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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梅丸是厥阴病的主方,凡厥阴病多可选择乌梅丸。今时临床所见,厥阴病越来越多,显然应用乌梅丸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我临床常用的乌梅丸方如下:
乌梅30,细辛3,桂枝10,黄连6,黄柏6,当归10,党参10,制附片6,花椒3,干姜6,水煎服,日一剂。
这是一个大方,全方共十味药,也是一个合方,以下分析乌梅丸所内含的诸多药方及功效:
其一,干姜、附子合为干姜附子汤,也可理解为四逆汤去甘草,可用于少阴病;
其二,当归、细辛、桂枝就是当归四逆汤的主药,用于厥阴病;
其三,干姜、黄连、人参就是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用于太阴病;
其四,人参、附子就是附子汤的主药,用于少阴病;
……
分析乌梅丸中内含的这几个方根,可以看出乌梅丸事实上涵盖了三阴病的治疗。
其一,关于乌梅丸的核心病机,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寒热错杂,上热下寒。
上焦有热,表现为口干口苦、目赤、心烦、咽痛;下焦有寒,表现为腹痛、腹泻、四肢厥冷。
为什么会出现寒热错杂、上热下寒呢?显然,这源于肝阳虚,导致相火郁而化热,形成寒热虚实夹杂之证。
二是久病不愈,正气已虚。
从临床来观察,若一些疾病的病史较长,且经历多方治疗且久治无效时,往往会因久病伤阳或气血两虚而形成厥阴病,并成为乌梅丸的适应证。
其二,关于乌梅丸的脉象指征,有三种观点:
一种认为主要是脉弦且按之无力。
这是肝阳馁弱的核心脉象,在此脉象基础上还可兼濡、缓、滑、细等,但沉取必显无力。
当代大医李士懋教授强调,此脉为应用乌梅丸的首要依据。并认为,只要弦而按之无力,统为肝之阳气馁弱之脉。结合肝经症状即可使用乌梅丸。
顾植山教授亦有类似观点,认为乌梅丸的脉证是脉弦,重按无力。
另一种认为主要是右寸内移或左关沉弱。
当代大医姜宗瑞提出,右寸脉向内偏移属足厥阴病特征。《脉经卷第十·手检图》言:“前如内者,足厥阴也”,这个“前”姜宗瑞理解为寸,“如内”就是往内偏,“前如内”就是足厥阴,所以他总结出来乌梅丸的脉证是右寸内移。并认为这个脉算是主证,但见一证便是,指的是主证,主证有了,接着兼证可多可少。
亦有医家以左关(肝脉)沉细无力为辨证要点。
还有医家认为,乌梅丸的脉象当为轻按弦、重按无力兼数滑,或六脉沉细不等。
再如,徐汝奇先生是脉学大家,专门研究脉,他认为乌梅丸的脉证是六脉沉细,六部不等。
其一,应用乌梅丸的症状指征。
一是全身症状。
四肢厥冷,伴畏寒、冷汗。
面色异常,青黄或暗黄。
精神方面,多表现为烦躁,且安静时尤甚,伴有精神萎靡,或抑郁。
二是上焦热证。
多表现为头面部的热证,如口干口苦、目赤、口腔溃疡(夜间痛甚)、咽痛、头昏。
还兼有消化道症状,如饥不欲食,或食后胃脘灼热、反酸嗳气。
三是下焦寒证。
多有腹痛、腹泻或久痢、便溏、小便频数或淋漓不爽。
或兼有少腹冷痛、腰酸(脾虚及肾)。
四是其他特征症状。
舌象表现为舌干少津、易咬舌,或舌红苔黄腻/白腻。
皮肤症状表现为瘙痒,且昼轻夜重。
还有一些特殊表现,比如舌颤、消渴(即类似于糖尿病伴上热下寒)。
其二,乌梅丸的时间特征。
乌梅丸还表现为极为有特色的时间特征。厥阴经对应于丑时(凌晨1–3点为丑时),若在丑时发作或加重的症状,不管其属何病,多可应用乌梅丸。
按厥经病欲解时来看,丑寅卯三个时辰(从凌晨1点至7点)出现易醒或症状加剧(如咳嗽、腹痛、瘙痒)时,亦可考虑应用乌梅丸。
