览古人之诗,心于刘梦得、苏东坡二家最切。目二公生平,或留连朗播夔连之间,或垂死于惠儋南海之外,得名得罪,莫不以诗,人生一世,可言者多乎哉?既熟玄都乌台之故事,时时亦多默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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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讷言非不言,盖有以也,或怨或兴,之心头而不言者可得乎?或直或曲,见不平而不鸣者可得乎?所以别者何哉?棘子成问子贡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文犹质也,质犹文也。”盖文者,内而外者耳,言岂异乎哉?虎豹之鞟,固不同于犬羊之鞟也,故外可以不饰,内不可以不丰。盖唯愚、荡、贼、绞、乱、狂六弊者当缄,余未闻六言之可弃也。然则善而言之,言必及义,岂易为耶?余故时时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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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友默之,为学既博,文特清丽,近读其诗又有进益,余为之喜。往余作诗,特喜用典,默之为余指,余深然焉,近颇疏用,虽以学力日减,亦在有意直抒耳。思及默之字,又颇爱其义,作序赠之。盖思彼一念至,又难默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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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 (明)查士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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