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的意大利处于复杂的社会与宗教环境中,宗教改革的冲击促使天主教会发起“反宗教改革”运动,急需艺术作为传播信仰的工具;同时,文艺复兴的余韵仍在,对古典理想的追求尚未消退。这种背景下,不同艺术流派因功能、审美诉求的差异应运而生,却又在相互影响中共同推动艺术向前发展。
安尼巴尔·卡拉奇与兄长阿戈斯蒂诺、堂兄洛多维科共同创立了博洛尼亚学院,这是西方最早的美术学院之一,旨在系统传承文艺复兴的艺术传统。他们反对文艺复兴后期样式主义的夸张与变形,主张回归古希腊罗马的雕塑与文艺复兴大师的作品,强调“理想化的美”,即通过对自然的观察,提炼出和谐、均衡、庄重的造型,而非简单复制现实。他们对古典艺术的推崇和创新,为古典主义美术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但是,米开朗基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对此嗤之以鼻,他是17世纪最具颠覆性的艺术家,直接摒弃了理想化的“完美形象”,而是以街头平民、流浪者为模特描绘宗教人物,让神圣题材充满世俗真实感。
米开朗基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的父亲费尔莫·梅里西是米兰斯福尔札侯爵的管家,还兼任建筑装潢师,为斯福尔札侯爵家从事装修设计工作。母亲露西亚·阿拉托里与贵族有一些家族关系,她自己还拥有一些房产。斯福尔扎侯爵非常敬重梅里西一家,还在他们的婚礼上担任证婚人,两口子婚后也一直住在侯爵家里。
起初,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可是,1570年,米兰突然爆发饥荒。
16世纪中后期,约从1550年开始,全球进入“小冰期”,气温下降导致农作物生长期缩短,极端天气频发。1569-1570年,米兰周边连续遭遇春季霜冻、夏季暴雨与秋季干旱,小麦、黑麦等主粮减产幅度超过40%。与此同时,当时的米兰处于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作为帝国对抗法国的前沿,米兰需要承担高额军费与赋税。1560-1570年间,粮食税征收比例从20%提升至35%,农民被迫将大部分收成上交,几乎没有储备粮应对灾年。1570年,地中海贸易又被奥斯曼帝国干扰,从西西里、撒丁岛进口的谷物数量锐减,饥荒骤然爆发,当年秋冬季节,米兰城1.2万人被饿死,另有2万余人逃离城市。
自画像
就在这时候,费尔莫·梅里西的长子出生了,那是1571年9月29日,他给儿子取名米开朗基罗·梅里西(Michelangelo Merisi),由于家乡是卡拉瓦乔小镇,所以人们称呼他为“来自卡拉瓦乔的米开朗基罗·梅里西”,也就是米开朗基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
卡拉瓦乔出生在悲惨的贫穷与饥荒之中,6岁时,一场瘟疫又席卷而来。从1576年至1578年,米兰有超过17000人丧生,约占当时城市总人口的15%。人们被隔离在家中,连教堂也不能去,同时代的人用可怕、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言描述这场瘟疫:“当人们走在外面时,屋内的人尖叫着,捶打着窗户,哀叹自己的不幸。”
1577年10月20日,卡拉瓦乔的父亲和祖父死于这场瘟疫,母亲带着全家逃回了卡拉瓦乔小镇。四年后他11岁时,母亲也去世了。或许是因为童年太坎坷,卡拉瓦乔对权贵和规则充满叛逆,同时又极度敏感。
12岁时,卡拉瓦乔投奔米兰的壁画大师西蒙·彼得扎诺,彼得扎诺是米兰当地小有名气的手法主义画家,作品具有强烈的自然主义倾向,卡拉瓦乔在彼得扎诺的工作室学习了四年,1588 年离开时,他不但习得了基本的绘画训练,如调色、素描等,而且不知道跟谁学到了高超的剑术。而这身武艺,给他未来的人生埋下重重隐患。
1592年,21岁的卡拉瓦乔收拾行囊,身无分文地去了罗马。尽管在熙熙攘攘的反宗教改革时期的罗马,工作机会众多,但人们最不需要的就是贫穷且胸怀大志的人才。多亏了老师彼得扎诺从中斡旋,他才得以找到一份工作,在相对平庸却极为成功的“阿尔皮诺骑士”朱塞佩·切萨里的作坊里担任助手。
这位风度翩翩的骑士艺术家以其惊人的速度和派头而闻名,他作画时总是身着盛装,戴着蕾丝袖口,佩着剑,他像管理流水线一样经营自己的工作室,让卡拉瓦乔负责绘制所有的花卉和水果。
这一时期,卡拉瓦乔为人所知的作品包括小幅的《削水果的男孩》,这是已知的卡拉瓦乔最早的画作,还有《捧果篮的男孩》和《酒神般的自画像》。
