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平原：中国地形图上的遐想
——古汉水·云梦泽·云梦平原渊源探讨
吴汉生
我购买了一张《中国地形》地图，北斗出品的立体凹凸中国地形图，其立体感极为鲜明。初看之下，仿佛有一种遨游祖国壮丽山川的奇妙体验。
中国地形
·北斗凸凹地图
在《中国地形》图上，最令我感到意外与惊喜的是“云梦平原”这一醒目的地理标识。“云梦平原”不仅赫然在列，而且南北跨越长江，明确标注于“中国地形”图上。透过地图显示，“云梦泽”与“云梦平原”两大名称及一统概念，终于得到了国家专业机构和专家们的正式认可。相关地图版本信息为：2020年1月第3版，2023年9月修订，河北第17次印刷。这充分说明“云梦平原”这一地理标识，已深获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同和人民大众的普遍欢迎。
云梦平原区域图之一
我是“古汉水·云梦泽”地理历史文化的爱好者。生长在涢水西岸的安陆巡店晒书台村丘家咀塆，这里是大洪山经白兆山南入“古汉水·云梦泽”的一个“咀塆”。塆后是海拔50多米的红石山，塆前则由“碾子塘·家鱼塘·大塘”三塘相连环绕。塘外冲畈间，新千禧初年开挖的“涢水第三流——解放山水库西干渠”穿流而过。其起始于解放山水库周桥河口灌溉闸，一路穿越“金泉山隧道”（供水金泉泵站），沿涢水西山坡（古汉水·云梦泽西岸）流淌，通过省道S210河德桥渡槽（供水八里泵站），经孔子晒书台与八里泵站渠道之间，南流至“大水桥”，随后东行里许汇入“涢水第二流——内府河·涢水西支”。
涢水西支 摄影：水易居
1968年夏，一场大水泛滥，丘家咀塆前变成一片汪洋。当时我年仅6岁，不慎滑落水中，幸得20岁的大哥吴江生（吴金涛）奋力救起，这次经历成为我永久的记忆。及至成年，我亦投身于“涢水第三流——解放山水库西干渠”的建设行列，时任李店镇党委副书记，负责金泉山隧道南口至墩塘村大架山段干渠的修建任务。镇党委书记涂文保担任工程建设指挥部政委，我（吴汉生）为指挥长。
晒书台源自春秋时期孔子周游列国时，在渡口高台晾晒书籍（竹简）的民间传说故事。我在诸如
“孔子自虎乳岩而来”“令尹子文龙生虎养凤遮荫”“郧国公主奉子成婚之女儿台”“江无底，海无边”“秦始皇挥鞭赶山塞海，一鞭化作今日之景”“巫江传说”等众多传奇故事中耳濡目染，逐渐成长……上世纪七十年代，毛主席辞世的那一年，我在晒书台学校完成了初中学业。因此，对晒书台、虎乳岩、清发渡、女儿台、古汉水、云梦泽等的地理历史文化地标怀有深厚的情感。
晒书台遗址 吴汉生摄影（2024.4.4）
晒书台遗址孔子与弟子塑像 许清波摄影（2024.4.4）
一直以来，我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感觉：“云梦平原”仿佛已悄然成为地理历史文化中的“禁区”。无论是翻阅书籍、浏览文章，还是查阅地图，其描述始终如出一辙：“江汉平原”“洞庭湖平原”，而“长江”则横贯其中。
如今，摆在我面前的《中国地形》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云梦平原”。该区域涵盖“江汉平原与洞庭湖平原”，横跨湖北、湖南等多个省份，覆盖“古汉水·云梦泽”“古大江·今长江”及其南、北、东、西各支流及相关地理区域。“云梦平原”已成为这一区域范围内“大一统”的地理历史文化实体，彰显其自地理地质形态形成以来所独具的“独特鲜明·独一无二”的地理历史文化风貌与社会认同。
追寻炎帝、蚩尤、舜帝、禹帝等古老而神奇的传说……春秋楚武王居于“郊郢”（《左传》），在古汉阳今大洪山麓辗转腾挪……郧国在“蒲骚”边邑被楚国击败后不久被楚武王所灭，成为中华千古第一县——楚县郧邑……楚文王居“楚郢”、掌握“郧邑”、涉足“中原”，灭“申国（南阳宛城）”“息国（河南息县）”“邓国（河南邓州）”，攻击黄河南岸的郑国（河南新郑）……楚成王在安陆乡贤、楚令尹斗子文的辅佐下，实现了“楚地千里，天子始赐”的楚国宏愿……楚庄王“问鼎中原”的霸王豪迈……孔子周游列国，沿着“吴入郢”的楚大道游历，遇见子文的第六代后人斗怀（时为郧公），发出“忠矣”的《论语》式慨叹；孔子饱览古汉水浩瀚壮丽、迷人山水，并在鲁班堤上见到了鲁国故人：公元前589年，鲁国战败，送300名鲁国匠人（木匠、缝纫、纺织各百人）给楚国，在今安陆辛榨乡境内留下了鲁班堤、鲁班桥、鲁班街等历史地名传承……战国时期，屈原进出“蒲骚”，创作《离骚》，咏叹其始祖母邓曼（屈瑕之母）的“女嬃”责骂……西汉司马迁游历云梦泽的山川，成就了《史记》千古伟业……西晋杜预指点云梦泽的江山，灭了东吴……唐代李白沿长江漂流，酒饮安陆，蹉跎十年……南宋陆游溯长江而上至夔州（今重庆奉节）就职，范成大七年后顺长江而下离任蜀帅，他们云梦泽中秋赏月，穿越百里无人芦苇匪盗区，鼓角通宵……如今审视“云梦平原”这一区域，极大地拓展、开启了我们的“脑洞”，喜悦、亲切、厚重之情难以言表……
