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猛兽五十秋 死里逃生忆乡愁

——舞笛雄文《一石激起千层浪》读者留言汇集之二

文/舞笛

【编者按】

有一句广泛流行于世界的名言是这么说的:“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我们要问:一千个哈姆雷特呢?

当一场巨大灾难过去的时候,无论是当事人还是见闻者,都会留下深刻的记忆。然而,每个人的记忆并不相同,事实上,当一个时代的滚滚烟云随着长久的光阴散去之后,尤其是经过一个时期太平生活的过滤与擦拭,历经几十度寒暑易节、日月轮回和人生继辈易代、瓜瓞更替,我们再回过头隔空回望之时,大多真实的人像已经朦胧如云雾,更多的事件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过一旦有人奋力撕裂时光大幕,把镜头推回当年,还原出一帧帧近景、特写画面,方觉历史竟是依旧如此沉重,特别是经过那些不同空间、不同地点、不同视角、不同身份、不同年龄段的亲历者的回忆,面对同一灾难之观察的差异摆在一起相互印证之时,其真情实感会愈加震撼后人!这些继而纷至沓来的留言,构成了星罗棋布的观看视点,更是一种意外收获——于有意无意间对舞笛原作内容做了更为翔实地补充,深化了原作的思想光华,可令读者从更广阔的视角、更密集的着眼点来切实了解灾情和灾民的不同遭遇与痛苦,以及党和政府、子弟兵与社会对灾民的关心救助,毕竟他们是最有发言权的见证者。

当舞笛先生那篇报告文学《“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所派生出的读者留言汇集——《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我平台发表之后,再度引发强烈反响,同样令不少人梨花带雨,心灵抽搐,也就有更多的洪灾亲历者也因受到激发和感染,而主动参与到互动的群体之中,纷纷留言或同作者、编辑直接交流自己的惨痛经历。正是他们的见证,才可以为后人留下更加可靠、更加真切、更加丰富的基础性文字史料——那可是相当于凭空多出了千百枚透视当年“洪水猛兽”的视点“探头”。这些读者的每一段朴实无华的留言,都不亚于那些优秀作家掷地有声的箴言,都同样令人心灵震撼,从而有力地印证着学者们倡导的“令人信服地真实描写,即使再平淡简约,也会胜过那些华丽辞藻的千言万语”。于是,为了让这些读者所讲述的感人事迹能够再度与大家分享,本平台决定再推出一期《读者留言汇集》——


文友“李丰海”先生留言:


舞笛先生他在用文字告诉后人一个真实的“
75·8”特大洪水灾难,那是一种考古性的刀刻般历史记忆


文学大师
“舒然”先生留言:


杜甫诗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一篇作品好不好,是否接地气,有没有文学价值和历史价值,只有读者才有资格说了算,读者就是鉴赏者、就是评论家。《
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亊》之所以难能“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广大读者的关注和好评,就说明了这个问题。文章好写,但“写好”很难。我相信,这篇报告文学将会以自己的真诚、真情、真人、真事、真景和磅礴大气而载入史册,流传后世。


读者“乔仁卯”先生留言:


据说,1975年的那场特大洪水暴发,造成天大灾难之后的次日天亮之际,时任河南省委书记的刘建勋同志乘飞机视察受灾区域,望着豫南大地上一片汪洋的滔天洪水,看到那些站在水面房顶急盼救命的男女老少,竟跪在直升机上失声痛哭……我们洛阳人民在大力为灾民组织吃穿等救灾物品的同时,也都做好了接待难民同胞的准备。舞笛倾情记述真实的历史大事件和他自身的切身经历,着实让人泪流满面,感慨万端……


读者“春暖花开”女士留言:


