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怀旧的心情逐日增多,触景生情,睹物思怀,往日几乎叫你不屑一顾的物品在不经意间,会莫名其妙地撩拨起你的情感。一日,我在网上闲逛,一幅老风箱的照片深深地吸引住我。

几十年过去了,乡村的傍晚依然叫人那么怀念。太阳从稠密杂乱的树枝后面坠下去,它的身后是绚丽多姿的晚霞。片刻,那晚霞变淡变暗,化为一抹温柔的紫红色。不知何时,暮霭从林间,从田野中悄然弥漫开来,和炊烟揉和在一起,如烟似雾笼罩在村子的上空。田间的路上恍动着归家的人群,他们有的拉着车,有的驱赶着羊群,说话声、吆喝声飘动在羊群搅起的尘雾中。柴草淡淡的烟味和一缕缕菜香从远处飘来,偶尔传来一两声呼唤孩子吃饭的喊声,悠远而闲适。临近村头,低沉、婉转的风箱声从村中传出,声声入耳,至今想起来倍感亲切。

如果你此时走进农家厨房,除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还会看到男人或女人坐在灶台前,左手拉着风箱,右手添着柴火,随着“吧嗒吧嗒”的风箱声响,灶膛里的火苗瞬间高了起来。

风箱,这个以前农村必备的鼓风设备,绝对是每个70、80后的童年记忆。那时候电力匮乏,加之老百姓为了省电,每个农户的灶台边上,都会有一个风箱。

风箱,亦被称为风匣。在古代,人们常常需要在烧柴做饭时调整火候,或者为了节约柴火,古人巧妙地发明了风箱。最早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据《老子口道经》记载,天地之间的橐龠,即为风箱的祖先,它曾为炼铁鼓风,是由鼓风器演变而来的。从汉代出土的冶铁画像石中,我们可以一窥其古老形态。经过数千年的演变,这一实用的鼓风技术最终被引入厨房,成为北方农村厨房中烧火做饭的得力助手。

风箱主要由箱体、推拉杆、木质活动挡板、进风口和排风口等部分构成。在北方的一些农村,风箱的大小不一,长约90厘米,宽约30厘米,高约60厘米,几乎和灶台一样高,从外观上看,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就像一个横倒的“酉”字。别看它只是一个木箱子,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它内部巧妙地设计了两个平行拉杆,从箱外垂直插入,与手柄相连。拉杆的内端则固定了一块缺角的规则长方形木板,其上覆盖着用以密封的鸡毛,被称为“毛头”,起到了活塞的作用。风箱的前后两面木板下端各开设了一个正方形小口,小口的里面各安装一块活动的小木板,如同一个“阀门”般控制着气流的进出。而内部右下边则设计了一个长条形小木箱,其内侧两端各有一个小口,与外侧的出风通道相连,最终与炉膛相接。

当推杆后推时,粘有鸡毛的木质活动挡板会在风箱内壁间灵活后移。这使得箱体内的气体被压缩,体积减小,内部压强随之增大。随后,后进风口会关闭,而前进风口则开启,允许空气进入。此时,风箱底面后部与夹层相连的风口使得后部的空气能够进入夹层风道,并最终从出风口排出。这样的设计确保了无论推杆是前拉还是后推,风箱都能持续送出风。风箱送出的风再沿着铁皮卷成的圆筒,送入灶膛炉篦下,精准地将气流 “吹” 到柴火最需要的地方。这简单的推拉之间,通过内部的巧妙设计与活动部件,实现了对炉膛持续供风,瞬间为灶膛注入大量氧气,让原本奄奄一息的火苗 “轰” 地一下旺起来,锅里的饭菜香气也随之升腾。

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叹服。他们不仅发明了这样实用的生活工具,还通过一个颇含哲理的歇后语“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来描绘其使用过程中的一个有趣现象。这个歇后语形象地描绘了风箱两端进气口的气流进出情况:当推入时,一端进气口打开而另一端关闭,形成强大的气流冲击;而拉出时则相反。这使得风匣里的老鼠在推拉过程中始终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形象地表达了人际关系中的困境。

做风箱的木料多是柳木和杨木,最好是梧桐木,这些树木材质轻巧,不易开裂变形,但耐磨性差,风箱使用五六年后就要更换。

遥远的乡村记忆——风箱

做风箱是一项精细活,必须严实合缝,不能漏气,它需要专业的木匠运用精湛的手艺。有一句顺口溜:“细的牛毛不纫,粗的没有尺寸。”这句话形象地描绘了风箱制作的精细程度。其中,“细的牛毛不纫”指的是某些部件的精细度极高,甚至连牛毛都难以穿入;“粗的没有尺寸”则强调了风箱尺寸的多样性,尽管每个风箱都有其特定的尺寸,但都不能偏离基本的设计原则。在制作过程中,特别是打脉线、解板、拼板与烤板工序,每一步都需小心操作,体现匠心工艺。

