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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相思血染红
作者‖杨进荣
繁乱的事情,需一件件处理。日子在星夜兼程中,车坐是解困眯一会儿的暖床。
今天,四五点起床,两件事等着我,需有我的存在而处理。
盛夏,露珠挂在房前花园草坪的嫩草上,一颗颗,晶莹剔透,如银颗一样发散亮光。路灯很亮,那对左手槐树上筑巢的黄鹂,比我还辛劳,钻出密密层层的树叶缝隙,啾啾地等待第一缕曙光的照亮,为困了一夜肚子的儿女采觅清晨的第一顿早餐。
车到了,我匆忙上车,去办事的地方。
大旱的会宁,公路两侧的山峰如冬天一样。三个小时,车子到了有会师圣地、状元县称誉的会宁县城。匆匆约见,事儿说妥安顿结束,便在北城小有名气的“垚鑫杂粮食府”,吃了一顿地道的杂粮饭菜。
这种深含妈妈的味道,可能非到会宁,其他地方的杂粮饭馆,吃不出这种久吃不厌的“泥土”香味来。素来喜吃杂粮,但异乡很多杂粮饭馆的饭菜,为适应城里人的口味,在食材和烹饪方法上已经做了很多的修正与更改,这种被人为“现代”了的杂粮饭菜和气派了的饭馆装饰,对于我,少有了一分吸引,倒多了几分不适。
吃罢午饭,朋友提议去宾馆开房子午休,被我婉拒了。天气半阴半晴,风力不大不小,适合户外活动。加上乡党多有疑议,一个出生在会宁的书写者,写会宁的东西太少,他们想不通……索性借中午难得攀岩登山的好天气,去一趟会宁城的旺山名峰——桃花山。企图获得一点什么,算是对关注我朋友的一次还愿。
我们一行五人,分乘两辆车,是从后山沿县乡道路直接开到峰顶。车子缓缓爬上去,在一个道路分叉口,朋友说,左手是桃花山顶,右手再往前开五六公里,就是王山社。这个社的周围,梯田多,绿化也好,建议我先到王山社看看,返回后步行桃花山,再观会宁全景。我同意了朋友的良好建议。
山风很劲,太阳还在云层里偷懒,很多的柏树,在山风的鼓动下,溢散阵阵清香。
到了王山社的路口,生态林的规模才能看得全面。山坡沟梁,都被柏树安家。绿意盎然的环境,已经能够盖住丑陋不堪的山皮。隔川观望,都有大面积的森林在西雁山、雁家岔……与桃花山至王家山社的生态林遥相呼应。
松柏长势慢,成活率不如榆树和槐树。旱塬野地,能让它们有如此规模地活着,且广种连片,在缺水的北方并不多见,没有数代人“愚公移山”的精神,不可能实现。为此,我为同行,曾任过桃花山乡乡长的朋友伸出了大拇指,他也为曾经的辛苦,为子孙后代营造的这片青山绿水而自豪!
碰见了两位住地乡党,中年人一人守家,耕种十多亩地,全种地膜玉米。他为持续扩大的旱情而发愁,也为人稀地广修缮面目一新的村宅而叹惜。
老奶奶九十岁了,拄着拐棍在乡道上散心。娃娃们都出门打工去了,年底才能回来一趟,她孤寂,每天凑合吃一口,便在乡道山头上转几圈。慈善的语言,谦谦的语势,让我不知如何安慰年届百岁老人的愁焦。
舍不得故土,死恋故土,这可能是中国老人固有的情结。而故土的消失远离,也是中国老人内心贮存的真正乡愁。
恋着几棵树,爱着那座山,想着那条沟,记着那口窖,梦着那道梁,念着那些人,是古稀以上老人幽居心口而割舍不掉的念想。
我说给她拍张照,发网上,她把凉帽往头顶搊了搊,凄苦的脸上展现出的笑容十分慈祥,她乐意地连连点头。回头,她还站在当路,满脸堆笑地向我招手。见她思母,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天下的母亲哟,有几个儿女陪你领受风烛残年的孤单?儿女与老人之间隔着一柱香的距离,千万不敢对古稀以上的老人怠慢,他们一旦撒手,没妈的孩子只剩归途和遗憾。钱再多他们不花了;时间再多,他们不见了;你再懒散贪玩,也没有他们唠叨了……

梯田是山塬人稀有的饭碗,原来靠人背肩挑,架子车推,几年才能平填出那么一半条、十几亩的梯田,而今靠现代化的机械工具,一年就可整出几百亩。梯田揽水保墒,耕种轻松,能稳产高产,很受山乡庄稼人的喜欢。
会宁南乡山地多,近几年,借助国家农业优惠政策,推整了好多梯田。会宁的梯田,比不上庄浪县梯田的规模,但依山靠沟的推整,让梯田在多个乡镇图画般“画”满山坡,哈达般“挂”满山岗。
旱年,梯田里的冬麦仍然长的像模像样,地膜玉米葱茏茁壮,散种洋芋苗子胖嫩。如果不是梯田的托举,山地一定会在我的眼前如荒山一模糊光,啥也不长。
返身调头,车子停在了桃花山通往山巅的路口,几人决定雷君开车走公路,我和张君依山道边走边观景。
自然造化,桃花山由胭脂红的砂石与红坂土堆积而成。色如桃花,故而得名。
站在桃花山顶,会宁县城的轮廊才能看的清晰分明。东山逶迤而来,北山远锁近关,西面平台如镜,南面数梁仆怀。东有祖河入城,甲字直冲庚字。南有厉河界入,与祖河在西岩山下相会。两河合一,穿城向北直奔黄河。
