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珠教育 你有故事,我来写
汉丹路与碧涢路的交汇口,等绿灯的时间,我停下车,扭动了下那久患的脖颈。
弧线旋转,颈椎咔咔作响,很是舒服。
一扭头,我看到了左前方建筑物“外贸大楼”四个字。
思绪忽然回到了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的6月11日,我们白店初中三年级两个班的同学住进了这栋楼房里“外贸宾馆”。
第二天就要参加中考。那一年,高考是在在7月7日。
听起来这间宾馆很大气,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天天从它下面经过,只不过是一个招待所的气质而已。不过,这却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在城里住。班主任彭维斌老师还把我分到了成绩好的学生那一间房。
后来我知道,我是被看作是有希望考一中的学生。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谁也没有办法预见未来。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们在外贸宾馆的402房间里的同学,当时究竟有多少人有着明确的目标,一定要考上重点高中的想法,能够成为学习的动力。
说实话,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父亲上了个高小,母亲没有上一天的学,三叔上了个王氏祠堂的初中,大伯家的大哥、二哥也因为家庭困难,没有进过初中的门,没有谁能够说读书就一定能够什么样的出息。
要说对自己学习有一点刺激的,那是二姨妈家的几位表哥表姐。大表哥是外婆这一脉最先上大学的,后来到了北方的国企,二表哥上了师范大学,后来去了南方学校,三表哥上了一中,表姐也通过读书,最后当上了老师,他们用实际行动,让我看到了他们穿上了皮鞋,成了国家人,再也不用每个周末回家放牛,也不用忙月回来插秧、耕田,挑草头,碾谷脱粒。
没有一点羡慕,那是假话,可是要想转化成自己的实际行动,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父亲不懂什么大道理,只会说“好好读书”,究竟以后读成个什么样子,他自己并不清楚。母亲会把每顿饭做好,对于读书,也讲不出个一二三出来,但她却说,要向表哥表姐们的学习,自己也想像二姨妈一样,脸上有光彩。
所以回顾初中读完,自己心中到底有没有想通过读书、考试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现在也找不到踪影,即使有,在那个年龄,特别是父母的视界、认知的原因,影响可能微乎其微,对于我读书到底能够读成什么样子,他们的心态,就跟家里的庄稼一样,看天收吧。
去安陆城里去参加中考,这在农村来说,是一件大事。
我记得是1995年6月9日,我们在学校上完中午的课后,放假回家,自由复习。6月11日中午,母亲给我拿了一个她下东西湖赶工时背的一个布包,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什么零食,记得是装了用个油布袋子包着我喜欢的兰花豆。然后自己走到到学校门口集合,有两辆中巴车等在那里的。
我和刘家勇分别是一班、二班班长,清点同学,在彭老师的带领下,分坐两辆车,穿过稻浪翻滚的白店大畈,同学们丝毫没有赶考的紧张,欢喜得很。这是第一次坐中巴车,以前去安陆城,骑着二八大杠就去了,而这次坐在车窗边,有一种奔赴远方的感觉。
在水长线颠簸的路上,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安陆城,进了外贸宾馆的院子。老师们有意地按成绩高低、性格好坏,进行了一个分类,分配房间,方便管理。第一次进城住宾馆,特别是楼房的窗户临街,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有一种在书上看到的北京、上海的感觉,也自然能够懂了,当年陈焕生进城,为什么那样欣喜与惶恐了。
若干年后,当我天天从这栋楼房经过时,才发现,影响着我们一生的,其实有着很多的因素,但如果一个人的眼界限制了,你目光所至,也只能是扇形的范围,也就走不了多远。多年以后,我穷居小城,却有着一颗走出的心。每到节假日,我总会想着读行天下,提醒自己时刻不忘记,唯有自己眼界开阔,才能思维开阔,才能给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学生,更远的托付。
青春年少的我们,进城住宾馆,满是新鲜与浮躁,所以考试重要性,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老师预设的紧张感,竟然没有如期出现。彭老师几次进门,提醒我们看看书,可等他一走,又趴在窗台上看街上的风景,闻着楼下面包店的香味。
我们的考点在紫金路小学。从住宿地到考点,需要穿过几条街道,第一次大队伍过马路,特别是自己作为班长,走在前面感觉很牛气。过路口时,彭老师几位老师站在路中间,撞墙住过路车辆,让我们安全通过。
