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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驼梁之旅/作者 绿萝 

驼梁，横跨冀晋两省，其主峰海拔 2281米，它似一头静卧的巨驼，蜿蜒起伏，故而得名。这里自然生态保存近乎原始，林草覆盖率高达90%以上，享有 “高山公园”“天然氧吧”等美誉，是河北、山西人避暑的好去处。

天气预报终究不能全信。原说周末有雨，大家犹豫去或是不去，后来终是抵不过想出门热闹的热情，一致决定：下雨就在酒店打牌、避暑，不下雨的空档可以爬山。当车子驶入太行山腹地，刚到达山西界，气温悄然滑落，打开车窗，山风透着沁骨的凉意，瞬间让我们这群刚从石家庄暑热蒸笼中脱身的 “河北老乡” 精神为之一振。作为多次踏足河北驼梁平山县一侧的游客，对那片山林的葱郁早已熟稔，此刻车子正向着驼梁山西五台县一侧驶去，心中对 “山那边” 的差异，骤然升起几分探寻与期待。

周五晚上，我们陆续到达了目的地 “驼梁假日酒店”，老板娘是个热情豪爽的大姐，看到我们大包小包、锅碗瓢盆地卸车，充满了好奇：“我们这儿有饭店，带这么多吃的喝的，你们这是搬家呢？”我们笑而不语——“哎，白天不懂夜的黑”。

刘总，是我们团队的 “定海神针”，以其宽厚和包容调和着十六种性情，让行程如溪流般顺畅，组织、策划、协调得心应手。此刻他笑着摆摆手：“大家先暖和暖和，一会儿炖大骨头，凉拌素菜！” 酒店的三楼平台，付姐开始劈柴点火、刷锅添水，大厨丽执锅拿铲如带兵打仗的将军，指挥着油盐酱醋葱姜蒜，“这山里湿气重，多搁点姜驱驱寒！” 大骨头在她手中翻滚出浓郁香气，咕嘟作响，汤色渐成乳白，“真香啊！”。付姐坐在矮凳上守着旺灶，炉膛里呼呼作响，火光映红她专注的脸庞，“我灵寿老家有大锅，添柴看火是技术活，也是我的强项，保证炖得烂糊！” 她一丝不苟的样子，是成就美味的无名英雄。娟儿和荣儿上菜的姿势堪比星级酒店服务员，左手托盘，右手背到腰间，端庄挺拔，小碎步颠颠地跑。主厨的、打杂的、看做饭的、拍照的、捣乱的，欢笑声一片，大家忘却了工作的压力，随山风荡漾。

吃罢晚饭，扑克牌与麻将牌在灯下铺开，洗牌声、出牌声、出错牌的叹息与升级后的得意欢笑交织，应和着窗外山风低吟。“打麻将也不玩个钱，干搓手指头，几张扑克牌当钱也能玩得哈哈大笑？” 酒店老板摇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美卡狗狗“李可乐”吃饱喝足，不时地摇着尾巴这边瞅瞅那边看看，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期待着被关注。窗外是驼梁深邃清凉的夜，窗内是十六人用笑语暖意构筑的小春天。

周六上午，阳光正好，微风不惊，正好爬驼峰。山路两旁，绿树层层叠叠，脚边泉水清冽，潺潺水声与林间鸟鸣相和，一花一草一树一石，风景尽收眼底。考虑到节省体力、尽早领略山顶风光，我们选择乘坐索道上山。缆车缓缓攀升，窗外的景致随高度渐次铺展：起初是密不透风的林海，枝叶在风中翻涌如绿浪；行至中途，云雾从山谷间漫出，时而将缆车包裹，时而又悄然退去，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沟壑与远处若隐若现的峰峦。我因为恐高，不敢往下看，一直抬头看蓝天白云缭绕。“这索道坐得值啊，跟在云里飘似的！”同行的董小姐兴奋地一直拍照。十几分钟的行程，竟让人有了穿越天地界限的恍惚，待缆车稳稳停在索道上站，脚下已是海拔近两千米的山间平台。

攀上索道尽头的小平台，往上攀，松树渐次增多，起初尚是矮小灌木模样，后来竟密密成林。松枝横斜，不时拂过行人肩头。山路蜿蜒，木阶盘绕，每每以为已近峰顶，拐过一道弯，前方却又横出一座更高峻的山峰。攀爬了大约三十分钟，眼前骤然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辽远柔和的绿色山坡。我们曾在河北侧峰顶眺望，视野固然壮丽，却总少了眼前这份铺天盖地、无拘无束的绿意延展。先前压抑在胸中的沉闷瞬间被这宏大景象驱散，浑身仿佛重新注满气力。深吸一口比河北侧更清冽通透、带着丝丝甜味的高山空气，众人相视而笑，脚步轻快地踏上山顶草甸。

山西驼梁的山顶，是野花的盛宴。脚步踏上的刹那，仿佛跌入了大自然打翻的调色盘，各色花朵以最自在的姿态铺展，与无边绿意缠绵共生，在山风里演绎着一场盛大而安静的狂欢。最先攫住目光的，自然是金莲花。这高原上的 “金色精灵” 总爱成片生长，六七月间正当盛放。它们的茎秆不算高大，却在劲风里挺得笔直，像是一群攥紧拳头的倔强少年。最惹眼的是那层叠的金黄色萼片，浓得像融化的阳光，即便在云雾弥漫的阴天，也自带一层温润的光泽，远远望去，像燃得正旺的小火苗，把山坡烧得一片灿烂。凑近了看，花瓣纤细如丝，环绕着饱满的花蕊，偶尔有蜂蝶停驻，抖落一阵若有若无的淡香。有的金莲花含苞待放，花骨朵饱满圆润，像羞涩的少女，藏着满心的期待与憧憬；有的已然全然盛开，毫无保留地舒展着身姿，明艳动人。在这高山之巅，金莲花以坚韧之姿，书写着生命的热烈与灿烂，成为驼梁夏日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烙印在每一位登顶者的心中。

