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京几十年,先后在西城、海淀、丰台几个地方住过。虽然也学了几句蹩脚的北京话,但在京腔京韵的北京土著面前,一张嘴就露馅。

      有时半开玩笑地来一句京式倒装句:“吃了吧您呢?”人家还是会问:“您南方人吧?”

      但甭管是“南”是“北”吧,咱对北京文化的兴趣丝毫不受影响。这不,打退休以后,我这个湖南人又开始对北京地名“刨根问底”。

住“礼士路”的人是不是都很讲礼?

当年母校老师寄给我的明信片。通信地址就是“南礼士路头条1号”。

      我刚进京时,住在西城区南礼士路头条1号。从门牌号的排序看,这应该是南礼士路上的第一座大院。不过那时,我觉得“礼士路”这个名字怪怪的,难道这个地方的人都很讲礼、很绅士?后来才知道,这纯属望文生义,差点闹出笑话。

      话说在20世纪的前40年,北京城通往门头沟等郊区的交通非常不便。于是在阜成门附近租驴前往,成了当时普通家庭的最佳选择。慢慢的,阜成门附近出现了一条“驴市路”,专供行人租驴西去。而且当时在阜成门西边不远,还有著名的白云观,此处经常举办庙会,于是骑驴游白云观就成了当时的时尚。

      建国后,随着城市交通的发展,租驴业逐渐消亡。1950年,北京市在调整地名时,考虑到此处已不再租驴,且“驴市路”也不够文雅,就依谐音将此路雅化为“礼士路”,取“礼贤下士”之意,象征对贤才的尊重。1951年前后正式更名,并分为南、北两段。此路的南段,就成了南礼士路。

“王府井”的那口井究竟还在不在?

位于王府井的北京市百货大楼,被誉为“新中国第一店”。

王府井书店。

      提到王府井,最有名的当属北京市百货大楼。这是新中国第一家国营百货商店,有“新中国第一店”之称。当年,外地游客逛王府井,哪怕在百货大楼买半斤水果糖,也跟在别的地方买意义完全不同。

      2013年,本人第一部散文集《天堂里的眼睛》出版。新书发行当天,我专门坐地铁赶到王府井书店,买了两本自已的书,感觉也是完全不同。

      那么,王府井到底有没有井?这口井如今还在不在,究竟在哪里?

      话说辽、金时代,王府井只是一个不出名的村落。元代以后,人烟才逐渐稠密。

      公元1267年,元世祖忽必烈下令辟出了王府井,不过当时称“丁字街”。

      明成祖时在此建了十个王府,改称十王府街。清代废十王,改称王府街或王府大街。

      1915年,北洋政府绘制《北京四郊详图》时,把这条街划分为三段:北段称王府大街,中段称八面槽,南段因王府里有一眼甜井,便与王府合称,取名“王府井大街”。

      如今,历经百年变迁,随着王府的衰败和没落,尤其是城市建设的快速发展,那口甜井早已不知所踪。

真正的“五棵松”早已不知所踪

五棵松华𤋮广场

五棵松体育馆

      自15年前从北城搬到南城,离五棵松就很近了。不但乘公交、坐地铁经常路过此地,我们常去的301医院,就在五棵松。而且,这里还有大名鼎鼎的五棵松体育馆,以及近年来兴起的华𤋮广场,热闹非凡。

      只是很多人想不到的是,如今的繁华之都,当年竟是强人出没的地方。

      清代时,此地是提督邵英的墓地,周围有五棵高大的古松,远远就能看到。当时人们去往北京西部十分不便,且常有土匪打劫,于是行人们就相约在五棵松树下碰头,结伴而行。就像当年景阳冈有老虎出没,也需要众人相邀而行一样。五棵松这个地名,从此叫开了。

      1965年,北京修建地铁一号线延伸段,五棵松设有一站。由于技术的原因,开建过程中,这五棵松树相继死去。为了纪念这个地名的历史意义,又在此处补种了五棵松树。

      但这五棵松树如今在哪里,已没人说得清了。在301医院内科大楼和外科大楼之间,倒是有几棵高大的古松,但是不是那五棵松,我也不知道。

“黑窑厂”再也见不到“黑窑”

黑窑厂小区大门

      记得几年前去陶然亭公园玩,见北门口有一条叫黑窑厂的街道。当时出于好奇,信手拍了两张照片。如今想起来了,翻朋友圈去查,却怎么也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竟发现那其实是10年前的事了。记忆这个东西真可怕!

一个湖南人对北京地名“刨根问底”

      南北走向的黑窑厂街是北京一条比较有名的街巷,位于陶然亭公园北边。据《日下旧闻考》记载:黑窑厂之黑窑,别于琉璃、亮瓦工窑也。

      明朱棣定都北京后建造皇宫需大量砖瓦,黑窑厂是当时设立的五大窑厂之一。由于烧窑取土,日久天长这里形成了大坑和土堆。土堆叫窑台,大坑叫洼地。解放后经过修整,开辟成陶然亭公园。

      现在附近还有一条胡同叫“窑台胡同”。明代这里叫黑窑厂,清代叫黑窑厂胡同,1965年叫黑窑厂街至今。

      现在的黑窑厂大部分是新盖的居民楼,早就不烧砖瓦了。据说,解放前这里非常荒凉,只有88间低矮的茅草房,水坑土丘遍布,还有不少坟地。天一黑大人们都不让孩子出去玩儿,一怕掉水里,二怕有鬼。

