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正值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高福岗的长篇纪实文学《燃烧的禹王山》。此书一经面世,就因其“史料丰富,史实准确”、“脉络清晰,可读性强”的特性,而被专家评审团和江苏省新闻出版广电局确定为“全省农家书屋重点出版物推荐书目。”
一、被遮蔽的历史:一部迟来的抗战记忆
1938年4月,台儿庄大战之后,日军在此集结重兵卷土重来,第五战区的300里防线岌岌可危。为此,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六十军(滇军)三万五千将士奉命驰援徐州,在台儿庄以东的邳北地区,以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钢铁防线。在此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抵御着日军机械化部队的近百次进犯,并以伤亡过半的惨痛代价,为全国的抗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但就是这场惨烈而又悲壮的阻击之战,却因政治边缘化与史料散佚,而被长期湮没于“台儿庄大捷”的光环之下。禹王山抗日阻击战与台儿庄战役同为徐州保卫战的关键支点,二者时长均在近月,且歼敌相当。然而,权威史料如《蒋介石大传》、《李宗仁自述》中几乎不见记载,就连电影《血战台儿庄》中也仅以一句“六十军作为预备队”的台词,而一言蔽之。更为蹊跷的是60军进驻阵地防线之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既没有交防,也没有战壕掩体,明显是整个防线的一个缺口。这不能不让人考虑战区最高司令长官李宗仁与六十军之间存在的矛盾与恩怨。
为了深探细究这段鲜为人知的抗战史实,邳州本土作家高福岗站在民族责任的高度,决定用纪实文学的笔锋,穿透时光的云层,拂去历史的尘埃,将60军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壮烈场景,再现给世人。他耗时三年多,先是远赴云南,聆听六十军将士家属的倾诉,后又深入堪访禹王山战场的遗址,走访了数十个见证过当年那场战斗的老年人,并阅读了多个国民党将领的相关回忆录和地方文史资料,逐步系统地梳理出了那场生死之战的脉络,从而创作出了长篇纪实文学《燃烧的禹王山》。南京大学资深教授、中国现代史学会名誉会长张宪文先生,在阅读此书之后深情地说:“台儿庄保卫战的禹王山战斗,滇军(60军)全体将士浴血奋战,给了日军以沉重的杀伤,他们的英雄行为和民族精神,可歌可泣!作者以对历史高度负责的民族责任感,抢救挖掘了珍贵的史料,为后人留下了鲜活的抗战教科书。”
高福岗实地考察禹王山阻击战旧址

二、文学与历史的互文:纪实文学的叙事突破
高福岗在“历史真实”与“文学感染力”之间找到了精妙的平衡点,打破了传统抗战书写的窠臼,实现了微观史的诗性重构。全书将滇军(60军)二十七天浴血战斗这条主线,巧妙地穿插在中共地方党组织和支前民众之中,从而呈现和刻画出了五十余位立体人物。善打山地战的184师师长张冲,根据当地民众的介绍,果断建言卢汉军长,将平地防线后撤到十五里以外的禹王山一带,从而获得了作战的优势。连长赵继昌身背阵亡弟弟的骨灰袋,含泪作战,最终自己重伤濒死;黄文欣连长血染新婚遗书,其妻顾月明赴战场祭夫;中共苏豫皖特委书记郭子化,亲往军长卢汉的指挥部,分析战势,共谋作战大计,将国共两党的个体命运嵌入到这场宏大的历史洪流之中。
同时,《燃烧的禹王山》中的地域文化的叙事熔铸,也是耐人寻味。作者独具匠心地将激烈的战场,当作了邳北风物与方言的文化载体。卢汉军长初尝邳县煎饼误认为“火纸”,吃盐豆惊呼“臭里带香”;对于民众送来的辣椒浆浇豆腐,也说出了“要拉馋,椒子盐”地方俚语,让铁血硝烟浸染着人间的烟火。书中还以“禹王山传说”勾连着夏禹治水、明代泇河开挖史,赋予战场以千年文明的纵深。
三、民族精神的复调书写:从将士到民众的英雄群像
《燃烧的禹王山》突破了“战争工具论”,揭示抗战精神的多元根基。被称为滇军之魂的184师师长张冲,亲见外甥何起龙、侄儿张震东阵亡,依然坐镇山头与日军三次夺旗,死战不退;卢汉撤离时长跪禹王山,哽咽悲呼:“念我滇军三万健儿,皆出精英,堪称劲旅。为抗击日寇,千里出征,饮马长江,东讨西征。今因驰援徐州,驻防大运河。我们守卫台儿庄,浴血禹王山,拼杀20余日,阵地固若金汤,日冠胆战心惊。只是一万三千多官兵泣血殉国,尚有四千多人重伤在身,令我扼腕叹息,痛不欲生!”展示着将领内心的痛楚与担当。也让雄壮的滇军军歌,在炮火中反复唱响,成为精神图腾。在表述民众的抗战之力方面,更是别开生面,邳县共产党员、青年救国团长栗培元长,组织担架队穿梭火线;支前队长梁王城扮厨师刺探敌情;阻击战之后,禹王山下的老人李修武,主动组织村民为无名烈士掩埋尸骨,并守坟数十年,从而使“乡土的守护者”与“异乡的殉国者”,共同熔铸了民族的脊梁。
四、文学担当地域回响:从纸页到大地
《燃烧的禹王山》超越文本,激活了地方的记忆工程。在禹王山抗战遗址获评国家级抗战纪念遗址之后,禹王山抗日阻击战纪念馆也相继建成,高福岗又根据所掌握的史料,与市政协文史委主任郭彩凤一起,主编了《禹王山抗日阻击战(史料)》,并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样,纪实文学《燃烧的禹王山》和《禹王山抗日阻击战(史料)》,已经成为最珍贵的文史资料,真正成为历史觉醒的催化剂。
作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的高福岗,还以邳州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的身份,还积极配合着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工作,将书中故事带入校园,走进讲堂,让“赵继昌背着弟弟去作战”、“顾月明祭夫”、共产党员栗培元支前等故事情节,成为青少年爱国教育的活教材。高福岗曾经深情地吐露自己的心声:“文学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信仰。唯有扎根大地,才能开出绚烂的花朵。”《燃烧的禹王山》正是这一信念的践履——它以纪实之笔救赎被遗忘的英灵,以文学之力重铸地域精神坐标。当深秋松柏如列队士兵屹立禹王山头,那些“燃烧”的故事已不仅是历史回响,早已成为民族基因中的永恒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