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广告和软文中经常看到“一期一会”这一词,乍看,以为来自禅语,认真思考,顿觉含义深刻。

一期一会的说法来自日本“一期一会(いちごいちえ)”意思是珍惜每一次相遇,以全然专注的态度对待当下的一切。

追其溯源,它是由日本战国时代的茶道大师千利休提出,认为世间万物皆处于瞬息万变中,没有永恒不变的存在。“一期” 原指佛教中的 “一生”“一世”,引申为 “一生仅有的一次机会”。“一会”把每一次相见都当做最后一次相见,做到最好。

这让我想起千利休的两个小故事。

千利休是日本著名的茶道宗师,被奉为茶圣。在一次献宝活动中,全国的名仕们带着珍贵礼物去拜见织田信长,却没有一样令他动心。那时的千利休还没成名。一日,千利休踏着雨后暮色而来,手中提着一个用布包着的黑色盒子,至织田信长面前。众人瞩目,千利休缓缓拉开房间木门,把盒子放在窗子下,注入清水,起身打开木窗,织田信长伸头一看,忍不住惊呼,只见黑色盒子里,金色的波涛和飞鸟之间,倒映着一轮明月,正如是掬明月在水中。

后人把这个黑盒子称之为月光宝盒。

千利休以清水为镜,照见了“一期一会”的禅机:万物奔流不息,唯有以全部心神抓住当下,方能将瞬间凝为永恒。

还有一个故事。

千利休的庭院中种满了牵牛花,花开时节,美不胜收。丰臣秀吉听闻,要去他家赏花。

当丰臣秀吉来到千利休家时,却是满园萧瑟,牵牛花已被砍掉。

丰臣秀吉大发雷霆,冲进茶室兴师问罪。进门,只见千利休静静地矗立窗前,示意他坐下,随着他的手望过去,只见昏暗的壁龛花瓶里,插着一朵洁白的牵牛花,美艳动人。这朵花的美震慑到了丰臣秀吉,让他的心逐渐安静,最终坐下来品茶、赏花。

一期一会:刹那与永恒

千利休砍去的岂止是繁花?分明斩断了世人执迷的虚妄。侘寂之美由此诞生:在残缺处见永恒,于朴素中显大美。茶室从此也成为道场,一期一会化为信仰,提醒众生每一次举盏亦是初逢,亦是永别。

于是人们开始追随千利休,有了后来的花道、茶道;有了后来的“物哀”“意气”“幽玄”等美学。

“一期一会”的禅意深处,也蕴藏着与西方哲学的契合。当茶人跪坐于露地草庵,轻转茶杓的刹那,碗沿袅袅的热气、庭前飘落的樱瓣、甚至宾主交会的目光,皆成瞬息生灭的绝响——这恰似古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在爱菲斯城畔的顿悟:“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奔涌的河水永无重复,正如茶席间每一次举盏,都是时空经纬中不可复刻的坐标。

“一期一会”与中国文化也很契合。当年王羲之在曲水流觞间挥就《兰亭集序》,慨叹“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时,那场暮春雅集便定格为永不可复制的绝响,皆在俯仰间化作历史的孤本。这种对瞬间永恒性的彻悟,恰是华夏文明与茶道精神最深层的响应。

又逢,郑板桥提笔凝望故山,一声长叹:“只有青山还是旧,恐青山笑我今非昨”。这惶惑间,早将“无常”刻进骨血。而一期一会的禅意,恰在此间豁然贯通。

对于我们个人,一期一会,很像常说的活在当下。

当我们将“一期一会”融入生活的肌理,便能在细微之处发现诗意:晨起时露珠折射的微光;书页间偶然滑落的旧书签;甚至是陌生人擦肩而过时善意的微笑,都因这份珍视而成为永恒。

这种对当下的敬畏,最终汇聚成生命的厚度,让我们在岁月流转中,始终以赤子之心拥抱生活的馈赠,触摸的生活温度。

一期一会是织田信长见过的月;丰臣秀吉抚过的花;王羲之醉过的酒;郑板桥看过的青山。生命的一切都在这盏茶汤里流转。

 “一期一会”是对生命的深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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