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同样不甘示弱。这些花，没有温室里的精心培育，却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山巅扎下了根。它们耐得住寒风，经得住温差，以最朴素的姿态拥抱阳光与雨露。有的抱团取暖，织就一片绚烂；有的独自挺立，也活得热烈。山风掠过，所有的花朵一起摇曳，金的更艳，紫的更深，白的更净，像是在合唱一首关于生命的歌：不喧哗，却自有力量，把驼梁的山顶，变成了盛夏里最动人的模样。

山风渐大，云雾从山坳处悄然弥漫开来，起初不过丝丝缕缕如薄纱飘荡，后来愈聚愈浓，竟成茫茫云海，吞没了远近山峦。人在其中，只觉自己也成了云雾里的一滴微渺水汽，刹那间，竟不知是山在呼吸，还是我的呼吸已化入这无边山中。这份与世隔绝般的云雾体验，在山西侧似乎来得更频繁、更彻底，将尘嚣彻底隔绝，只留下纯粹的清凉与空寂。

下山，我们特意选择了徒步。那条木质栈道堪称惊喜：厚实的原木拼接而成，历经风雨洗礼，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踩上去发出 “咚咚” 的沉稳声响。“这栈道质感真不一样！” 刘总用手轻拍栏杆，“比水泥台阶有味道多了，踩着踏实，还能感觉到木头的纹路。” 同行的人或走或停，有人对着溪涧拍照，有人俯身观察路边的野花，李可乐则轻快地跑前跑后，尾巴摇得像朵小花儿。一小时的路程，竟走得轻松惬意，丝毫没有赶路的匆忙，反倒像是在与山林进行一场从容的告别。

卸下登山的疲惫，大家围坐院中边吃水果边对比两侧差异，结论出奇一致：“山西驼梁胜在更野、更阔、更清净，这透骨的凉爽，真是盛夏馈赠！”与河北侧相比，游人相对较少，这里的木质步道更显 “野趣”，没有围挡，脚边就是绿树花草，少了几分人工雕琢的痕迹，多了一份原始的静谧，这正是我们此行最渴求的 “清净”。

周六晚上，老唐亮出拿手本领，炭火燃起，肉串滋滋冒油，孜然辛香混合肉香在清冽夜色里飘散，成了最诱人的集结号。最逗的是李可乐。这小家伙素来乖巧得不像话，一路从不叫唤，安静得常让人忘了它的存在，我们亲切地喊它 “小哑巴”。可当老唐将烤得焦香的肉串从炭火上取下时，油星溅落的瞬间，李可乐鼻子猛地抽动，竟忍不住 “汪汪” 叫了一声，这可是它此行第一声！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满堂大笑。“好家伙，平时的深沉是装的！” 笑声撞开夜色，在山川间荡起层层回音，连空气都染上了甜意。

一夜山风簌簌，周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院落里，厨房里已经响起了新的动静，今天是初伏，按老理儿得吃饺子，“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这习俗，咱们这群 “讲究人” 自然不能落下。

院子里的大木桌被擦得锃亮，老唐早早和好了面团，白胖的面团在他手下反复揉搓，“面得醒透了才筋道，一会儿擀皮儿不粘杖。” 丽和老杨负责调馅，擀皮儿的活儿最是热闹。美女霞擀皮的功力炉火纯青，面皮在她手下转得飞快，“学着点，这可是祖传手艺。” 萍也不示弱，擀皮抻面样样精通，一会功夫，两个璧帘的饺子满满当当。包馅的队伍更是花样百出，丽包的饺子个个挺着 “将军肚”，边缘捏得严严实实，“这样煮不破！” 付姐包的则是秀气的月牙形。不善言辞的隋总也抓紧指挥：“煮饺子放点盐，不破皮！”

厨房的大铁锅早已烧得滚烫，清亮的山泉水 “咕嘟” 冒泡。丽端着盛满饺子的笸箩过来，“下饺子得‘三滚三凉’，才能熟透不粘皮！” 她手一抖，饺子 “扑通扑通” 跳进锅里，像一群白胖的小鱼在水里翻涌。蒸汽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混着面香与馅香，扑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李可乐在门口探头探脑，被芬妹妹笑着赶开：“等熟了有你的份，别急！”

一大锅饺子刚捞进盘，就被围上来的人抢着夹走。“排队，排队，按大小个！”“烫！烫！” 有人吸着气直哈手，却舍不得松口，“真香！这白菜山猪肉绝了！”笑声、赞叹声混着碗筷碰撞的脆响，在小院里格外动听。李可乐终于分到了一小碗切碎的饺子，它蹲在地上吃得吧唧嘴，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十六个人围着木桌坐的坐、站的站，手里捧着热乎的饺子，嘴里聊着这两天的见闻，山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与铁锅里的热气、笑声缠在一起，成了最温柔的告别曲。

返程的车子启动时，每个人手里都还带着山间的清凉，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饺子的香气与金莲花的淡香。这趟山西驼梁之行，我们不仅寻得了比山那边更透彻的清凉，更在锅碗瓢盆的碰撞里、在分工协作的欢闹中，触摸到了最朴素的快乐。原来最好的风景，从来不止是山川湖海，还有身边这群愿意一起爬山、一起做饭、一起笑闹的人。驼梁的绿，记在了眼里；同行的暖，刻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