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散文:从名人身上汲取力量
写有所得
1
东坡的酒樽
金科谕
大醉。
东坡先生酒樽里的残酿,像极西湖澄澈的水,荡漾着月光。
先生好饮酒,可酒量不行。故常常“大醉”,然后“作此篇”。年少有为,高中进士,东坡得意,然一任“群芳” 妒。银樽落地,清酒溅落,化作东坡心口的一片西湖,牵起先生与杭州的情缘。而杭州与东坡,都成了对方经久不化的甘饴。
我们只能在诗篇中望着先生“欢饮达旦” 清酒入樽,酒香四溢,酒其中,乐亦其中,故大醉。他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又说:“醉饮西湖晚,步转北渚长。”光摇影曳间,他在那小亭里,大醉,大笑,大乐,响传千古,旷达古今。为何如此乐呢?只因为“唯有饮者留其名”吗?一定不是。
爱罢!
爱什么呢?是贪嗜酒的淳香么?是被那千篇一律的景么?一定不是。
我们被诗篇蒙蔽了,故未望见。
君不见,视饥荒而于心不忍之苏轼;君不见,望疫疾而痛心疾首之东坡;君不见,看洪灾而而顿首蹙眉之子瞻。君从未知晓:曾经的杭州是怎样的不堪的蛮夷之地。而这一切,藏在先生赞美的文字里,不被世人知晓,只留一潇洒的身影。可我们仍捕风捉影般看见了那日日夜夜坐于案头,呕心沥血,苦思冥想,殚精竭虑的先生。夜己深了,而先生仍伏于案上,烛火昏昏黄黄,映出了桌旁的酒樽。酒樽是空的,杯底深邃,望不到尽头,无法再用昏黄的烛焰照亮,更无法去倒映西湖的明月,而是盛满了先生的思虑与难以言说的苦痛!
接连着七篇的调粮奏章,迅速建立的安坊,有条不紊的治洪工程。随着一系列的努力,杭州开天,东坡开颜,与民同乐,载歌载舞。果然,在一杯杯酒中,饱含的是先生对杭州人民,天下苍生的深切关心!他深爱的,或许是这个罢!故大醉。
䤁满清酒的酒樽,在先生手上摇动着,洒落一滴滴佳酿,星星点点。先生每日如此,乐不可支,的确,先生望着安居乐业的杭州人民,定是自豪而宽慰罢!于是先生离开了,这片成为他第二故乡的土地。辗转流离,在仕途的起起落落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先生从未放下酒樽,也从未放下他心中那片西湖,即使只字不言,只待半生后再次回到那片深爱着的土地。人们仍铭记着他,他也深爱着,如同苏堤之花一般“飞英蘸波,纷披掩映”诉说着深情。
先生去了。但酒樽是满的,因为他要敬那全杭,敬那爱的天下苍生!
酒映浩月,洒香四溢。
像极了月下湖光。
像极了先生的悠魂。
2
川端康成之雪
蔡翱泽
过了县界隧道,就是雪国。
最无暇的世界,徒劳的爱,终若融雪,从川端笔尖淌露。何由而来的悲哀,竟抑没了一切。永远的纤细的雪,诉说天地侘寂。
侘寂,多美好的词!不完美的、残缺之宁静之美,在这个孤儿身上淋漓展现。可笑啊,葬礼是他青春的代名词,残缺的家庭,残缺的情感,空洞的内心。目光渐渐冷凝起来,独自坐在庭间榻卧,烟岚伴随他听聆雪落。待歇,推开纸门,银白的孤寂,沾于虬之樱,是丧服的颜色。
被茫雪湮没的心之界,封塞了一切倾泻的出口。不善言辞的川端将他对爱的渴望,寄寓虚构的、却又犹为亲切的文字。
漆墨夜空的底色变为银白。
县界之山渐渐显露,一个为破灭悲哀而生的国度,其漫漫之雪,惋叹生命与爱情。雪国是优美的世界,亦是岛村、驹子、叶子、行男的某种桎梏,如身处风雨夜,无人能透过朦胧,触摸到晴日的呼号。“镜中的雪越发耀眼,活像燃烧的火焰。”梦一般的雪国,是暮色之镜中流动的云霭,还是川端映射的幻境。岛村被攫取的内心,是镜中澄寒的叶子,还是热烈的驹子,迷茫。无从下笔的思路,流动的意识。
生与死的永别,在行男因肠结核长辞——在叶子葬身大火后湍流的银河——雪夜中撕裂的灵魂,一切的毁灭,美。像是笔尖凝结雪花,是物哀的囯度。
“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徒劳。”他这样讲。像凄雪坠落在即刻殒落的樱花,彻底销了踪迹,天地为之侘然。
三岛由纪夫受军国主义思想,剖腹自杀。“该死的是我。”他这样哭泣。
人类会为追求名利,达到“纯粹的自我”,嗜血式地臣服于残暴狭隘的思想。只有冷峻的目光,才能穿透这层隔膜,直击精神之匮乏。雪国,莫不成了最纯净的天地。
死亡从来不是因人性的罪过。
精神之死才是。
窗外风雪所吟啸的,像祭典的乐声,阴柔而曼妙。

火车在终末之处停下来了。远方传来空寂的太鼓之音。
3
东坡的一汪秋水
蔡璐蔓
望着。他的背影,从千年前走来。我从滔滔江水中望见了他的眼眸——
“君为苏轼否?”
