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栖黄山有诗文

沈寿民与黄山之七

1

沈寿民在《与孙本培》的书信中,谈到他自明崇祯十一年(戊寅1638)回归故乡作短暂停留,后便隐居姑山授徒五年。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甲申1644)崇祯在煤山吊死,清顺治皇帝登基,他便迁家束居浙江有八年。顺治九年(壬辰1652)以来,沈寿民才曾来回到宛陵,“召敛魂魄,廻瞰闾里”,便顺返于泾县和太平的荒郊野外,“顺犹沉浮泾太墟中”,他采苦菜吃,若困牢关样守居,不敢纳一双履,也是穿明朝旧服,不与官府通一尺信牍。朝代更替,日月难料,他自感如膏液一样渐枯,今亦年老,成奄奄泉下人了。

由此可见,沈寿民“又九年筮太平而居”,应是从顺治九年(壬辰1652)至康熙元年(壬寅1662)之间,从《姑山遗集》中,他在太平所作文之标题后注中,亦可得到佐证。

《与孙本培》(《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

弟自戊寅归,后授徒姑山者五年。甲申难作移家,束淛者八年。壬辰以来,召敛魂魄,廻瞰闾里,顺犹沉浮泾太墟中,采苦而茹,牢关而守,不敢纳一履,通一牍耳。一事以稍替平素,日月难料,膏液渐枯,今亦奄奄泉下人矣。静计宇内,夙交彫落,俄尽同心同荐,游翔云表。吾本培而外,未之屡闻,又复远隔秦关,音驿断绝,累累深绪不附家。

从沈寿民回复刘舆父的信中可见,他是受黄山仙源诸友招邀,来黄山隐栖的。

《复刘舆父》(《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

遭时弗淑,播越非所枝摧业落,但留弧根。昨为仙源诸友招邀,勉移一榻。傍黄海,陟高西望,掩泪潺湲。尊先公义隆德重,一旦骑箕天上,与楼山、祖洲诸兄倡。予和女独忍弃,不肖民弗顾耶。闺阁弁禕之女称节称烈,殊涂双至。尊先公肤发无恙,曲全黙卫,事苦吴麻,即何得谓二公千年存宗,先生不可同弊。

弟今日自砺自进,虽起诸死,友复生生者无媿亦政。恃此异日,当与吾与父痛哭近状,倒肝鬲相告耳。所委虑非所任,昔人谓哀之无从不敢,以为弟幸非无从者。又谓辞之不工,世犹不传,必畜道德能文章者任之。弟则乌敢任也。鹿溪不殉于党,决殉于义。李杜文谢鍃足千古。芑山今之硕果訿訿者不敬之,护之,反之,披之,折之,不见胡竑沈继祖一辈耶。可笑可叹,贵里同人未遑各讯,一一致意。

沈寿民在《复汤立翼》(《姑山遗集》卷二十五·尺牍)中也谈到隐居黄山:“五年前,辱有先生尺书,迥若鸾音之坠空,欲急追攀其遣影不可得。仙源深处,嗣一再过,卒何能蹑履杖说平生也。弟所见先生赋咏无多,间获数言,辄拱璧爱护。”

2

李龙沙郡丞“驰黟山之南千里周还”,给沈寿民写信并到黄山荣问,对其及家乡百姓都很关心,沈寿民回信感谢。自明崇祯十一年(戊寅1638)隐居姑山“阅今廿载”,他回信时正隐栖黄山,大约在顺治十五年(戊戌1658)左右。他当时在宛陵的故居已变买了,也未曾在长期停留,偶尔去去便返。“故园卖尽,曾未敢摇趾,辄过,过亦辄返”。他谈到时局法纲已全宽,自己还是“自退自藏”“引分长匿”“惟是枯木朽株,久弃避壤,不能踵诸父老后搏首称贺”了。信后,他讲到施闰章(字尚白)的信函,是接自仙源王姓才知晓的。

