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43年,吴克元中进士后返乡,当时翁方纲写了送别序文。次年春天,吴克元参与纂修《临汾县志》,任编辑,应临汾举人张允楫等文士所请,为曾任临汾知县的福建南安进士洪世佺撰写了一篇传。
午塘洪公传
吴克元  
公名世佺,号午塘,闽之南安人也。由进士补芮城令,调临汾令,迁汾州府同知。公博学泛览,注疏百家之言,皆能窥其涯涘。文思敏捷,下笔千言立就;蛟龙蚯蚓,飞舞结蟠,见之者皆适适然惊,以为犹河汉而无极也。由此名益振。  
公娴于政事,判牍皆出己手,不假幕僚,而从容优裕,日有余暇。时召邑子弟之秀者,与之论文讲学,口授指画,终日无倦色。是以大吏奇其能,而士民皆从其教也。  
公之任临汾也,前任为栎田黄公。黄公故能吏,而公踵其后,皆廉干,能发奸摘伏,清积匪,剔衙蠹,使闾阎安业。故时人并称之。而黄公好文法,以老吏自命;公则缘饰以儒术。黄公自喜其能,积案至数十日乃理,断以己意,人莫敢违;公则案无留牍,虚心研讯,使人尽输其情,然后以理折之,而众心自服。故爱公者尤多。  
往余在都门,同年友芮城李君腾蛟为余言公贤,且出其所为文以相示。余于是始知公。后数岁旋里,至临汾省老友贾君泽洛,知公之事乃益详。于壁间读其相赠答诗,温厚有诗人之致。嗟乎!在位不下士久矣!贾君贫且老,性复耿介,生平相于吾辈二三人外,相知者盖寡。而公为长官,任剧邑,亲枉顾于破屋荒园之内,与之谈终日不厌,觞咏酬酢,宛如贫贱交。此尤近时人所难也。  
己亥春,余修志临邑,孝廉张君允楫等数十人造予而请曰:“吾师循绩彰彰在人耳目,为之传以示于后,不亦宜乎?”余曰:“然。”乃本其所知者书于篇。  
论曰:余闻洪公恂恂儒者也。在临汾日,有豪猾裴姓者,以博进没人之产不可胜数。公廉得其情,寘诸法,奸人皆股弁。贤者之不可测也如是!《易》曰:“包荒,用冯河。”若公,可谓近之矣。

附白话文翻译:
午塘洪公传 
洪公名世佺,号午塘,福建南安人。考中进士后,先任芮城知县,后调任临汾知县,再升汾州府同知。洪公博学广览,对百家经典的注释疏解皆能深究其精微。他文思敏捷,下笔千言立成;文章气势如蛟龙腾跃、蚯蚓盘曲,见者无不惊叹,恍觉如银河般浩瀚无涯。由此声名愈盛。  
洪公精通政务,判词文书皆亲笔撰写,不委幕僚,却仍从容有余,每日得闲。常召集县中才俊子弟,讲论文章学问,亲授指点终日不倦。因此上司惊叹其能,士民亦欣然受教。  
洪公任职临汾时,前任乃栎田黄公。黄公本是能吏,洪公继任后,两人皆以清廉干练著称,善揭发奸邪、肃清积匪、铲除衙署蛀虫,使百姓安居乐业,故时人并称其贤。然黄公偏好律法条文,以资深官吏自居;洪公则以儒术润饰政事。黄公自负其能,积压案件数十日方审理,凭己意决断,无人敢违;洪公却案无积卷,虚心审问,待当事人尽吐实情后以理服众,民心由衷钦服。因此爱戴洪公者尤多。  
昔年我在京城时,同年芮城友人李腾蛟曾向我盛赞洪公贤德,并出示其文章,我方初识洪公。数年后归乡,途经临汾探望老友贾泽洛,更详知洪公事迹。见其壁上与洪公唱和之诗,温厚深具古诗人风致。可叹!为官者不礼贤下士久矣!贾君贫老孤介,平生知己除我辈二三旧友外寥寥无几。而洪公身为长官,治理繁剧大县,竟亲至破屋荒园拜访,与贾君终日畅谈不倦,饮酒赋诗如布衣之交,此等风范实为当世罕见!  
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春,我于临汾修纂县志,举人张允楫等数十人特来恳请:“吾师政绩昭彰,有目共睹,愿先生作传以传后世!”我应允,遂据所知撰成此篇。  
赞曰:我闻洪公乃谦恭儒者。其在临汾时,有豪强裴某借赌博侵吞民产无数。洪公查实其罪,依法严惩,奸徒皆股颤胆寒。贤者之深不可测竟至此!《周易》云:“有包容山川之量,方可涉越大河。”洪公之德,近乎此道。

文中提到芮城同年友人李腾蛟,李腾蛟是乾隆三十年乙酉科举人,乾隆四十六年辛丑科进士,这个信息为确定吴克元中举的时间提供了一个参考。写此文时,李腾蛟还是举人,称呼同年,则很可能吴克元也是乾隆乙酉科的举人

此前查《襄陵县志》,吴克元、朱永年、刘峩三人并列,以为是同年中举,近来细看才发现只标记了乾隆年号,并没有确切年份。刘峩因有登科录,知他是雍正乙卯科举人。而吴克元中进士的乾隆43年未见有登科录之类资料,所以没法判断他是哪一年考中举人的。