高速如龙,贴着西岩山脚,绕行至桃花山底而去。有玉带缠腰,抱印(桃花山)啸吟之势。旧时,北城门不是常开,现北城开发,高楼林立,如竹似松,密植北面。为县城繁华,截流笼气,运达生旺,缓解南东两角城市压力等发挥了多重作用。
藏而不露,艰却不危。低调内敛,文脉深厚。山有圆润憨厚之势,水有曲缓浅柔之情。人聪地灵,安祥和顺。
回到山下,时间紧张,没有顾得吃饭,也没再惊扰他人,直接趋车,奔赴靖远。因为表兄今日开吊,还有很多忙需要去帮。送他一程,了却心愿。
多事搅拌,自然难以入眠,遥望星空,浩瀚无边。我的相思如黄河之水,激流不断:
桃花山是我不死的初恋,那年高考前,我与尚君、明德……在那没有大殿庙宇的故址旧迹上,虔诚地许过心愿!他们都干到了厅级以上,有的移居到了海外。多年不见,偶有联系。当年的青葱少年,已快到了退休边缘,十分想念!
东山是我周日的书院。没盘缠回家,只能抱一本书,在东山的杏林树荫下,把那本书深读背诵,一边打发想妈妈的时光,一边丰富我的灵魂。多年再没去过,树林是否依然?
会师园是我涅槃的理想。做一位不畏权势的英雄,就是在会师门那三个字的鼓舞下生成。穷不失志,难要登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知识改变命运,对于没有依靠的人,永远是一句真理。否则,贫穷的噩梦会一直把你纠缠。
祖厉河是我的诗篇。尽管他有时干涸,有时浑浊,有一个阶段圾垃堆积如山,臭水熏天。但在没水的山区中,有一处流水的沟河,暴雨季节,秋雨的日子,他也会激励你文思泉涌。周末来到河畔,有一年,秋涝水丰,感觉自己就是徐志摩,或者是宋唐时代的某一位诗仙,创作了那首《别了母校》的长诗。因为饱含热泪真情,才能写的那么一咏三叹、缠绵悱恻,感动全校毕业生,哭声一片。
乡音乡情乡韵是我的留恋。我游遍了大半个中国,跋山涉水了好多名山大川,西湖的西泠印社,苏州的留园,延安的窑洞,西安的碑林,上海的外滩,北京的故宫,山东的曲阜,河北的白洋淀,天津的杨家院,南京的总统府,温州的雁荡山,青藏高原,内蒙草原,黄土高坡,海洋湖泊……我还是感觉心在半空中掉悬,像断线的风筝由不得自己的思念,思念黄土高原众峰簇拥的一个小县,因为那里有我难忘的记忆,快乐的童年。有我永远睡去的父母。有我忘却不了的纪念。
桃花山是我,我是桃花山。桃花山的红,是我落毫成书的一枚印,更是我久挥不去的相思,折叠的一张书签。他日夜思念,飞离的紫燕。他昼夜啼唤一去不返的亲人。杜鹃声声,吐血只为念故旧。山雨蒙蒙,滴泪也因思游子。
桃花山是我,我是桃花山。因为深爱,所以无畏。缘于难忘,所以相思。我抓了一把红土,让我思念到如今:红色的土,红色的圣地!长出了世代不歇的红色希望。
我相思桃花山,粒粒红土都是我眼中的血泪浸染,颗颗野草都是我前世今生的显现,唐画古庙都是我梦中歌谣的千回百转。
我相思桃花山,一把红土我要永远搁在书架上,昨天我醉了,把它和早前父母坟头带回来的黄土均匀搅拌,倒入几滴水,用食指醮一点,点在我敞开的胸口上,一颗朱砂痣,满心生波澜。思念的欲火,燃烧得我两鬓斑白,睡梦中呐喊。
我相思桃花山,祖厉河是联接我和他的脐带,月牙堡是盛接我相思清泪的脸盆,会师塔是我誓言不灭的敬畏,会宁一中那么多恩师是我终生的不能忘怀。
我更相思桃花山哺育的人民,他们纯朴善良,世代把耕读忠孝贯穿到底,耿心如故,痴情不改。育化的我每每想起,便会情不自禁,泪雨如注,在异域他乡,心悸不已。
哀乐响起,卯时已到。朋友啊,我有相思在会宁,也有悲泪挥今朝!
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西北星,陇上田园诗人,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和乡土文化的资深研究者,民营企业家。曾在《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日报》《白银文艺》《乌兰》《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首都文艺》《人文白银》《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凤凰网等网络和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近万篇,深得读者喜爱。著有散文集《抱朴》《故乡在塬上》《行者苦吟》和中短篇小说集《工友》、诗集《星云涯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