《酒神般的自画像》
《削水果的男孩》
厌倦了乏味的工作和微薄的薪水,卡拉瓦乔于1594年1月离开了朱塞佩·切萨里,还带走了他的模特马里奥·明尼蒂,《捧果篮的男孩》画的就是他。他来自西西里岛,也是一个艺术家,不但是模特卡拉瓦乔的模特,还是他的伴侣,这个大脸盘子的男孩深深地迷住了卡拉瓦乔,后来卡拉瓦乔杀人就是因为这个男孩。
《捧果篮的男孩》
离开工作室后,卡拉瓦乔绘制小型静物画、风俗画、自画像以及马里奥·明尼蒂的肖像,在市场上出售。这一年,他凭借广受欢迎的《赌徒》一举成名。
《赌徒》
《赌徒》画的是一个不懂世故的男孩落入纸牌骗子的圈套。这幅画被多次临摹,现存有超过50个副本,吸引了富有的艺术爱好者德尔·蒙特红衣主教的目光,他买下了这幅画以及《占卜者》,后者画的是马里奥正在被一个吉普赛女郎欺骗。这个主题在罗马来说非常新颖,在之后超过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红衣主教对自己的新发现欣喜若狂,邀请卡拉瓦乔进入他的宫廷,自此以后,卡拉瓦乔能够和马里奥·明尼蒂共用玛德玛宫里的一个房间。
卡拉瓦乔的艺术风格极具颠覆性,他摒弃了文艺复兴时期理想化的表现方式,转而以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如农民、流浪汉、妓女——作为宗教人物的原型,赋予圣经故事强烈的世俗感。他的画作充满戏剧性,善于捕捉故事中最具张力的瞬间,并通过强烈的明暗对比(Tenebrism)营造出舞台般的视觉效果。这种技法使画面主体在深暗背景中突显,光线如戏剧聚光灯般精准照射,强化了情感冲击力。
卡拉瓦乔为德尔·蒙特及其富有的喜好艺术品的圈子创作了许多私人的室内作品,《音乐家们》《鲁特琴师》《酒神巴克斯》以及具有象征性而又是现实主义作品的《被蜥蜴咬的男孩》。
代表作《酒神巴克斯》(1597-1598)展现了一位慵懒、略带颓废的少年酒神,皮肤苍白,眼神迷离,指甲缝中的泥垢细节更是体现了他对写实的极致追求。
《酒神巴克斯》
《音乐家们》
《鲁特琴师》
1599年,通过德尔·蒙特的介绍,卡拉瓦乔取得了装饰圣王路易堂的肯塔瑞里小堂的合同。这一委托包括两件作品,《圣马太殉难》和《圣马太蒙召》,1600年完成后立刻引起轰动。
他发明了一种“明暗对照法”,通过大面积阴影包裹小范围高光的光影对比,营造戏剧化的氛围,突出画面焦点,增强情感张力。其实很久以前画家们就运用了明暗对照画法,但是卡拉瓦乔真正确立了这种技法,这种画法加深了阴暗部分,用一束眩目的光刺穿对象。比如在《圣马太蒙召》中,画面分为上下两部分,上方是黑暗中的一扇窗户,下方展示了耶稣基督和圣彼得进入税务局,召唤正在点钱的税吏马太成为门徒的情景。周围人物对召唤反应各异,耶稣和圣彼得的服装与周围人物的现代服饰形成对比,显示出基督的永恒性。
这幅杰作一经面世便引发轰动,其突破传统的构图令人耳目一新:耶稣与彼得并未占据画面中心,而是隐于边角处的阴影之中。浓重的暗色背景巧妙地烘托出神圣的召唤氛围,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撕裂黑暗,为耶稣指向马太的手势赋予了超自然的象征意义。卡拉瓦乔通过现实主义手法和强烈的明暗对比,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圣马太蒙召》
同时代的画家对此持截然不同的两种观点。一些人公开指责他有各种感觉缺陷,特别是他不讲作画章法。但是,绝大多数人把他当作艺术的救主来欢迎,特别是年轻画家都聚集在卡拉瓦乔身边,称赞他是绝无仅有的自然模仿者,把他的作品视作奇迹。这种视觉冲击迅速引发欧洲各地艺术家的效仿,形成了“卡拉瓦乔主义”,西班牙的里贝拉、荷兰的伦勃朗都受到他的影响。实际上,卡拉瓦乔的艺术不仅挑战了当时的宗教艺术传统,还深刻影响了后世。他的明暗对照法和现实主义风格启发了鲁本斯、伦勃朗、委拉斯开兹等大师,并推动了巴洛克艺术的兴起。
《圣马太殉难》
卡拉瓦乔创作了一系列宗教作品,以暴力的斗争、奇异的斩首、拷打和死亡为特征。通常来说,每幅新作都提高了他的声望,但也有几幅,“甲方爸爸”拒绝验收,因为他的现实主义风格在一些人看来是无法接受的粗俗。

《朱迪斯砍下霍洛芬斯的头颅》
《圣马太和天使》的第一版把圣徒画成一个秃头农民,腿脏兮兮的,一个身穿薄衣太过亲昵的天使男孩在照顾他。
1601 年,他为罗马的圣玛丽亚波波洛教堂的塞拉西教堂绘制了两幅侧壁画,分别是《圣彼得受难》和《圣保罗皈依》。其中《圣保罗皈依》被拒收了,因为画中的马背较圣徒本人更加突出,这激怒了人民圣母圣殿的一位官员,两人发生了一段流传艺术史的激烈争吵。
“为什么你把马画在正中间,圣保罗却在地上?”