有学者认为,根据“厥阴病,欲解时,从丑至卯上”,可以将凌晨1-5点定时发作的疾病作为乌梅丸应用的重要指征。
我的观点是,只要在这个欲解时,发作、加重或明显减轻的病症,即使寒象不显或热象不显,只要符合乌梅丸指证,但见一证便是,即可放手使用。
其三,乌梅丸的特殊病证指征。
一是消化系统疾病,如慢性胃病、久痢、便脓血、吐蛔。
二是情志与神经系统疾病,如更年期综合征、抑郁症、头痛(厥阴头痛)。
三是妇科杂病,如痛经、崩漏、带下(如真菌性阴道炎)。
四是肿瘤及放化疗后诸不适。
五是正虚邪恋、寒热错杂者。
六是儿科杂病,如小儿腹痛(疑似虫积)、哮喘(伴上热下寒)等。
凡以上诸症状、时间特征以及病证指征多可用于判断是否适用乌梅丸。
今时不少医家对于应用乌梅丸有自己的经验。以下列举当代医家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其一,刘保和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1、口苦咽干而下腹部、下肢畏冷;
2、饮食欲冷,但食后不舒;
3、脉浮弦按之无力或细弱无力。
1和2的症状其它病也会有,关键要配合脉象以确诊,仲景称:“弦则为减”。
弦而无力就是典型的厥阴脉。《诊家枢要》曰:“弦为血气收敛,为阳中伏阴,或经络间为寒所入。”
临床见到弦而无力之脉,又有厥阴证中一二症状,即可辨为厥阴证,考虑使用乌梅丸。
其二,李士懋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1、左关脉弦弱,沉取无力。
2、上则口干口苦,中则腹胀胃痛,下则大便溏稀。全身畏寒怕冷。舌色偏红,苔腻为主。
其三,宋柏杉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1、口干、舌干或口苦;
2、上热下寒,或称寒热错杂;
3、某个症状夜间
1-3点(厥阴主时)加重。这点尤其重要,不管患者叙述是咳嗽气喘或者腿疼、腰疼,或者心脏病复发等,只要夜里1-3点发作或症状加重的,一定要想到乌梅丸;
4、面色青黄。脉沉细或者脉微细。
其四,吴雄志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凡病后半夜加重,脉象弦而无力的即可使用。
其五,梁超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丑时(夜里1-3点)定时发病,很多患者描述夜里两三点钟时症状加重,比如两三点钟疼醒了,两三点钟憋醒了。因此,无论疼、痒、咳、易醒等症,只要是“定时发病”都可以使用。
其六,张庆军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1、脉无力,脚凉,同时手热;
2、脉无力,脚凉,烧心,反酸;
3、脉无力,脚凉,心烦;
4、脉无力,脚凉,消渴;
5、脉无力,脚凉,舌尖红;
6、脉无力,下半身怕冷,上半身怕热。
不论是失眠,呕吐,腹泻,还是癌症,鼻炎,胃病等,出现上述症状都可以用乌梅丸。
其七,徐书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1、口干;2、某一症状在夜里两三点钟加重;3、脉左关弱、舌尖红苔腻。
其七,姜宗瑞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1、消渴;
2、胃病(慢性胃病);
3、精神情志病;
4、症状丑时发作;
5、痒(痒为泄风与风有关);
6、舌颤;
7、久治不愈,只要病史长,久治不愈,往往是寒热错杂,久病必虚,没有纯实、纯热症;
8、各种肿瘤,原发的、放化疗以后的,都有应用的指征;