“俺家是舞钢工区武功乡滚河孙大队的南庄村,那天后半夜,狂烈的大水奔腾而至,在村口忙于防洪的父亲听到惊恐杂乱喊声,慌忙跑回家叫门,正在睡觉的妈妈闻声刚起来从屋里开开门,大水骤然冲进院里,猛水推得他和母亲撞个满怀。他奋力一把将母亲拉出门外,待他从漩涡中回过头换口气要冲进屋再救四个孩子时,三间草房已经瞬息坍卧,正在熟睡的我那俩哥哥和俩姐姐便被闷进屋里……他们连声喊叫都没来得及便被抛离离人世,其中一哥一姐还是龙凤胎……而此时我爸爸妈妈已经身不由己地被浪头卷出院子,连伤心地呼喊一声儿女都来不及,慌乱中他们㨐住一根房梁,一人一端,任由洪涛冲击漂流……不知在黑暗的风雨飘摇中过了多久,他们被冲进一道河闸,急流将他们挤压在闸壁上,水面上冲积的树木柴草几乎将他俩窒息,这时的水闸又成了他们夫妻二人真正的鬼门关。就在这命悬一线的万般危急时刻,附近恰巧有几位知青在抢险,迅速跑来费尽折腾才把已经精疲力竭的我那可怜的爸爸妈妈捞上岸,他们就这样万幸活了下来……俺妈于一年半后拖着精神半失常的身子生下了我,三年后又给我生下个弟弟,我们这一支南家支脉总算没灭门绝后。今年,我已四十九岁。不过,我们村真的有不少家庭缘此而全体销户。现在我们村为缅怀’75·8’大洪难,还立了一块纪念碑。

读者“天涯芳草”女士留言:


舞笛先生,您写得太感人了,读着读着,我便控制不住落泪了……


读者“焦玉莹”女士留言:


“75·8”,这个非常普通的数字,在一个时代,却成了一场惨重自然灾害的代名词,成为河南淮河流域百姓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苦记忆。毫无疑问,这组简约的“75·8”里,也潜藏者我幼年的朦胧记忆——


读罢舞笛先生这篇《“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和该文的读者留言汇集《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唤醒了我的脑海深处的记忆……于是,便情不自禁地翻出十五年前我曾写下的一段回忆,遂再度修改,附列留言,于诸君共同缅怀那场旷古黄淮“水殇”之特大洪难和被洪水卷走的成千上万的鲜活生灵。


在我的记忆中,经历过的最大的一次灾难就是五十年前的8月8日发生在淮河上游河南省舞钢工区那场震惊世界的石漫滩水库特大洪水泛滥事件,它是整个淮河特大洪灾的重要部分。


岁月匆匆,转眼五十年过去,可每每回忆起那段遥远的尘封历史,依旧情景历历,如在眼前。“75·8”,这个非常平凡的日子,也是个非常普通的数字,在一个特定时代,却成了特别时空中一场惨重自然灾害的代名词,一个十分沉重的历史性的文化符号,早已成之为河南百姓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苦记忆。

我家在驻马店地区的西平县,但长期在舞钢工作,两地情况了解得都相对较多。那时的我还很年幼,存留于心的都是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只记得那年的雨下得好大好大,闪电和闷雷声都很吓人,仿佛笼罩着一层诡异的色彩。只记得一个清晨醒来,俺村到处是逃难的人们,大人孩子都是衣衫不整,有的甚至就是一丝不挂,到处充斥的都是眼泪和哀哀的哭声……听大人们说,头天晚上半夜里,洪水从我们村庄北面的山脚下绕过去了,因此我们才幸免于难。尽管面对的是同一群“洪水猛兽”,居住地的高低竟成了人们生死的分水岭,这,姑且归于宿命。

据说晚上隔着几里地,村子里就听到巨雷似的隆隆声;洪水冲出了百多里地,所经之处无不摧枯拉朽,霎时便一马平川,不知道有多少人丧生,也不知道洪水从哪里闯来,也不知它的终点在哪里……人们惊恐地议论着,晚上大人们不敢睡觉,生怕那“洪水猛兽”再次来袭,如果有谁敢恶作剧般地喊上一声“大水来了”,大家瞬息之间就会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真是惶惶不可终日。