      最近几年,为了体现北京老街巷的文化内涵,黑窑厂街道路边的墙上,设计了多块有关黑窑厂发展历史的介绍牌匾。

      除了黑窑厂,北京叫“窑”的地名还有很多,如大北窑、刘家窑、大瓦窑、小瓦窑、崔家窑、鲍家窑、邓家窑、严窑、魏窑等。这是因为明成祖在公元1421年迁都北京时,由于城市建设的需要,大量陕西工匠涌入北京,使得北京的窑逐渐增多,并多数集中在南城一代。

      虽然带“窑”字的地名多,但这些地方,现在一座窑也见不到了。就像北京很多带“河”字、“桥”字的地名,大多也是名不符实。

从“马店”到“马甸”走过了五百年

      十几年前看《闲人马大姐》,记得有这么一段:马大姐(蔡明扮演)故意在老公(李建华扮演)面前嘚瑟:“赶明儿我们去新马泰旅游去。”没想到老公一脸的不屑:“你就甭跟我逗闷子了,不就是去新街口、马甸、太平庄吗?”

      马甸位于八达岭高速公路起点,相传这里曾是明代京城贩马的集散地,称为马店,后改为马甸。

      明朝永乐年间,德胜门内有一家茶叶店,老板姓常,他经营的茶叶品种多,货色好,在北城一带很有名气。谁知他后来染上了赌瘾,不到一年就把全部家底和茶叶店输光,只好搬出城里,在德胜门外给人赶马车。

      一次他跟着车主到蒙古买马,回来后就琢磨着也弄几匹贩卖,于是辞了差事,买回三匹马在离德胜门不到十里的地方贩卖。果然不出所料,没几天,马就卖出去了。就这样贩来卖去,半年工夫,又发达起来。

      别人见他贩马挣了大钱,也跟着效仿,不少蒙古人也赶着马到这里来贩卖,渐渐在这一带初步形成一个马的交易市场。

      明弘治年间,这一带店铺越来越多,形成贩马集散地,到清康熙时期基本成为村落,俗称马店。

      乾隆年间,蒙古王公贡纳的马匹赶至京城,因马店地处北郊,地面开阔,水草丰盛,很适合放马,于是贡马都圈养在这里,以等候上驷院(皇家负责饲养马的部门)官员挑选,剩余的马匹就地变卖。

      民国以后,虽然把马店改成马甸,但依然有二十多家马店存在。直到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马店才开始逐步消失,但马甸这个地名一直叫到今天。

      北京的地名,很多是根据当时的城市功能命名的,包含丰富的历史信息,一般情况下不轻易改动。像缸瓦市、灯市口、米市口、菜市口,一直沿用至今。但有些地名文字确实不雅,让人感观不好,该改也得改。除了马店改马甸,还有驴市路改礼士路,猪市口改珠市口,煤市口改梅市口等。至于牛街为什么不改,因为那里是回民聚居区,可能涉及到民族宗教问题,另当别论。

“公主坟”到底是不是“公主”的坟?

北京公主坟地铁站

      北京皇室陵墓带“坟”字的地名挺多的,但多数是明清两代的王爷坟,如八王坟、六王坟。而且大多是在城乡结合部和远郊地区。如今,在西三环新兴桥下街心花园里,居然还保留了一个叫“公主坟”的地名,确实让人挺好奇的。

      当年,大名鼎鼎的台湾女作家琼瑶路过这里,就是听到一个美丽的传说,由此创作出那部著名小说《还珠格格》,拍出同名电视剧后更是风靡海峡两岸十余年。

      据传,该坟埋葬的并非真正的公主,而是顺治皇帝母亲的义女——孔四贞。其父叫孔有德,汉人,曾立下赫赫战功,顺治皇帝视他为开国良将。顺治九年,孔有德南征柳州,阵亡。孝庄皇后将孔四贞认定为自己的义女,留在宫中抚养,封她为和硕公主。

      孔四贞自幼善骑射,通武艺,特赐她继承其父“定南王”的王位,后嫁内务大臣孙延龄,并同往广西节制军务。孙后投靠吴三桂背叛清廷。孔四贞坚决反对孙、吴的叛逆行为,率兵讨伐,平息云南叛乱。康熙帝召她回京,并为她赐封王爵,成为清朝的一代女王。

      孔四贞逝世后,清廷以隆重的葬礼相待,将她埋葬于此,并称之为“公主坟”。

      但据文物部门考证,公主坟埋葬的确实是和硕公主,但并非孝庄皇后的义女,也不是汉人,而是嘉庆皇帝的亲生女儿。并且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两位公主,分别葬在东西两边。东边的是庄敬和硕公主,她为嘉庆第三女,和裕皇贵妃所生,31岁去世。西边的是庄静固伦公主,为嘉庆四女,孝淑睿皇后所生,28岁去世。因为和硕公主和固伦公主是同年而亡,仅仅相隔两个月,所以将她们二人埋葬在一起。

      据考古发现,两座墓中埋葬的不仅有公主,还有驸马,双墓都是夫妻合葬墓。最开始的公主坟有围墙、仪门、享殿等地面建筑,四周及里面广植古松、古柏和国槐、银杏等树木,极具古色古香之韵味。 1939年,公主坟被国民党殷汝耕的部队盗挖,文物损毁严重。

      1965年,北京修建地铁时,将公主坟公主的遗骸迁出平毁,建成街心公园。

不同时期的公主坟陵园。

海淀区人民政府1992年设立的文物保护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