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驯鹿踏过的年轮
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有感
作者:蒋新明
翻开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鄂温克人世界的门。我好像站在了大兴安岭的密林深处,看鄂温克人赶着驯鹿踏过没膝的积雪,萨满的神鼓声在山谷间悠长回荡。这部以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女人的视角写成的史诗,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载着一个民族的兴衰与悲欢,在字里行间刻下时光的年轮。
这部小说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鄂温克族人那种直面生死的坦然。他们在篝火与风雪中诠释着“珍惜当下,笑对人生”的真谛。鄂温克族部落中死亡如林中落叶般寻常。“在欢庆婚礼的篝火的灰烬旁,在黎明时分,达玛拉永远地走了。”生命以最本真的样貌呈现——有婚礼必有葬礼,有新生必有告别。在鄂温克人的眼中,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鄂温克人将逝者托付于风中树葬,灵魂飘散回归自然,生死在朴素仪式中达成和解。这种豁达生死观体现了他们对生命的深刻理解和超脱态度。正如老奶奶所说:“人就像一片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最终都要归于泥土。”这样的哲思给予我们无尽的启示:生命虽短暂如白驹过隙,但其价值却在于过程中的体验与感悟。我们应该珍惜当下的每一刻时光,用心去感受世间的美好事物。
读完这部小说,我不停地反问自己,我们该怎样度过短暂而平凡的一生呢?《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鄂温克族人,他们教会了我如何以一颗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书中的女主人名叫玛利亚,她的第一任丈夫名叫拉吉达,在一个下着暴雪的冬日不幸冻死。几年后,第二任丈夫瓦罗加,为保护他人又惨遭野熊袭击离她远去。她的一生经历过人间的风雨和生活的沧桑,她依然顽强而坚韧地演绎着生命的精彩与平凡。

我们的生命之中除了收获快乐幸福,也许也免不了风霜雨雪,很多美好的人、事物都会悄然离我们远去,充满着无奈与悲伤,我们没办法逃离这些遗憾。书中的鄂温克族人,在面对自然灾害、疾病侵袭、亲人离世等种种困境时,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生命的尊重。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笑对人生”。
除了坦然面对生死,笑对人生外,这部小说最打动我的是那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命哲学。鄂温克人世代以驯鹿为伴,逐水草而居,过着游牧的生活。他们敬畏自然,遵循古老的传统,与山川草木、飞禽走兽和谐共生。鄂温克人视自己为大自然的一部分,而非主宰者。他们对自然的尊重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狩猎时只取所需,不滥杀无辜;捕鱼也讲究适度原则,维护生态平衡。在他们眼中,山有山神,树有树魂,每只驯鹿都有名字,每条河流都藏着故事。酋长女人回忆年轻时,曾见父亲为了让受伤的小驯鹿活下去,冒雪进山寻草药,回来时睫毛冻成了冰棱,却笑着把药汁喂给小家伙。这种对生命的敬畏,不是教科书上的教条,而是融入血脉的生存本能——他们索取山林的馈赠,也懂得用桦树皮包扎被伐的树干,用松枝祭祀山神,在自然的循环里找到微妙的平衡。这种天人合一的理念贯穿全书,我深深体会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征服与被征服,而是共生共存的关系,敬畏是生存的基石,人类唯有顺应自然规律才能长久生存。
这部小说还对因过度开发而导致环境破坏发出了心底的呐喊。当伐木工人的电锯声取代了松涛,当铁路的铁轨割裂了驯鹿的迁徙路线,鄂温克人的生活被连根拔起。驯鹿因为吃了喷过农药的树叶而死去,年轻人背着行囊走进城市,最后一个萨满在跳神时,神鼓再也敲不响山林的回应。就像书中写的:“其实开发是没有过错的,上帝把人抛在凡尘,不就是让他们从大自然中寻求生存的答案吗?问题是,上帝让我们寻求的是和谐生存,而不是攫取式的破坏性的生存。”
当最后的驯鹿执着地走向苔藓消失的远方,鄂温克人“取之有度”的生存法则,反衬工业文明对自然的掠夺式开发。试问现代人那被物质和效率所麻痹的神经:我们飞速向前,可曾回望灵魂深处被遗忘的故乡?
额尔古纳河依旧流淌,它见证了密林的繁华与寂寥,也见证了历史的变迁与岁月的沧桑。它终将载着那些驯鹿踏过的年轮,流向更远的未来。在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里,我们或许应该放慢脚步,聆听来自远方的声音——那是大自然对我们的召唤,也是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回响,提醒我们莫忘来路,莫失本心。
作者简介:
蒋新明,岳阳市小学语文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分会会员。有多篇诗文在省市报刊发表,部分作品收录在儿童诗集《会说话的陶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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