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高勇生也通过各个方式了解过武汉解放前的黑恶势力和黑帮,但这些人都不知道有“大将军”这号人物,因此,可以断定此人不过是武汉黑道上的一个小角色,但问题又来了,既然是一个小角色,他怎么又具备为马彪介绍杀人抢劫这种“大买卖”的能力,他的上面肯定又有谁呢,再就是马彪请柳存仁帮他给“大将军”捎话,说“上当了”,让“大将军”帮他出这口恶气。又是上了谁的当。
当初“胭脂路命案”破获后,警方搜查过马彪的住处,除了该案两名受害人的随身钱物,还发现了不少无法确认来路的赃物赃金。因数额不符,还曾追问过一应案犯。这七个家伙的说法差不多,在杀害两名受害人后,马彪只拿了一块男性手表,其余的都让他们分了。至于马彪家里的那根五两金条以及其他钱物,他说是当初在“长江兄弟”当劫匪的时候打劫所得,苦主是谁根本不知道。
那时高勇生还不知道马彪家曾失过火,也就信了。直到从柳存仁那里得知这个情况后,才产生了怀疑,寻思那金条应是受雇所获。所谓的“上当”是什么意思了。按说佣金已经拿到,这算不上是上当,如果是指被警方拘捕,那就说明马彪怀疑那个雇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自己履行协议把活儿干完之后,故意向警方透露消息,借警方之手行灭口之实。
如此一来,那作为警方内线的郭永昶就令人怀疑了,难道郭永昶也是这桩案件中的一环,是那个幕后雇主请“大将军”雇凶作案,然后,又故意向老郭提供马彪一伙的线索。待马彪落网,那个幕后雇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把郭永昶给弄“失踪”了。如果真是这样,“大将军”自己恐怕也岌岌可危了,高勇生立即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一宗连环杀人案,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大将军”本人。
第二天上午,高勇生带着警察小王出门调查,当时二人各踩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离开了驻地,直奔汉阳的花鸟市场,小王对此十分不解。而高勇生之所以去逛花鸟市场,就是因为马彪那句,他和“大将军”在选择在杨公庙见面,选择这个地点,应该是“大将军”的意思,这说明“大将军”经常在杨公庙一带活动。他为什么要在这一带活动呢?高勇生就联想到了花鸟市场,这就说明“大将军”对此感兴趣,因为杨公庙附近一个花鸟市场,但这个市场后来不知何故给拆了。
在这种情况下,高勇生就去其他花鸟市场去碰碰运气,应该说高勇生判断方向是对的,高勇生很快就在汉阳的那两个花鸟市场打听到了“大将军”的线索。两人刚进入市场的时候,两人在一个专售鸟笼、螺蜂罐、虫料罐逛悠。
不大一会就逛到这个市场最大的一个店铺“雅乐斋”。那时有养虫玩鸟嗜好的,都是家里的有钱的人,高勇生一进铺子,老板就认为生意来了,迎出店门表示欢迎。高勇生在靠墙专门为顾客准备的座头上落座,店主沏茶奉上。人高马大的小王则被人家认为是这位有钱人的跟班,伙计送来一个漆色闪亮的圆凳请他坐在一旁。
这时已是6月下旬,高勇生便把折扇展开,一边缓缓扇动着,一边跟店主攀谈。先谈鸟,再聊虫,不知不觉就把话题转到了不久即将成为市场主角的蟋蟀上。店主对虫鸟器皿相当精通,但对于虫鸟本身也就不过一知半解,谈着谈着,知道遇到了行家,语气神情愈发恭敬。而高勇生为何对这些一清二楚呢,那是因为高勇生出身有钱人家,祖父早年做过清廷五品文官,老爹开当铺,家里文化气氛浓郁,经济条件也不错。所以高勇生耳濡目染,对于花鸟鱼虫、文玩字画之类也颇有心得。
高勇生为了打听情况,就得买点东西,于是就说要买一件用正宗宜兴紫砂制作的蟋蟀罐,价钱好说,但要求品质精良货真价实。老板就让伙计拿来七八件货品,请高勇生挑选,最后高勇生看中了一件紫砂罐,老板开价一百万元(相当于现在100)。让老板意外的是,此人居然熟悉讨价还价的路数,最终以三十三万元成交。
二人离开之后,高勇生直接带着小王赶往丁字桥派出所,因为此时高勇生已经打听到目标的家址了。当天下午1点,“大将军”在武昌丁字桥的一家小酒肆里落网。专案组所有人员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有料到,这个绰号“大将军”的家伙竟十六岁的少年!