制作过程中,整块的木板不易找到,木匠就采用用榫卯连接方式,不用胶水,就能牢牢固定。麻纸或鸡毛被巧妙地制成活塞,再在所有摩擦面打上蜂蜡,使得推拉轻松、风力十足。拉杆用槐木或枣木,质硬耐磨。为了使风箱防潮,风箱做好后要用桐油刷上两遍。做风箱的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木匠,一个风箱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风箱提高了做饭的效率,更是改变了菜品的味道,让大家早早就尝到了爆炒菜的美味。比如说:平常烧一锅开水的时间30分钟,用风箱的帮助下,烧一锅开水最多10分钟。在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农村地区农活繁多,基本上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劳作,如果在做饭上缩短了时间,那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地里干农活,让庄稼有一个好收成。

烧锅,拉风箱,这种活儿,不用教,无师自通。在农村,帮着家里拉风箱是孩子们常做的家务活。许多70、80后农村人,在小时候放学回家都帮助妈妈拉过风箱,以期待饭菜早早出锅。这不仅仅是一个体力活,更需要技巧。在农村,烧柴的种类繁多,如麦杆草、杂草、树枝、树叶等,烧草和树叶子时,只需用手将其整理成团,点燃后放入灶口,火焰便旺盛起来,无需频繁拉动风箱。然而,当需要燃烧树枝和木块时,情况就复杂了。首先,得用引火草点燃炉膛,随后将树枝和木块置于其上。这时,便需要开始推拉风箱的连杆,以助火势慢慢蔓延。长拉短放、快拉慢推,这样的巧劲才能确保火苗的匀称与柴火的节省。

根据烹饪的需求不同,拉风箱的速度与力度也会有所变化。炒菜时需要急火,因此风箱要快速拉动;而蒸馒头时则需先急后缓,考验着拉风箱的功夫。或许正因为如此,有人曾戏言,脾气急躁或性格冲动的人可能干不了拉风箱这种活。

那时候缺柴火,大多是烧树叶、麦草,遇到阴雨天,树叶、麦草潮湿,很难烧着,有时浓烟四起,呛得眼泪直流,还要时常往灶膛里添草很烦人。做一顿饭烟熏火燎,有时被呛得又是咳嗽又是抹眼泪。特别是看着别的小伙伴在玩耍时,而自己在拉风箱,气得总想把磨得光光的两根拉杆立马拉断,心想,使劲儿把它拉断,就不用我再拉风箱烧火了。有时在心里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了,一定逃出农村,再也不用拉这烂风箱烧火做饭受窝囊气了……

一顿饭下来,要来回拉动风箱几百次。所以,鸡毛在里面有一定的磨损。风箱要不要修理,人们一拉风箱就知道,风箱越拉越轻,气流不如平常大,知道风箱“漏风”了,要考虑着换里面的鸡毛了,便找木匠修理。乡下有专门修理风箱的木匠师傅,担个挑子各村转悠。木匠修风箱时,孩子会围在周围看热闹。木匠把上面的盖板抽开,把固定活塞夹板的楔子取下,取出夹板,夹板上的鸡毛已残缺不全,木匠把上面的旧鸡毛拆掉,重新换上新鲜柔软的鸡毛就行了。

风箱的用途并不仅限于做饭。铁匠炉中,风箱被用来吹风,虽然体型和燃料与家庭用的有所不同,但其原理相同。。铁匠铺使用的风箱要比家里的大得多,老大的风箱,载着沉重的岁月,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在风箱助力下,蓝蓝的火苗突突上串,炉膛内的铁件被炭烧得通红,铁匠师傅轮起重锤,快速地敲打,火花四溅,还时不时放到水里,铁件成了开山之斧,成了切菜之刀,成了炒菜之铲,成了挖地之锨……后在农村的婚丧嫁娶等场合,风箱也被广泛使用。当需要办“流水席”或“蒸大锅”时,人们会支起大锅和风箱,由壮小伙或能干的妇女专门负责拉动风箱。随着火力的不断加大,蒸煮的鸡鸭鱼肉逐渐熟透,热气腾腾的场景中充满了人们的欢声笑语。

想象一下,在那个没有现代机械的年代,人们就是靠着这样的风箱,一拉一推地吹出火来,烧水做饭、熔炼金属、打造出精美的金银器,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烟熏火燎,炊烟袅袅,风箱已经成了很多人儿时的记忆。这一古老而又被时代抛弃的物件,也许已永远地成为过去时,只能停留在历史的道路上。不曾被一些人想起,但一定会令一些人永远的难以忘记。不能陪我们一生,至少它陪了我们一程。人上了岁数啊,就特别容易怀念过去。不是说现在不好,而是过去的时光里,藏着我们太多独一无二的记忆。它沧桑了岁月,也温润着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