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野菜遍地

     在中川花海挖野菜,耳畔接连不断的是驱鸟炮的砰砰声。

春暖花开 只此青绿

      夕阳下,公司的酒店沐浴在霞光里。我无事可干,就提了袋子,携着小刀,去空港花海挖野菜。

挖苦菜

      苦菜稀少,见一大朵,欲下刀,一只蚂蚁迅捷地爬上来。我才发觉有一个蚂蚁窝。十几只蚂蚁惊惶失措,我打扰了它们的宁静生活。

      我不要这一朵苦菜也罢。我的一口野菜,下面是一窝蚂蚁的洞天福地。真可谓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体头上就是压垮人的一座大山。人类的一口野味,落在蚂蚁窝里就是洞毁蚁亡。

     挖野菜的旷野,不一定是鸟语花香的境界。我听着一声声怪异的驱鸟声,鬼哭狼嚎般,在大风里,格外瘆人。废弃了的小木屋,招牌上的“花田烧烤”的字迹还很清晰,那曾是谁的创业梦?门口栽的小葱,已经枯黄。

     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下扑棱棱跑出来一只花色大鸟,定神一看,原来是长尾巴的雉鸡,没看清是不是红腹锦鸡,它已经低低地飞进了马鞭草地去了。以后几天,我都去同一处草地,挖不到苦菜没关系,只为着能再看一眼它到底是不是红腹锦鸡。存了这个心,却再也没有见过任何鸟儿。这真是机心害人。

     木屋前绷了几串花花绿绿的塑料风车,大风里,呜欧欧,哗啦啦……有点刺耳。

苦苦菜

      出门时,穿了冲锋衣,把帽带也系紧。酒店前台的小娜没认出我,我一笑,她惊愕地问我要干什么去。我说:“挖野菜。”

      她说:“风大。”

      我得意地一笑,说:“没蚊子。”

      前两天下班后,地里有余热,蚊子像是结成团,一疙瘩一疙瘩旋在头顶,隔着外衣都咬几个包。

     我在电梯里见到鱼儿穿着时髦的裙子,和她男朋友下楼跑步去。他们看到我持刀提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好奇地打量着我。我说:“挖野菜去。”

      鱼儿问:“什么野菜?”

      “苦苦菜,蒲公英。”

      鱼儿的男朋友看着她问:“能吃吗?”

原创随笔(2)/ 挖苦菜

      美丽的鱼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沉静地说:“能啊!蒲公英吃过。”

      他男朋友怜惜地抬起她的下巴,说:“过过苦日子!”

苦苣菜

      偌大的花海,干旱使得马鞭草稀疏低矮,没有一个花穗。大风又使得马鞭草地没有一个游人,自然的狂野和人类的夸张让我感到了茅盾在《白杨礼赞》中说的“另一种味儿在你心头潜滋暗长了──单调!

      我把手机音量放到最大,就像广场上老爷子们边散步边听的收音机。播放秦腔《五典坡》,我觉得正适宜。正旦唱:“手提菜篮上坡硷,见一位军爷站坡前。前容儿未曾瞧得见,后影儿好像奴夫还。我有心上前把夫认,倒退一步心自参。假若还他是平郎转,夫妻相聚在坡前。假若还不是平郎转,错认军爷理不端。不言不语挖青菜,他问我一声我应一言。

      然而,飞机的轰鸣声和惊心动魄的风车声搅和在一起,如此雄壮的吼声里,我却思考一个问题:且不说王宝钏这个典型的恋爱脑,就说她的日子咋过的,把儿子咋养的。

      一个女人,和一个已经成人的儿子,家贫如洗,靠她挖野菜度日。十八岁的儿子不种地,不打工,不出门挖光阴吗?算起来她本人也才三十来岁,还是壮年人,母子俩靠吃野菜,营养能跟得上?身体还不垮了?

      无论古今,除了战乱时期,只要想法设法过日子,总会把日子过起来的吧。总不至于近二十年了,王家三小姐的日子仍旧没有起色,那她的生活能力有问题,肯定远不如代战公主。她养的十八岁的儿子,也远没有他父亲薛平贵的能耐。

春暖花开 只此青绿

      正在老戏中钻牛角尖呢,忽然微信里跳出一个消息,我的一位高中同学殁了,已经是腊月里的事情。我不由得失望叹息。回复了一句:“可怜他这么些年,如何捱过他的日月!可惜了他那么高的文凭,可悲他辜负了如此美好的时代。”

      同学发了一句:“当代孔乙己。”

      我回复道:“比孔乙己好多了,起码他考上了名牌,国家分配了工作。他又结了婚,有了血脉留世,失业后还享受国家的低保金。孔乙己连半个秀才都没有捞上,没有福利,没有结婚成家,更没有生儿育女。”

      跟同学聊天得知,这位夭亡的同学不知何故,丢了他在上海宝钢集团的工作,到处闯荡,最后落魄回家。妻子不愿跟他受穷,带着两儿一女离婚走了。他在农村家里,又太懒,虽然吃低保,但不善于计划,还是受了饥饿,加上各种病痛的折磨,已经于去年腊月病逝。

      我想:人生苦短,就像地上的苦菜,一样的地土,一样的旱涝,一样的机遇,有的速朽,有的坚挺。

假如他勤快点,种菜种瓜,也不至于饿肚子。

假如他挖苦菜吃,加上低保,总比王宝钏好过。

假如他的孩子们能够顾及父亲的生育之恩,敬点孝心……

人,有假如吗?

#版权说明#

图文|张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