“但称东坡无妨。”
东坡倚靠在小舟的边缘,一只抚碧波,所及之处勾划出柔顺的涟漪,另一只手举着酒杯,望着明月。他总是背对着我,我总是看不到他的面容……
小舟飘荡,暗香忽来,惺忪间,惊涛拍荡,卷起千堆雪。东坡忽起身,衣袂飘飘,若仙人之境,涛头吟唱:“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一樽还酹江月。”此为东坡被贬黄州二年有余,口中虽有逍遥之意,心中饱含愤恨。我想,他的眼神如积水般宁静、纯澈,大抵是看透世间百态后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罢!
乌鸦为他哀唱悲歌,却未能唱过他心中的哀号。辱诟通宵。
“君曾锦衣华食,而今飘零,心有沉郁否?”
“ 不知竹杖芒鞋,一蓑烟雨任平生。”
东坡步履甚快,我走在他身后,眼见雨水漫天,时而隐约春雪响。东坡发髻松散,两边鬓发垂滴着雨水。山雨朦胧,他又吟:“也无风雨也无晴。”信步向前,心中释然。
“苏子此去欲何人?”
“奉诏就在,不知前途。”
仕途之路多坎坷,觥筹交错间明争暗斗,党派之争不顾百姓受难。天下往往,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东坡冷眼看待这官场。我又见前方那人不再年轻,沿途已然是秋风扫黄叶,唯余几声叹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君臣之梦,白龄之内,今却空名。不如忘却生前身后名,誓不作拜之人。他的眼神中大抵是就是成了澄明旷达的。
“君为苏是否?”
“是也,非也。”
那人转向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他的眼睛像一汪潭水,又深又遥远。一个眸子里装着苏轼,一个眸子里装着东坡。他说:“人生到处应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雨水装进眼眶。
4
李白的酒
金映廷
酒入豪肠,酿成了月光,绣口一吐半个盛唐。
秋日薄暮,用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俱醉。年少轻狂的他,手执长剑,踏凌波于天地,初入浮世万千,浑然不知勾心斗角,暗流涌动。无谓,他的光芒足够亮眼,肩酒便欲纵横天下。
站在高堂之上,面对李邕的轻视,他高声吟曰“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逍遥而下,以酒香清爽,荡气回肠。如酒纯粹,刺激着他的灵魂。
于颍阳山下,夜深星火,与元丹丘和岑勋欢饮达旦。于是乎《将进酒》空然出世,众生皆望。
羡子年少正得路,有如扶桑初日生。两年,深宫,与酒相伴。烂醉,傲然,力士脱靴。提笔成经典,烂醉口成章。却是徒增妒意,赐金放还,被那四处的鄙夷刺痛,念及酒,正乘兴。笔如泉涌,斗酒诗百篇,飘逸而狂妄,奔走于山河。
在你这一生的纠结里,想着“富贵与神仙”,只好“痛饮狂歌空度日”。半生辗转,他曾见过烟花柳巷的眼泪,见斜月帘栊,江阔邈远。看着他人,想着自己,却不愿想,只好在酒中超脱自己,麻醉了自己的灵魂。
殊不知,这才子的魂魄在酒,一经交汇,迸发出了时代的鲜血。沧桑岁月千古风,千年不变,你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时代的凛冽寒风呼啸而过,而你,燃起了豪放不羁的灵魂。
终身在酒。
万古销愁。
在月光四溅的夜晚,泛舟湖上,幽窗月下独酌。浊酒与星月应邀而来。入夜即酩酊大醉,酒中月,光芒万分耀眼。一泓月影清冽,满天繁星荡漾,如梦似幻。于是乎,他飘然入水抓那水中月。回至天宫神境,成了千古长庚星。
落水潺潺,天上人间。
将生酿成了一壶酒,死而化为了酒中星。千年岁月里,芸芸众生,浅斟低唱,一读再读。
人生于醉酒里,纯粹,豪放不羁。眸抵星辰大海,犹闻——
我将归来,万马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