“自有我的道理!”
“那匹马是上帝吗?”
“不是,但它站在上帝的光芒下!”
《圣保罗皈依》
卡拉瓦乔引起的争议远不止于此。1605-1606年,卡拉瓦乔为罗马的圣玛利亚–德拉▪斯卡勒教堂创作了一幅祭坛画《圣母之死》,他以现实主义的手法描绘了圣母玛利亚的死亡场景,圣母躺在床上,周围是一群悲痛的人物,没有传统宗教画中常见的飞翔天使和诸神赞颂的场景。据记载,卡拉瓦乔使用了一名溺水而死的妓女的尸体作为圣母玛利亚的模特,画中的圣母头发散乱,衣服敞开,光脚露在外面,体态肿胀,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溺死的女人。这种表现手法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教堂的教士们认为这是对圣母形象的丑化,不符合宗教艺术的规范,于是拒绝接受这幅画。
同时代的朱利奥・曼奇尼记录说,画作被拒绝是因为卡拉瓦乔使用了著名的妓女作为圣母模特,而另一位同时代人乔瓦尼・巴格里奥内则认为是因为圣母光着腿。不管怎么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最终,这幅画被“逐出”教堂,之后被曼图亚公爵买走,后来又被英王查理一世得到,1671年被法国皇室收藏。
尽管《圣母之死》因模特和表现手法问题引发了丑闻,但它却成为了卡拉瓦乔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之一,标志着他创作的顶峰,现收藏于巴黎卢浮宫。
《圣母之死》
虽然卡拉瓦乔的画作很成功,他却始终未能从自己的成功中获益,因为他的性格和个人生活比他的画作更具争议性。这位艺术家留着不羁的黑色卷发和凌乱的黑胡须,人们常看到他身着黑衣,带着他的黑狗,在罗马街头游荡,稍有挑衅便挥舞着长剑和匕首,他给黑狗取名“克洛”,这是一种象征死亡的鸟的名字。
他和他那群形形色色的朋友把“nec spec, nec meto”,即“没有希望,没有恐惧”,当作自己的座右铭,而这也是他们的生活准则。卡拉瓦乔有一份长达数页的犯罪记录,其中充斥着袭击、非法持有武器、骚扰警察以及与妓女和交际花的复杂纠葛等种种劣迹。法庭记录纪录显示,他把洋蓟菜扣到服务生脸上,把拒绝他的交际花毁了容。
1606年5月28日,卡拉瓦乔爱争吵、爱惹事的习性发展到了一个全新的程度。就在这一天,一场有争议的网球比赛过后,卡拉瓦乔和他的朋友们与他年轻的对头拉努乔·托马索尼及其团伙在街头发生了斗殴,卡拉瓦乔在托马索尼腹股沟处刺了致命一刀,使其因失血过多而死。
此前,来自上层社会的赞助人摆平了他的一系列出轨行为,但这次他们无能无力了。法庭宣布,所有市民都可以以正义之名将他击杀,用他的头去领悬赏。
卡拉瓦乔赶紧逃往那不勒斯,因为那不勒斯在罗马当局的司法管辖权之外。在科隆纳家族的保护下,这个罗马最有名的画家也变成了那不勒斯最负盛名的画家,他与科隆纳家族的关系带来了接二连三的教会重要委托,包括《圣母玫瑰经》和《仁慈七行》。
《圣母玫瑰经》
《仁慈七行》
卡拉瓦乔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不顾一切地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始终试图获得教皇的赦免,以便能重返罗马。在那不勒斯稍作停留后,他前往马耳他,试图借助圣约翰医院骑士团大团长阿罗夫·德·维格纳科特的影响力,使自己获得赦免。
维格纳科特非常喜欢这个著名的艺术家,让他当了骑士团的官方画家,在此期间,卡拉瓦乔为自己的庇护者创作了《阿罗夫·德·维格纳科特及侍从的画像》。
《阿罗夫·德·维格纳科特及侍从的画像》
