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至和田乌鲁瓦提，风里便带上了昆仑山的清冽。车窗外的戈壁渐渐褪去粗犷，一抹翡翠色忽然撞入眼帘——那是喀拉喀什河的上游，在群山褶皱里铺开的绸缎，被阳光镀得半透明，像谁把融化的绿宝石倾进了河谷。
停下车，脚刚沾到河岸的碎石，就被河水的“静”惊住了。明明是流动的河，却静得能听见风掠过草叶的细响，能数清水底卵石的纹路。水色随光线变幻，有时是极淡的青，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有时又深成墨绿，倒映着远处昆仑雪峰的轮廓，仿佛把雪山的魂魄也收进了怀里。同行的人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澄澈。
沿着河岸慢慢走，碎石滩上偶尔能捡到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带着水冲刷出的光滑弧线，有的嵌着细碎的石英，阳光下闪闪烁烁。走几步就忍不住停下，举着相机对着河面拍，拍水波里晃动的云影，拍岸边丛丛芦苇的倒影，拍远处山尖残留的积雪如何与河水相映成趣。快门声此起彼伏，却总觉得镜头装不下眼前的鲜活——风拂过水面时那层细密的涟漪，水鸟贴着河面掠过带起的微波，都比照片里多了几分灵动。
走到一处河湾，水流忽然缓下来，形成一汪浅滩。抬头望，昆仑山就横在不远处，山体是赭红与灰褐的交错，像被岁月刻满了皱纹，而脚下的河水，正是从那些皱纹深处流淌出来的，带着山的沉稳，又透着水的温柔。走走停停间，太阳慢慢西斜，给河面撒上了金粉。原本青绿的水变成了琥珀色，连岸边的芦苇也染上了暖黄。这时才发现，手里的相册早已存满，可眼睛还是舍不得移开。原来有些风景，拍得下光影，却留不住那份站在山水间的心跳——昆仑脚下，河水之畔，人仿佛也成了这幅画里的一笔，简单，却踏实。离开时，车窗外的河水依旧静静流着，像在说：来过，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