《复李龙沙郡丞》(《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

天惠宛句,老公祖以皂衣黄绶,俨然临之计襦袴,吾乡宜不止十万戸授福。寿民何德蒙被荣问?独勤独早,车旗犹白下而耑羽已,驰黟山之南千里周还,泛泪陟艰,烦累盛役。极感,极感。寿民自戊寅入山,屏迹市城,阅今廿载,中间钩党事作,浮沉赤松黄谷墟中。顾地窥天,不越寻丈,故园卖尽,曾未敢摇趾,辄过,过亦辄返。譬诸折翼穷身,上畏苍隼,下怯机笄,展转怖急,势固然耳今。虽法纲全宽,痛惩昨非,自退自藏,闼易措足,其于当世贤人君子,遥拂下风而已。总不欲以山草姓名,漫尘听睹记也。老公祖起家节义之邦,主倾坛拈之上,曲恤同志,猥采虚声,手笔煌煌,心颜豁露。寿民即引分长匿,何忍自外知已,踊曜布谢,诸未及宣。惟是枯木朽株,久弃避壤,不能踵诸父老后搏首称贺,一沽提拂。此则所冀明执,事破例贷原者也。尚白一函,适接自仙源王父母颂述明德悉矣。附问。

3

张自烈(1597-1673),字尔公,号芑山,江西宜春北厢上水关人。明末清初著名学者、藏书家。崇祯末为南京国子监生,博物洽闻。明亡,闭门著述。晚年隐居庐山,累征不出,主讲白鹿书院。

沈寿民隐居黄山,同张自烈聊到他的现状是“齿发中变”,头发花白,牙齿松动了。谈到近时黄山虽是隐居的好地方,如狼似虎的官吏到处掠食,欺压百姓,当地土著百姓不得安宁,他这个高卧黄山的旅客也是不安身的。太平一位有才学的赵老喜爱他,体恤他,特为他在黄山深处造建了一室,东靠天都峰,西边能望青弋江宛水,都不及二百里。他在信中谈到往事,历历在目。

《与张芑山》(《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

岁月上迁,齿发中变。吾生如涉大水,浩无津涯。黄海虽安,近虎吏飞而掠食,土著无宁堵,何能高卧旅人?客年拟避迹闽淛间,为长往不复之举。今此路羽队络绎,遂难再问。敝友赵彦老,爱我恤我,特筑一室于万山深处,东距天都,西望宛水,各不及二百里。适馆授粲,老兄谓此事数见之今人乎?又会屡闻之古人乎?遭时同仁山,而学行远逊其下。齐芳一抅,唐金并传,不知弟何以传贤主人也。弟每过平原道,兄亦辄叩动止,据实反答,惝愰如不自胜。毕竟金陵枳棘地,先几远蹈,所望于贤者智者,馀复奚云。天潜形胜无他奇,但汪氏一门雍穆。吾月仅见,为留三日去之。惠兄晚而丧目,掌珠可弄,稍抑愁骚。业兄家居无恙,恐亦俯仰世法殊苦。总之我辈处今日极难,至老兄与弟尤难之难。静夜深思,魂梦泫泣,如何自慰,并如何慰老兄也。乔梓挺然,孤史可弗作,既作实不朽,无庸弟作末议,原本谨留览。

4

沈寿民回宛陵故里,谒拜先祖,即到黄山仙源,他复信订嘱姪公绂、赤城及族人。

《复姪公绂》(《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

初,不传侫西徙也。亟拟郎川,再拟黄岳,既而念郎川道路平衍,舟车杂沓,无窍山大谷可以限阻外域。沉匿眇躯,遂决计向仙源。弃先世丘树所在而遥即乎?

轩辕浮丘,荒唐问道之处自画,颇便然于吾祖父驰墓,十年迹绝,仍至今无扫谒期矣。嗟乎!人非禽蟲,何能一日忘梓里?顾势有未可,亦惟潜沥腔血以告。吾所自出若姑山,仅不侫下榻地安足问哉。来谕极荷,曲体姑俟异日,连年徂播,膏液涸竭,魂魄散离,那堪执笔为丘嫂颂,亦惟委曲报之洲兄娓娓选事,谭及昔年曲山相对,义周情挚,其同堂中仅见也。感切感切。

《复姪赤城及人》(《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

顽病残躯不死幸甚,又得扫谒先珑,与吾贤姪兄弟把手至再皆出,素望计家桥记,愚从沈村道中,便致根生顷根生。耑使仙源,又同伯父宦绩,恳恳订嘱,定副远託。大抵五兄,立身本末,智愚共见。虽和易笃恺,屏去町畦,而遇义独前守信弗惑。汉史所谓结朋协好,幽明共心,蹈危陵险,死生等节,允当之矣,允当之矣。愚十年流离,神志荒愦,无能执笔扬赞什一。今诸君子方邑乘己任,敢为亲嫌是避弗助之言外数行报复,兄相见并致悬注。

5

沈寿民将往黄山,过徐半山山居作诗留念。

《过徐半山山居》(《姑山遗集》卷二十九·诗)

