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月塘 月塘藏玉 2025年03月23日 00:03 北京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致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汉乐府《陌上桑》节选
汉乐府《陌上桑》刻画了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性形象,采桑女秦罗敷用夸赞丈夫的方式让图谋不轨的使君知难而退。
清代诗人吴景旭评曰:“使若其夫不有东方骑,不为侍中郎,不作专城居,乃得从使君之载欤?”北京大学阎步克教授也从“专城居”的角度推断罗敷之夫为县令。
然而,“使君”一词在汉代却是对太守、刺史之类官职的尊称,相当于如今的地级市市委书记,一个小小的县令显然不足以令使君忌惮,“腰间鹿卢剑”才是罗敷之夫真正的身份象征。
鹿卢剑即为玉具鹿卢剑,因剑柄处形似汲水用的“鹿卢”而得名。《汉书·隽不疑传》引晋灼注曰:“古长剑首以玉作井鹿卢形。”
鹿卢与越王者旨於睗剑
《汉书·匈奴传》载:“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不名,赐玉具剑。”
《汉故国三老袁君碑》载:“……特赐钱十万,杂缯卅匹,玉具剑……”袁良(汝南袁氏祖)在拜相时也被皇帝赐以玉具剑。
可见两汉乃至魏晋时,玉具剑并非简单的装饰用玉,其佩戴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非皇族、高级官吏、异邦首脑不可使用,这一点也在近年的考古发现中得到了印证。
考古出土的汉代玉具剑主要发现于诸侯王(后)、列侯、以及中高级贵族、官员墓葬中,其他墓葬中较为少见,以下进行分类讨论。
【诸侯王墓】
目前发现未经盗掘的两汉诸侯王有四座,分别为河北满城汉墓、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广东南越王墓和山东双乳山汉墓。
满城汉墓主人为中山靖王刘胜,其墓中出土剑首1件,剑格2件,剑璏3件,剑珌3件,其中璏珌组合1套、四者俱全1套;
满城汉墓4件套玉具剑
红土山汉墓主人为昌邑王刘髆或山阳王刘定,其墓中出土剑首1件,剑格1件,剑璏2件,剑珌2件,其中璏珌组合1套、四者俱全1套;
广州南越王墓主人为南越王赵眜,其墓中出土剑首14件,剑格20件,剑璏13件,剑珌11件,其中首格组合一套,格璏组合一套,首璏珌组合一套,四者俱全10套;
双乳山汉墓主人为济北王刘宽,墓中仅出土剑璏3件。
南越王墓4件套玉具剑
【列侯墓】
目前未被盗掘的列侯墓有山东临沂刘疵墓、徐州簸箕山三号墓和江苏东阳小云山一号墓。
刘疵墓出土剑璏1件;
徐州簸箕山三号墓主人为宛朐侯刘埶,其墓中出土剑璏2件;
小云山汉墓主人为巨田侯陈君孺,其墓中出土剑璏1件。
【中高级贵族、官员墓葬】

该级别墓葬少见印章或器铭,因此难以判断墓主身份,目前未被盗掘且可以确定墓主身份信息的中高级贵族及官员墓葬共十一座,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徐州黑头山汉墓、广州动物园汉墓M8以及天长县三角圩(wei)汉墓。
徐州黑头山汉墓主人为楚宗室刘慎,其墓中出土剑首1件;
广州动物园汉墓M8主人为“辛偃”,应为南越国高级官员,其墓中出土剑首1件,剑格1件,剑璏4件,剑珌2件,其中璏珌组合1套,四者俱全1套;
天长县三角圩汉墓主人为广陵国谒者属官桓平,其墓中出土剑首1件,剑格1件,剑璏1件,剑珌1件,四件成套。(顺便提一句,这个墓还出土了《宜子孙》展览上那件知名的咬尾龙)
三角圩汉墓4件套玉具剑
从以上出土信息不难看出,墓主人身分级别越高的墓葬中,出土玉剑具也就越多,而且4件俱全的玉具剑往往只出现在诸侯王墓葬中。“辛偃”以及“桓平”墓中之所以能出土4件俱全的玉具剑,简单来说就是天高皇帝远,只要自己的领导点头同意,僭礼逾制也无妨,更何况辛偃的领导南越王本身就是僭称帝者,当然这也只是非常少数的情况。
南越王赵眜的“帝印”
因为两汉帝陵皆为绿林、赤眉及董卓盗掘,今日难以得知帝王的用玉的真实情况,不过自2011年开始发掘的海昏侯刘贺墓是个特例。 刘贺的一生过于传奇,经历了昌邑王、皇帝、庶人、海昏侯种种身份的变化,所以其墓葬也很难简单的作为“列侯”看待,其随葬之丰甚至超过了南越王赵眜。
海昏侯的玉剑饰
刘贺丰厚的财力自然不存在玉料不足的问题,其墓中未见4件成组的玉具剑只能是因为身份等级问题。传说汉宣帝即位后,命令山阳太守监督刘贺言行“谨备盗贼,察往来过客”,数年后刘贺还因为言论不当被削户三千,若是使用了4件套的玉具剑,恐怕就不仅仅是削去食邑那么简单了。
“有些事儿不上秤没有四两重,可要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至于后世,鹿卢玉具剑的级别则变得越来越高,以至于数量大大减少。
刘宋孝建二年(445年),孝武帝为了削夺宗室权力,下令“剑不得为鹿卢形”。《通典》载:“梁制,乘舆印玺,并如齐制。皇太子带鹿卢剑。”《旧唐书·舆服志》:“唐制,天子衣服大裘冕,鹿卢玉具剑。”《宋史·舆服志》载:“宋初因五代之旧,天子之服有衮冕,鹿卢玉具剑。”自南朝至宋初,鹿卢玉具剑已经成为皇帝与太子专用了,逐渐也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参考文献】
蔡冰清《海昏侯刘贺墓出土玉剑饰研究》,厦门大学硕士论文,2018年。
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西汉南越王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满城汉墓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1980年。
天长市博物馆《汉广陵国玉器》,文物出版社2003年。
杨桐《考古出土汉代玉具剑饰研究》,河南大学硕士论文,2024年。
代明先《“鹿卢剑”所见<陌上桑>中罗敷丈夫的官职》,文史杂志,2011年。
阎步克《汉代乐府<陌上桑>中的官职问题》,北京大学学报,2004年。
江从皋《鹿卢剑就是剑柄上装有玉鹿卢的剑》,沙洋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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