文中还提到临汾好友贾泽洛,字蘅皋,《临汾县志》有传,正好是知县洪世佺撰写的。《国朝山右诗存》录有吴克元给贾泽洛的一首赠诗,如下:

醉后歌赠蘅皋先生

平阳白酒气味恶,一盏酌我我不乐。

痛饮今夕忽酩酊,馥馥异香生杯杓。
饮人不饮酒,酒随人厚薄。
未饮心先醉,况复此斟酌。
先生霜发玉炼颜,清姿缥缈云间鹤。
乘兴时常来相觅,形忘尔汝真脱略。
家徒四壁不知贫,徐出新诗共商榷。
谁使君诗老益工?五鬼相于元非错。
夜色暗淡云解驳,星斗阑干灯花落。
高谈真觉有鬼神,天地供我一挥霍。
半酣更作鸲鹆舞,胸间隆隆起五岳。
幸无俗物败人意,放浪形骸谁能缚?
隔墙小儿惊卧起,梦里迅雷震索索。

AI解读:

这首诗是吴克元在酒醉后写给好友贾泽洛(字蘅皋)的即兴之作,充满豪放不羁的醉意和真挚深厚的友情。全诗情感跌宕起伏,语言生动形象,展现了诗人与友人痛饮、高谈、放歌、起舞的狂放场面,以及他们对诗歌艺术的执着追求和不慕名利的超脱情怀。

1. 开篇饮酒与醉态 (1-6)

起笔直言酒质不佳(“气味恶”),一杯下肚并不快乐。但紧接着笔锋一转,说痛饮之后忽然大醉,竟觉得杯中散发出馥郁异香。这转折生动描绘了酒醉带来的奇妙感受变化。

“饮人不饮酒,酒随人厚薄”:点出饮酒的真谛在于情谊深厚,酒味好坏、多少反在其次。情意越厚,酒兴越浓。

“未饮心先醉”:未饮已醉,强调与好友相聚的喜悦本身就令人陶醉,更何况还有美酒助兴。

2. 赞美友人贾泽洛 (7-12)

“先生霜发玉炼颜”:描绘贾泽洛虽已白发(霜发),但面色如玉(玉炼颜),精神矍铄。

襄陵东柴进士吴克元(四):修志临汾,为知县作传

 “清姿缥缈云间鹤”:将友人比作云中仙鹤,形容其风姿清雅飘逸,超凡脱俗。

 “乘兴时常来相觅”:说明二人交往随性自然,兴之所至便来相聚。

 “形忘尔汝真脱略”:形容二人相处亲密无间,不拘形迹,忘却了客套的称呼(尔汝),极其洒脱(脱略)。

“家徒四壁不知贫”:赞美贾泽洛安贫乐道,即使家徒四壁也不以为意。

 “徐出新诗共商榷”:点明二人志趣相投,常拿出新作互相切磋(商榷)诗艺。

3. 探讨诗艺与狂放抒怀 (13-24)

 “谁使君诗老益工?五鬼相於元非错”:这是对贾泽洛诗艺的赞叹和探讨。“老益工”指年纪越大诗艺越精湛。“五鬼”典出韩愈《送穷文》,常指代穷困潦倒。这里诗人幽默地说:是谁让你的诗越老越好?莫非是与“穷鬼”(五鬼)相伴(相於)的结果?这并非坏事(元非错)。暗含了“诗穷而后工”的传统观念,也表达了对友人困顿境遇的同情与对其诗才的钦佩。

 “夜色暗淡云解驳,星斗阑干灯花落”:描绘深夜畅谈的环境,云散(解驳)露出星星(星斗阑干),灯花(预示喜兆或夜深)也落了,暗示时间流逝,谈兴正浓。

 “高谈真觉有鬼神”:形容二人高谈阔论,妙语连珠,仿佛有鬼神相助。

 “天地供我一挥霍”:极度夸张地表达狂放不羁的心境,感觉天地万物都任由他们挥洒豪情。

 “半酣更作鸲鹆舞”:酒至半酣,诗人兴起学八哥(鸲鹆)跳舞,尽显醉态之狂放。

 “胸间隆隆起五岳”:形容醉后豪情万丈,胸中仿佛耸立起五岳高山。

 “幸无俗物败人意,放浪形骸谁能缚?”:庆幸没有俗人俗事来扫兴,此刻放浪形骸、不拘礼法的自由状态,谁能束缚得了?

4. 收尾趣笔 (25-26)

 “隔墙小儿惊卧起,梦里迅雷震索索”:以隔墙小孩被他们的喧闹(如高谈、狂舞)惊得从睡梦中坐起,以为是梦里迅雷在震响(索索,形容震动或恐惧声)作结。这个生动的细节既侧面烘托了他们酒酣之态的忘我与热烈,又增添了几分诙谐的生活气息。

这首诗生动记录了文人雅士间以诗酒会友、切磋砥砺的生活情趣和精神风貌,语言直白生动,意象鲜明(恶酒、异香、云鹤、五鬼、星斗、灯花、五岳、迅雷),情感真挚奔放,场面描写极具画面感和感染力(尤其是结尾的隔墙小儿),充分体现了酒后抒怀、不拘格套的特点。

襄陵东柴进士吴克元(三):曹学闵的送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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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陵东柴进士吴克元(一):生卒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