隐侯终识路,孺子早营亭。此地闭能过,如君醉独醒。沙平看落雁[弟治先至],风急惜漂萍[予将适黄山]。且对山容静,当门不断青。

沈寿民在黄山,即事赠友人兼带消息,约友人来黄山。

《即事赠友人兼讯黄山约》

隐栖黄山有诗文

龙性驯元少,兰言臭未涯。倒尊眞北海,拂剑欲垂崕。爨冷人奴叶,山幽乌雀谐。好峰三十六,何处挂秋怀[时予有狡奴他逸]。

沈寿民隐居黄山,春深怀旧,亦感老年悲凉。山桂青青,是他隐身之处。他雪中放歌,残阳独立,远望莲花峰高耸云际,他寄怀沤斋兼带消息,约他来登黄山。

《黄山寄怀沤斋兼讯旧约》

客里当春深爱惜,老年怀旧倍悲凉。沙云黄尽江城路,山桂青疑隐者乡。是尔放歌真白雪[屡诗见投],何人独立影残阳。莲峰料得三千丈,兴极应须屐齿忙。

沈寿民隐栖黄山,林堂夜话时,虎嗥风急,响震疎篱。他不求佛,好赋诗,对灵僧吟汗,愁山鬼伎奇。他有感寄湛公诗,告诉他一人在皓月青天下,披衣上黄山莲花峰。

《有感寄湛公时予栖黄山》

记得林堂夜话时,虎嗥风急响疎篱。百年垂死难徼佛,万卷分看好赋诗。恰对灵僧吟浩汗,忽愁山鬼伎荒奇。披衣一人莲峰路,皓月青天信所之。

洲句公时有黄山行并作诗,沈寿民亦和诗唱酬。

《再次韵洲句公时有黄山行》

常年相见火西流,一叶几飞今又秋。客屐不来花守径,诗筒恰到月当楼。吟边口屑霏霏玉,梦里魂摇去去舟。料得支公还借问,寻山许椽几时休。

黄山陈惟中七十岁时,沈寿民口占祝寿诗,并赠号“煮石老人”。

《口占寿黄山陈惟中七十煮石老人,予所赠号也》(《姑山遗集》卷三十)

煮石老人春复秋,年年踏逼万峰头。看他两腋苍云满,合有浮丘把袖游。

宣城、太平、石埭一带为古猷州,沈寿民作诗酬谢猷州赵友。

《酬赵友》

猷州豪士气如虹,下马论交竹舍中。对客少游毫正捷,携拿北海酒难空。高云拂眼连衣白,永夜输心爱烛红。此去谢楼才百里,兴来还棹赏溪东。

6

胡克长是沈寿民的故交,他曾来黄山探访沈寿民,他们在桃源相聚,登黄山绝顶,有说不尽的欢言,别亦赠诗写信。

《黄山赠胡克长六绝》(《姑山遗集》卷三十·绝)

开阖云门云,今古桃源水。故人此径来,绝顶三十里。

范期尅未易,吕驾命亦难。吾生槐古人,惊见汜与安。

岩戸莫辞浅,浅处千峰见。哭花袭新裾,好月照宿面。

谢亭吾久去,鹿门君未归。高枕同一石,长歌乱翠微。

嫁娶强半毕,死生知焉如。君看子平去,子夏无留居。

松风夜飕颺,萧箫夏似秋。欢言未终席,计别滋人愁。

《次黄山桃花源再送克长》(《姑山遗集》卷二十九·诗)

莫厌桃源坐,明朝迷路人。此中无魏晋,世君臣礀响。通楼壮山香,入座真但无。太守说去去,再乘春荆公。桃源行知有,父子无君臣。

《与胡克长》(《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

桃源执别,抗手分背,羞学妇人。然情实难堪,茹泪西还,终不能不美彼群鹿也。数十年梦中黄海,从先生而始登绝顶奇处,又天宇澄霁,了无片云尺雾。侵触襟裙,阻我游盼。此山灵特开面孔,以迓有道。弟借庇良多,秋高气清。弟仍揆半月冗,画毕丹台、笋峰、卧云前后海诸胜,如吾诗成谶。先生或策杖来不可知,游庐山者欣一遇之同欢,感良辰之难再。弟与先生不必不再,亦政不必䡊感也。棠源旅舍何如?果故乡怀切,权徒江上以观时变。弟已于此间觅有静地,以待从者,总惟裁酌。楚豫上下,戒严特甚,盖峤颇恬息耶。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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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问泉集》

『湖畔的阳光』

《谏官周怡「讷溪文集」品析》

『北麓问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