9、寒热错杂或者上热下寒;
10、最重要的一个,乌梅丸的脉证:右寸内移。
其八,任应秋的老师刘有余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刘有余以善用乌梅丸治杂病蜚声一时,任应秋在一旁待诊时,曾见刘有余老师半日曾四次疏用乌梅丸,一用于肤厥,二用于消渴,三用于腹泻,四用于吐逆。
其九,某网友的乌梅丸应用指征。
1、口干、舌干;
2、有一个上火下寒,或者寒热错杂;
3、有某一个症状,夜间两三点加重的特征;(第三点尤其重要,只要临床患者叙述这个症状,出现无论什么问题,是咳嗽憋气喘或者是腿疼,或者是腰疼,或者心脏病等等在凌晨两三点发作。)
4、脉沉细或者脉微细。
有这几点,我一般果断地应用乌梅丸。
以上诸家的乌梅丸应用指征各有重点,让我们无所适从。那么,我们应该如何正确应用乌梅丸呢?以下谈谈我临床应用乌梅丸的体会。
其一,一定要有上热下寒之证。
胃以上出现热证即属于上热的范畴,比如口渴(包括夜间口渴)、口苦、口舌生疮、咽喉疼痛、心烦、失眠(夜里1-3点准时醒)、头痛(巅顶痛)等等,但见一症便是;
胃以下出现寒证的即属于下寒的范畴,比如怕冷,下腹部发凉、手脚冰凉、腹泻、小便清长等。
另外,中焦往往是上热与下寒交界之处,容易出现一些寒热错杂的症状,比如胃痛、胃胀、反酸、呕吐、呃逆、烧心、不能吃凉的、想吃凉的但吃了不舒服、肚子饿却不想吃或吃不下等。
其二,要观察一下面色。
适合于乌梅丸的面色往往是青黄的,这属于厥阴病的面色。尤其是面部鼻中段的疾厄宫,若见发青,即属厥阴病。
其三,舌象和脉象也非常重要。
乌梅丸的舌质偏红或舌尖红,舌苔腻,或一部分白苔一部分黄苔。
脉象弦而无力,或者又弦又细,尤其是左关脉。
我的观点是,无论是什么疾病,只要具备上热下寒、寒热错杂的部分症状,在此基础上面色、舌脉都符合时,即可首选乌梅丸。
关于乌梅丸应用的其他问题及思考:
其一,为什么仲景设计的是乌梅丸,而不是乌梅汤?我的思考是,一方面,丸者缓也,厥阴病多属重病,需要缓图;另一方面这个药方集合了大酸大苦大辛药味于一方,其中乌梅大酸,黄连黄柏大苦,干姜、细辛、川椒大辛,这些药味放在一起,若加水煎煮后实在难以下咽。
当然,今时医家(包括我自己)在应用乌梅丸时,往往喜用汤剂。我的体会是,汤剂取效快捷,更适合于一些病机属于上热下寒、寒热错杂,且症状急迫或较重的病症。
当然,对于治疗一些慢性疾病,我还是推荐尽量用丸剂。今时坊间也能买到正规厂家生产的乌梅丸。
其二,乌梅丸的主药是乌梅。关于乌梅的用量,今时医家多有研究。有学者研究发现,乌梅丸中乌梅重量为细辛/附子/黄柏/桂枝/人参的10倍,干姜的6倍,黄连的3.75倍,川椒/当归的15倍。
有学者提出,在开乌梅丸汤剂时,乌梅不能低于60克,否则效果不佳,甚至无效。而且乌梅最好用醋浸泡一夜,效果更好。
我自己的体会是,乌梅不能低于30克。
按古法要求,乌梅在应用时需醋浸一宿以增强酸性,去核后蒸至米熟,再捣泥制丸。而现在我们若应用汤剂时,若用乌梅肉,则按原量。若用带核乌梅,顾植山教授的经验是,需按原方剂量翻倍。
其三,乌梅丸并不是人人都可用的,一方面要对证用方,另一方面还要有所禁忌。
乌梅丸的绝对禁忌人群包括以下几类,一是孕妇。所有文献都建议禁止孕妇使用乌梅丸,因为方中细辛、附子可能引发宫缩或胎儿畸形。二是肾病患者。
另外,乌梅丸还有一些相对的禁忌:
感冒发热者一般不用,乌梅有收敛邪气之弊端,容易加重热证,并延缓病情恢复。
糖尿病患者可用,但丸剂中若含糖,会干扰血糖控制。
哺乳期妇女、儿童以不用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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