第一，“云梦平原”的地图认证，有助于破解“古汉水·云梦泽·云梦平原”地理历史文化的“盲人摸象”式认知困境。
关于“古汉水·云梦泽·云梦平原”的地理历史文化形态，由于这是一个长期的、渐进性的、循环往复的演化过程，自古以来，一直存在激烈的争论：位置、形状、大小、江南或江北、云泽或梦泽……综观历朝历代的说法，尽管引经据典，却始终给人一种“盲人摸象”的印象与感觉——“走进去，难以跳出来”。因为这些观点都源自“时人”的印象，且年代久远，导致结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此外，“古汉水与今汉水”“古汉水与古大江及今长江”之间，横亘着一道道难以跨越的地理历史认知上的“鸿沟”——“客大压行”。
“云梦平原”的地理认证，打破了“古大江·今长江”在地理历史之间的“鸿沟”；凸显了“古汉水·今汉水”与“云梦泽·云梦平原”的差异性和涵盖性与关联性，揭示了其独特的地理历史文化属性；为人们提供了想象和审视“古汉水·云梦泽·云梦平原”一脉相承的地理历史文化关系的演绎空间与可能性。
第二，通过“云梦平原”的地图认证，有助于重现“古汉水·云梦泽·云梦平原”三者之间“一脉相承”的地理与历史文化联系。
《春秋左传》由春秋时期的鲁国人孔子与左丘明共同编撰，全书原文约25万字（含标点），详细记录了自公元前722年至公元前468年，跨度达255年的春秋历史，并涉及与之相关的前期发展史。其中，关于楚国的记载约占160年。杨伯峻先生编著的《春秋左传注》篇幅达130万字。在《春秋左传》原文中，并未发现有“云梦泽”或“云梦”的记载。然而，“汉”“江”“云中”“诸梦”“南海”“江南之梦”等与之相关的地名却频繁出现。而在历朝历代的注释本中，“云梦泽”“云梦”以及“云梦官”等词汇屡见不鲜。显然，这些词汇大多是由后人根据当时的地理、历史和文化背景，或参考前世文献加以解释而出现的。
《春秋左传》原文中，既无“云梦泽”或“云梦”的记载，亦无“大江”或“长江”的提及，且“汉”亦非专指“今汉水”，而是区域地理区间“古汉阳水域”的通称。由此可推断，春秋时期尚未有“云梦泽”或“云梦”之称谓，其名称的出现应追溯至战国及其后的年代，并与“大江”在“古汉水”的出现相伴而生，属于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地理状态名称。
《春秋左传》原文中有“川壅为泽”之语，揭示了“泽”的形成以“川壅”为基本条件。据此，从地理历史的角度审视，“云梦泽”的形成必须经历“古汉水”演变为“川流”的过程，并在此过程中逐渐、渐进地“川壅”而成。当“大江”这一“川”的形态显现，经“壅塞”作用后，“云梦泽”才得以成形。至于其具体出现的时间，应晚于春秋时期，且过程漫长。
从《大地构造学》（大学教材）的视角来看，“古汉水·云梦泽·云梦平原”区域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客观存在一个山势环抱的超大型水陆体——南海（《山海经》《春秋左传》），亦称为“汉”，并逐渐演化形成。春秋时期，人们从不同角度对其产生了“汉”“云中”“诸梦”等观感表述。为与“今汉江”相区分，我们称之为“古汉水（年代久远）”或“大汉水（规模浩瀚）”。
在《中国地形》（北斗凸凹地图）上，该区域被清江山系、长江三峡山系、神农架—荆山—武当山山系、秦岭—伏牛山—桐柏山—大别山山系、幕阜山—罗霄山脉—南岭—九嶷山—雪峰山—武陵山山系所环抱。其中，大洪山系堪称上天恩赐的一方神圣洞天福地，引得无数英雄竞相折腰。大别山与幕阜山之间则成为唯一的水道出入口。
云梦平原区域图之二
因此，“云梦泽”的前身是“古汉水”或“大汉水”，亦被称为“南海”；现今则演变为“云梦平原”。然而，长期以来，“云梦平原”被人们及长江（大江）分割为“江汉平原”与“洞庭湖平原”。
第三，“云梦平原”的地图认证，有助于厘清“汉”与“江”之间的“互（双重）属性”地理历史文化辩证关系。
古时的“江”泛指“古汉”的所有支流，其中包括“长江”。这些支流均隶属于古“汉”（即古汉水）；而现今的“汉”（即今汉水）则归属于“长江”。