他还创作了绘画生涯中最大的一幅画《被斩首的圣约翰》,这是他惟一签名的作品,用画作的佣金作为骑士团的入团费,成了一名骑士团成员。
《被斩首的圣约翰》
然而好景不长,卡拉瓦乔故态复萌,1608年8月,维格纳科特团长举行宴会庆祝这一巨幅画作完成,卡拉瓦乔却和几位高级骑士产生矛盾,双方大打出手,一所房子的门被毁掉,一个骑士受了重伤。他被扔进了峭壁上一座几乎不可能逃脱的监狱里。但是,卡拉瓦乔竟然奇迹般地越狱并逃到了西西里。他自由了,但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了。骑士团随后发布一份声明,将卡拉瓦乔作为“一个可憎的堕落的团员”驱逐出骑士团。
在西西里岛仅仅过了9个月,仇敌追来了,卡拉瓦乔不得不继续逃亡,他回到了那不勒斯,他觉得还是在科隆纳家族的保护下最安全。在那不勒斯,他的风格在继续演进,《圣乌尔苏拉殉难》描绘了最具动感和戏剧性的一幕,匈奴王的箭射中了她的胸,与之前的绘画不同,这幅画没有摆固定姿势的模特,此种画法更加自由而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仇人还是找上门来,一群不明来历的人袭击了他,他侥幸得活却毁了容。他画了一幅《带着施洗约翰头颅的莎乐美》,画中的大盘子里正是卡拉瓦乔自己的头,画被送给圣约翰医院骑士团大团长阿罗夫·德·维格纳科特乞求宽恕。
《带着施洗约翰头颅的莎乐美》
他还画了一幅《手提歌利亚头颅的大卫》,画中年轻的大卫以奇怪的悲伤神情注视着带伤的头颅,这颗头颅依旧是卡拉瓦乔的头。这幅画可能送给了红衣主教的侄子希皮奥内·博尔盖塞,这个狂热的艺术爱好者掌握着赦免大权。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1607年,就在卡拉瓦乔逃亡期间,他的老师朱塞佩·切萨里被指控非法持有武器,后来他的私人藏画被没收,其中那幅《捧果篮的男孩》被教皇保罗五世送给了自己的侄子,就是这位红衣主教希皮奥内·博尔盖塞。
《手提歌利亚头颅的大卫》
终于,1610年,教皇保罗五世赦免了卡拉瓦乔,消息传来,这位艺术家立刻登上了返回罗马故乡的船。然而,他再也没能回去。
7月28日,一份从罗马发到乌尔比诺的公爵宅邸的匿名私人新闻说卡拉瓦乔死了。三天后,另一份私人新闻说他死于热病。卡拉瓦乔的一个诗人朋友把7月18日当作他的忌日,而卡拉瓦乔的遗体一直没有发现。有人声称,卡拉瓦乔在托斯卡尼区的埃尔科莱港死于热病。
卡拉瓦乔作为巴洛克艺术的奠基者,以其革命性的艺术理念彻底颠覆了文艺复兴以来的理想化传统,将神圣叙事拉回人间。他通过强烈的明暗对照法和戏剧性构图,赋予宗教题材前所未有的真实感与情感冲击力,不仅挑战了样式主义的艺术风尚,更标志着现代绘画的起点,艺术史家安德烈·贝恩–若夫鲁瓦说:卡拉瓦乔的工作标志着现代绘画的开始。
然而,巴洛克艺术在吸收卡拉瓦乔的遗产时,选择性放大了其戏剧性光影而弱化了心理深度。其声誉曾因艺术史的嬗变而起伏,在数十年里,卡拉瓦乔或者被归结为引人反感的艺术家,或者只是被忽略了。直到20世纪,其革新价值才被重新发掘,成为连接文艺复兴与巴洛克的桥梁,并深远影响了印象派乃至现代艺术的光影实验。1920年代,画评家罗伯托·隆吉再次把卡拉瓦乔的名字带到了公众的视线里,隆吉评价说:“没有他就没有里贝拉、弗美尔、拉·图尔和伦勃朗。没有他,德拉克罗瓦、库尔贝和马内将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颇具影响力的伯纳德·贝伦森表示赞同:“除了米开朗琪罗,没有任何一个意大利画家有如此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