武昌丁字桥有家祖传三代的老茶馆,名唤“一壶乐”。传到第三代老板印如玉,截至抗战胜利前,生意所获收入可供全家过上一份中等市民生活,但之后因为做成了一件大生意很快发达起来,印如玉就把原先的茶馆扩建为三部分,包括茶馆、酒肆和咖啡馆,兼带出售高级礼品酒。
印如玉只有一个儿子叫印天乐。这小子天生就是学霸,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文理兼通,唐诗宋词一背就会,至于算术乘法口诀滚瓜烂熟,四岁就会打算盘。到了六岁生日,已经能用流利的英语与大学生作大段的英文日常对话了,这样的儿子自然要好好培养。
印老板就把儿子送往武汉一所由外国人办的小学,而这儿子打死也不去,后来被逼的没有办法,居然二话不说就奔后院,一头扎进水井,还好给救上来了,老板就这一个儿子,如此一来就不敢再逼迫了,随他去吧”。
如此,印天乐从七岁起,就开始自由发展了。他的兴趣还真广泛,什么都学,包括武术、杂技、捕鱼、捉鸟,凭着学啥像啥的天分和超常的悟性其学习效果比常人有余,但杂而不精,样样通,样样松,可注定难成大器。因为老爹算得上有钱有势,印天乐他无论学什么,都不是为了学份本领日后谋生,而是纯粹追求有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马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印天乐结识了。
1947 年初秋的某日,印天乐去长江边上一处有体育、玩鸟、钓鱼的活动场所。无意中,印天乐挤进一个正在练拳的圈子,茶叶店主马彪正在指点几个编外弟子或者说是闲人习武。印天乐从小就拜过武术名家,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师傅的本领不咋的,如此教学必定误人子弟,他虽然没上过一天学,但打自七岁起就在社会大学里修炼了小小年纪已经有些江湖经验,见状也不吭声,只是在一旁也练了一套拳脚,与马彪教授那几个编外弟子的拳法一模一样。
马彪暗吃一惊,寻思这少年不是寻常角色。待散场后,马彪就跟印天乐搭讪。两人聊下来,倒是很投缘,到了中午时分,印天乐便唤来些吃食,请马彪喝酒吃饭,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就在一棵大树下睡大觉。
过了一会儿,印乐天醒了,睁眼一看马彪还在酣睡。就在这个时候,他忽见一条毒蛇从旁边草丛里悄无声息地游出来,直奔马彪而去,这下非同小可,但印天乐的脑子却异常清醒,知道这时不能惊醒马彪,马彪如果醒来,看到一条毒蛇在眼前游走,多半会被吓得跳将起来,而面对毒蛇时乱动是大忌,势必被毒蛇作为攻击对象,可若不惊动马彪也不行,他穿着短袖衫和西装短裤,四肢裸露,如果毒蛇爬到他的腿上或手臂上,冰冰凉凉的,很容易把他惊醒,醒来看到毒蛇受到惊吓,那结果是一样的。
千钧一发之际,印天乐眼看毒蛇距马彪越来越近,印天乐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双手扯住马的一条臂膊奋力一扯,将其扯离原位。几乎是同时,毒蛇展开了攻击,但只咬到了马彪的鞋底与鞋帮连接处。而印天乐那学啥像啥的天赋此刻得到了发挥,当下出手如电,一把掐住毒蛇的七寸,将其生擒活捉。
马彪这个时候才被被印天乐推醒,待到看清印天乐手里攥着一条毒蛇,瞬间醒过神来,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哎呀!兄弟你救了我一命!”马彪落网后说“大将军”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个缘故。印天乐这年的运气实在不错,除了做了一桩“胜造七级浮屠”救人性命的事儿,继而又把兴趣转移到蟋蟀上,而其中斗蟋蟀最为紧张刺激,当然,赌钱是免不了的。
这个秋季,印天乐斗蟋蟀逢战必胜,他的蟋蟀连胜十八场,于是圈内人将这只冠军蟋蟀誉为“大将军”,从此,这个名号也成了印天乐的江湖浑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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