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庚

(1826—1890)

字辛榖,一字袖海(褎海)、袖海(褎海)父、上于、上于父,号西庄山民、金罍、井罍、金罍道士、金罍野逸、诜郭、荐未道士、似鱼室主、翯嘫散人、翯嘫老人、大横等,斋名有似鱼室、沤寄室、金罍山庄,浙江上虞大勤乡西山村人。

徐三庚的篆书风格在晚清书坛独树一帜,可概括为以下四点:
      1. 双线并峙    雄强一路:整笔取《天发神谶碑》的“折刀头”法,横粗竖细,起笔方截,收笔如“倒薤叶”,沉厚而飞扬。    秀美一路:承邓石如、吴让之圆转流畅的笔意,却加长体势、增密弧线,线条轻盈飘动,被时人誉为“吴带当风”。

2. 体势变形    字多作“上紧下松”或横向开张,结构夸张,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弧度增大,使字形婀娜而具装饰味。

3. 篆隶相参    运笔参入隶书提按与顿挫,横画两端呈“刀截”状,纵画收尾出锋,形成明显的节奏感与金石味。

4. 刀笔互用    其“印从书出”,篆书线条直接决定篆刻刀趣;反过来,浙派碎刀短切的涩势也被融入笔端,使书、印风格高度统一,苍辣而飘逸。    正因兼具雄强与侧媚,徐三庚的篆书既富视觉张力,又带婉约风姿,成为晚清最具辨识度的篆书样式之一。    徐三庚把篆书与篆刻几乎“焊”成一体,核心做法只有一句话:    先立“书意”,再以刀代笔,把书意压缩到方寸之间,使小印具有大碑的气势与舞姿。具体可分四条看:

1. 线质互借——“碑笔”变“刀笔”   他写篆先取《天发神谶碑》的“折刀头”:横画粗、收笔尖,竖画细、中段微弯。   下刀时刻意保留这种“方起尖收”的痕迹:冲刀为主,一刀到头,在起、止处轻挑成“倒薤叶”,印面线条立刻出现碑刻的“斩截”味,既妍丽又沉雄。

2. 结构互借——“大疏大密”缩入小印   书迹惯用上紧下松、纵向拉长,单字呈“吴带当风”的舞姿。   入印时他仍保留这种夸张比例:把字的“主笔”延伸到印边,让余笔蜷曲留空,形成印面强烈的虚实对角;观者但觉长袖飘空,却忘了仅在一二厘米之间。

徐三庚临《天发神谶碑》高清图

3. 章法互借——“行草动势”刻入静态篆字   他写篆常参隶书顿挫,笔顺有轻重起伏。   刻印时把“顿挫”转译成“深浅”:主脉一刀冲深,余波渐浅,并在转角处用碎刀轻凿,产生类似行草“飞白”的枯笔;印面于是出现节奏感,静中带动。

4. 边款互借——“印外书”再证“书印同源”   他边款多用行楷,刀法仍延续篆书“侧锋取势”的提按,刻出方肩尖锋,与印面篆文同构;   这样边款成了微缩的“碑阴”,印面、边款互为注脚,书、印彻底合一。
       正因为“先立书意,后以刀缩书”,徐三庚才能把婀娜飘逸的大字气氛完封不动地注入小小印章,形成“印从书出”的典范;后世如黄士陵、齐白石,甚至日本篆刻家,皆从他这里学会“以书驭刀”之法。

    综合各家研究,可把徐三庚篆书的“成体”过程划为四大阶段——与篆刻同步推进,互为因果。
1. 30 岁前:筑基浙派(约 1826―1855)  
书:写小篆先追《峄山》《袁安》,兼临宋元墨迹,线条尚圆;同时大量仿刻浙派印章,练成“碎刀短切”的手感。  
 印:白文仿汉铸“烂铜”味,朱文取丁敬、黄易之方折,边款已出现“意在钝丁、小松之间”的自识,刀味反哺笔味,使早期篆书带生涩苍毛的金石气。
2. 38―40 岁:嫁接皖派(1858―1862)  
书:初见邓石如、吴让之墨迹,遂把“邓派”长脚圆转引入笔端,线条由“扁圆”变“修长”,开始横粗竖细。  
 印:同期刻“若泉”“桃花书屋”等印,以冲刀为主、切刀助之,把邓氏“印从书出”的婀娜直接缩入方寸;印面的飞动弧线,又逼使他写篆时弧度更大,书、印第一次明显“互借”。
3. 40―60 岁:融《天发神谶碑》而自出机杼(1862―1882)  
书:1861 年(癸酉)临《天发神谶碑》四屏,取“折刀头”“倒薤尾”法,起笔方截、收笔尖挑;再掺《华山庙碑额》《韩仁铭额》的收腰结构,遂成“中宫紧束、四肢开张”的徐氏典型体。  
印:把碑的方棱、内凹、尖收转译成刀味,代表作“禹寸陶分”“白门史致道仲庸父章”等,边栏与字格常借主笔冲出,形成“印外有书”的碑拓气势;印面成功的夸张比例,又促使他写大字时更放——书、印至此完全合体。
4. 60―65 岁:变形加剧、炉火纯青(1882―1890)  
书:结体愈趋“上紧下松”,竖脚故意拉长外甩,弧线多过一圈,被时人评“吴带当风”;横画“折刀头”更方,竖画“倒薤”更尖,节奏落差拉大,雄强与侧媚并存。  
 印:同期间“绳其祖武寿考维祺”等印,篆法已非纯小篆,而是自家“行篆”的缩微版;刀法冲切并用,深浅顿挫,把大字飞扬的“舞姿”锁在方寸之内,达到“刀即笔、印即碑”的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