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1735年10月8日),清宫传来噩耗:在位十三年的雍正帝突然驾崩,终年五十八岁。作为清代最勤政的皇帝之一,他几乎把全部心力都投入到政务之中。
然而就在这位皇帝离世后,年仅二十四岁的弘历继承了大统,他便是后来的乾隆皇帝。就在雍正下葬之时,乾隆郑重请示自己的母亲钮祜禄氏——即熹贵妃:
“皇额娘,父皇葬入泰陵,百年之后,您是否愿意与先皇合葬?若需合葬,地宫便要预留位置。”
出人意料的是,熹贵妃只是摇头,冷冷地回答:“不必了,我不愿与先皇合葬。”为何一位地位尊崇的皇太后,会在这样的场合拒绝与皇帝同穴而眠呢?
钮祜禄氏出身于满洲镶黄旗,父亲凌柱只是个中等官员,官至四品典仪。这样的出身,在皇室婚配中并不算显赫。1704年,她年仅十三岁,被选入宫中,赐予当时的雍亲王胤禛为格格。
“格格”在清初王府中并非正式品级,而是对身份较低侍妾的称呼。由于王府已有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其他侧福晋,钮祜禄氏在府中的地位十分普通,既无显赫家世,又无出众容貌,在王府十余年几乎如同透明人一般。
转机出现在康熙四十九年冬天。胤禛染上重病,王府上下避之不及,惟有钮祜禄氏不畏风险,亲自煎汤送药,昼夜不离病榻。正是这份细致照料,让胤禛心生感激。在病愈之后,他破例宠幸了这位原本寂寂无名的侍妾。
不久,钮祜禄氏便诞下弘历——雍亲王的第四子。谁也未料到,这个孩子日后会成为清代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也彻底改变了母亲的命运。
康熙五十年,12岁的弘历在一次家宴上初见祖父康熙帝。他谈吐大方,毫不怯场,赢得了康熙的赏识。康熙更是当场称赞:“此子福泽过人。”并决定将他带入宫中抚养。此举实际上提升了弘历的政治地位,也使钮祜禄氏受到了额外的关注。
1722年康熙去世,雍亲王胤禛继位,是为雍正帝。翌年二月,钮祜禄氏被封为熹妃,居于景仁宫。雍正八年,她晋升为熹贵妃。次年,孝敬宪皇后病逝,熹贵妃奉命摄理六宫。至此,她从昔日无名的格格,跃升为后宫举足轻重的人物。
雍正十三年,弘历登基后尊其母为皇太后,史称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的人生,可谓因子成龙而实现了巨大转变。
乾隆询问母亲是否愿意合葬,得到的却是坚决的拒绝。要理解这一点,必须追溯到雍正帝的感情世界。

史料记载,雍正性情严厉,勤于政务,虽不沉溺女色,却并非全无柔情。他最为宠爱的女子,是年氏——即年贵妃,年羹尧之妹。年氏性格温婉,入府后深得胤禛喜爱。即使她体弱多病,雍正仍倾心照顾,不惜提升其位号为皇贵妃以冲喜。雍正三年,年贵妃去世,雍正悲痛至极,罢朝五日,并立志将来与之合葬。
最终,雍正死后葬于泰陵,陪葬者除孝敬宪皇后外,正是他生前至爱的敦肃皇贵妃年氏。显而易见,在雍正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早已留给了这两位女子。
钮祜禄氏深知这一点。她虽然贵为太后,但雍正从未真正宠爱过她。既然生前无情,死后又何必同穴?她的拒绝,既是冷静的自知之明,也是多年心境的真实流露。
乾隆是历史上少见的大孝子。在母亲拒绝合葬之后,他并未强求,而是特地为其营建泰东陵。此陵规模宏大,占地五十余亩,规制之高,在清代诸陵中也属罕见。
钮祜禄氏晚年安然无虞,直至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正月因病辞世,享年八十四岁。她被安葬于泰东陵,陪伴她的不是雍正,而是她一生最亲近的儿子所营造的独立陵寝。
乾隆登基后,始终对母亲极尽孝道。他提出“以天下养”的口号,意思是动用天下财富来奉养太后。无论政务多么繁忙,他每日必向母亲请安,每五日与母亲共膳。
乾隆出巡时,总是携母同行。太后曾三游五台山,三登泰山,四下江南,还多次到承德避暑山庄。这样的待遇,在历代皇太后中极为罕见。
钮祜禄氏的寿辰更是盛况空前。乾隆六年,她五十大寿,乾隆命数千老人路边迎候,高呼“千岁”,并发放巨额赏赐。乾隆十六年六十大寿,他更兴建清漪园(后来的颐和园),并将万寿山作为寿礼。乾隆三十六年八十大寿,全国免税庆贺,场面达到极盛。
《慈宁燕喜图》至今仍存于故宫,画中盛宴繁华,足见乾隆对母亲的尊敬与爱护。
钮祜禄氏得享四十二年皇太后尊位,几乎贯穿乾隆前半生。她见证了乾隆朝的鼎盛时期,也享尽了天下至高无上的尊荣。乾隆曾亲自为母舞蹈祝寿,史称“纯孝”。这样的场景,放眼整个中国历史,也极为罕见。
乾隆四十二年正月,太后因风寒病逝。乾隆悲痛万分,追尊其为孝圣宪皇后,并用三千余两黄金铸造金塔以藏母亲遗发,至今仍存于故宫博物院。
钮祜禄氏一生,前半段默默无闻,后半段尊贵无比。她既非雍正最爱的女子,却因生下乾隆而改变命运。乾隆则用自己40余年的孝行,弥补了母亲前半生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