两天的考试很快,考完一门,就回宾馆吃饭。第一次享受到了坐在桌子前,有人把饭菜端上来,吃完饭不用自己洗碗的待遇,也第一次知道了被子床单并不都是花花绿绿,宾馆的都是白的,第一次享受到了住宾馆,吹空调的感觉,还有电杠的光亮特别耀眼的记忆。
听父母在家讲,像中考这样重要的考试,监考的老师腰上带着枪的,千万不要乱动。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中,考试的时候也老实得很,还时不时地看看监考老师,发现他们并没有腰中摸枪的动作意识。
若干年后,当我转换角色,成为监考老师的时候,想起当年的往事,不禁哑然失笑。但在后来的无数次考试中,我却自觉告诉自己要紧张一些,都要认真对待。也是从当年中考开始,我渐渐意识到,我们的命运就由此发生转折。

中考分,我们没有现在的手机或网上查分,是到学校看分数册知道的,552分。彭老师说,这个分上一中没问题的,班上总共八位同学超过了550分,看样子,学校今年的中考成绩又要跃上一个大台阶。要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一个农村初中能够考上一中的名额是凤毛麟角,能够有个两三个,就了不起了。
有了彭老师的这句话,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他很高兴,第二天就到安陆给我买了一辆永久牌的28式自行车,锃亮锃亮的,准备给我九月份上安一中,上学回家用的。新车买回的当天晚上,父亲要我和他一起骑车到姨妈家,告诉他们我考上学的喜讯。
可没想到,过了两天,分数线下来了。一中是558.5分,省级中考是555分,地市级中专是551,这也就意味着,我没考上一中,也没考上省级中考,我和孙启忠同分,都只考上了地市级中专。
到学校填志愿的那天,考上一中的五位同学被彭老师先叫到办公室去了,我和孙启忠两人蜷缩在二班教室的角落,很有些落寞。不知过了多久,老师喊我们过去,让把中师先填着,然后有工校、农校、建工学校,听说读完三年,直接分配工作。而上一中的,读完还要考大学,以后的路还说不定。
这样一说,父亲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读三年,成国家人,包分配工作,这样多好。二十天后,杨明付骑着摩托车把通知书送到家里,父亲留他吃饭喝酒,高兴得很。
考上了中专,父亲还接亲戚朋友到家,大宴宾朋,以示感谢,村里书记曹春涛还带领村委会一班人,赶了30元的钱,特别是送了两场露天电影,一部是《代号美洲豹》,一场是《二子开店》,好不热闹,白店大畈到处传,这家出了一个国家人。
三个月后,因为和教育局就委培费的支付问题纠缠了许久后,我才到了一所中师学校报到。三年后,我毕业,回到了农村老家,当了一名乡村教师……
1995年,那个夏天。我的同学们,中考之后,奔赴了各自的人生。
五名考上一中的同学继续深造,后来上了大学。最后都各个出类拔萃,大学教授、三甲医院主任医师、商人、高中教师、国外定居。
一名同学上了省级中专,16名同学上了其它的学校,进财校、卫校、农校、师范以及各类技工学校,还有很多同学就此离开校园,在社会上打拼。
30年过去了,那些初中同学,有的依旧朝夕相处,做成了同事,做成了邻居,过成了亲人;有的,仅是节假日的过客,保持着三十年常聚;或是微信群里的姓名标记,多年未见,没有事情不会联系;还有很多同学,中考一别,各自两欢,自此从未相见……
30年过去了,原来读书的白店初中,早已成废墟。我们每个人都在为着生活打拼。无论是光鲜亮丽,出手阔绰,活在聚光灯下;还是为着三两碎银,风里来雨里去,维护着营生;或安逸,或窘迫,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无所谓好与坏,也就没有对与错。
30年后,人到中年,忽然发现,那些年错过,或是无知的遗漏,都在告诉着我们,一切都没有定数,一切都是看似顺其自然的各自辛酸泪。父辈给予我们朴实、认真,但又禁锢着我们的认知;平淡的生活太过无趣,却似乎大家都活成了这个样子。当我们的孩子经历着人生的一次次考试,我们又能给他们以怎样的鼓励与启示?也许就是物质的穷养与精神富养的悖论逻辑了。
30年后的今天,当我面对着学生再谈学习的意义,再谈中高考对于每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否就一定是命运的转折,我们似乎少了一些底气。当研究生学历成为入职的标配,当做得不开心就离职的随性而为,每个时代都有着它的时代变革,而在今天,读书、学习、考试,只是为我们的成长、生活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乃至“一定要到大学看看”,更多的是见了世面,一切才会有更多的动力,才会多一些选择,仅此而已。
深夜写完往事,看到了朋友圈里缅怀陈彼得的各种伤感。
听着他淡淡的沧桑声线,浅吟低唱中的《元夕》,看着17楼外的孤星残月,我的心亦与眼前世界相隔千里,心中亦如灯火阑珊。
这位八旬老人,创作的歌曲,缔造过一首歌捧红一个人的神话。“这位华语乐坛永恒的追梦人,曾以《一条路》丈量人生,借《青玉案·元夕》叩问岁月长河。”,因为热爱,因为情怀,无论生在何处,从不抱怨命运的不公,心之坦然,于是离去,也灿然。
写在2025年中考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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