从地理历史文化的视角来看，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古汉水”便如影随形，深受海平面影响，呈现出一片汪洋无际的景象，自然地理与历史文化均处于初始状态。因此，《诗经·汉广》中才会有“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这样深情的咏唱。至迟在战国屈原时期，进入了“云梦泽”的地理历史文化阶段。《九歌·湘君》描绘道：“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随后，“今汉江”的形成，标志着开始进入“云梦平原”的地理历史文化时期。当然，这一具体的形成过程极为漫长且不断变化，呈现出一种缓慢而持久的地理历史文化的“隐性与显性”演化进程。
从地质构造、地理历史文化的视角来看，在“古汉水”时期，“今长江”是区域范围内最后一个汇入“古汉水”的江流。从形成时间上讲，“长江”堪称众多江流中的“小老弟”。其成因主要在于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导致中国西部山体剧烈隆起，形成为世界屋脊；随之而动的还有横断山脉的隆起，使得金沙江段由原先南流入海（今南海），改道为东流进入四川盆地，再持久穿透三峡，继续东流汇入“古汉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景象由此显现。这一变化引发了“古汉水”的又一次“高水位”期，并为其带来了泥沙量巨大的滔滔江流，在“古汉水”里率先形成了“大江·长江”，进而进入“云梦泽”的地理历史时期。
因此，在“古汉水”这一地理历史文化时期，所有大小支流“江”均汇入“汉水”（即古汉水）。而进入“云梦平原”这一地理历史文化时期后，则是“汉水”（今汉水）汇入“长江”。
第四，“云梦平原”的地图认证，将进一步拓展中华民族“汉”文化在地理、历史及人文方面的深厚渊源与历史底蕴。
《古代汉语词典》（第2版第502页）对“汉”的释义如下：
1. 水名，即汉水，又称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
2. 银河，亦称云汉、天汉、银汉。
3. 朝代名。
4. 汉族。
5. 男子。
《现代汉语词典》（2022年增补本第496页）对“汉”的释义如下：
1. 朝代，公元前206年至公元220年，由刘邦建立。
2. 汉族。
3. 男子汉。
4. 银河。
上述两部中华权威词典，版次丰富，销量庞大，受众广泛。《古代汉语词典》明显以“今汉水”释义“古汉水”，并明确指出其为“长江最大的支流”，严重缺失“古汉水”的地理历史文化内涵。这导致一些先秦文献中的“汉”，诸如《诗经·汉广》中的“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大多被注释为：“汉”即“（今）汉水”，“江”指“今长江”。再如《春秋左传·定公四年》记载的公元前506年“吴入郢之役”，其“夹汉而陈”“济汉而击”，不是被确定在“今汉水中游的襄阳地段”，就是被确定在“今汉水下游的武汉汉阳地段”，或者“今麻城举水地段”，一个春秋“柏举”，南辕北辙，相差数百公里，时至今日，尚且无可定论。《现代汉语词典》则直接抹杀了“古汉水·今汉水”间的地理历史文化属性。
综上所述，中华民族“汉”文化的地理历史文化属性无疑是极其伟大、深厚且灿烂的。
首先，“古汉水”的地理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她“与地球同岁，与日月共辉，随海平面起伏，伴地质变迁始终。”在其区域内，“地壳波速较大，平均热流值低，因而地震活动性较小，构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地理区间（《大地构造学》）。”从地理历史角度审视，“今汉水”素有“恒河”之美誉，鲜有大规模地震发生，正是基于这一独特地理特性，才有了“天下玄门石”（陕西宁强县汉江源景区）亘古屹立于10公分石岩支点上的千古奇观。
其次，“古汉水”汇聚了“百江·万千溪流”，而“古大江·今长江”则是后来而来及形成的，这一变迁源于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结果。
其三，“古汉水文化”堪称“长江文化”的源头，今长江在“云梦平原”域内所有支流中仅是“小老弟”。由此可见，古汉水的历史比“今长江”的历史要悠久得多。
其四，“古汉水文化”中蕴含的“银河、天河、云汉、天汉、银汉”等元素，鲜明地展现了中华文明的“文化图腾”，必将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注入强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