记得,我善良的父母将家门外大树下坐着的人们都招呼到自己家里来,一贯节俭的母亲赶紧拿出家里并不多的白面,烙了厚厚一摞香喷喷的葱花油饼,又烧了满满一大锅白面稀饭,一碗碗送到他们手上,劝他们趁热快吃,全然不顾一边我们一干眼巴巴垂涎的孩子们。要知道,平时我们能吃到白面的机会也是非常有限的。

还记得,母亲翻箱倒柜地找出很多衣服,有的甚至是平时舍不得让我们穿的,都拿出来让他们一一换上,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是那么又脏又湿,甚至有的赤身裸体。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个中年妇女,当她咬了一口饼,端起碗意欲喝口稀饭时,却嘴唇哆嗦着,一串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到了碗里,因为她的三个孩子都下落不明。后来的情景又模糊了,可那一幕,至今在我记忆里刻骨铭心。尤其是当我做了母亲以后,每每在不经意间想起那情景,心里更是锥刺般的痛。

后来,记得父亲很快就去了姥姥家,因为我亲爱的姥姥家在五十里外的更下游。一天晚上,似乎是在朦胧中听父亲讲述他一路上所见所闻——桥和路都被冲毁了,过河用的是临时扎的木筏;路两旁的壕沟里到处是人和牲畜的尸体,其状千奇百怪;有的麦秸垛高高挂在没有冲倒的大树梢上,像一个巨大的鸟巢;路边还有许多大鱼,父亲伸开双臂比划着说比我的个子还要长多少多少。


又后来,刚上学的哥哥跟着村里大人跑去了几里外的灾区,回来后捡了一个高压线杆上那种绝缘瓷瓶,而且是缺了个口子。这玩意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白天他爱不释手四处炫耀,可一到天黑就开始嘤嘤哭泣,因为拾东西的同时也看到了许多死尸,害怕得不敢自己睡觉……


再后来,记得看见了直升飞机,那可是山里孩子们的第一次啊!那时,每个稍高一点的山头上,都聚集了黑压压的逃难人群,从远方飞来的一架架直升飞机,盘旋着投下许多水和食物,人们泪眼迷离地哄抢一阵,然后默默地吃起来,不时还用恐惧的目光逡巡一下四周……


童年的记忆朦胧缈远,仿佛一场杂乱无章的梦境,而且支离破碎,可我深知,那场许多年来让家乡父老谈虎色变的特大灾难,绝不仅止于如此简单和轻松。于是我静坐在电脑前,借助网络试图找寻那个梦境的遥远真相。五十年后的8月8号这个沉痛的纪念日即将来临,各灾区不少单位也都在以不同方式为纪念那场旷古“水殇”作着准备,旨在提醒人们要牢记那次因天灾而酿成的人祸,铭记那万般惨痛教训,以期永志不忘,警钟长鸣,我也又一次翻阅并修改着曾写过的这篇文稿,再度缅怀那段难忘的历史。那些饱含真情的真实史料更是急切地奔涌心头—-


1975年8月,中原腹地,暴雨如注,水库溃决,河岸崩溢,60亿立方洪水席卷而来,浊浪排空,汹涌奔腾,1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顿成汪洋。这就是震惊中外的“75·8”特大暴雨洪水。


1975年8月,在一场由台风引发的特大暴雨中,河南省驻马店地区板桥、石漫滩两座大型水库,竹沟、田岗两座中型水库,58座小型水库在短短数小时间相继垮坝溃决。河南省有29个县市、1700万亩农田被淹,其中1100万亩农田受到毁灭性灾害,1100万人受灾,超过2.6万人死难,倒塌房屋596万间,冲走耕畜30.23万头,猪72万头,纵贯中国南北的京广线被冲毁102公里,中断行车18天,影响运输48天,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成为世界最大的水库垮坝惨剧!


事实上,大灾的发生是有预兆的。《驻马店地区“75·8”洪灾纪实》等许多资料中都对出现的异常现象做了记载—-


1975年,在本该多雨的夏季,驻马店地区泌阳县板桥公社的人们却看到了小河断流、池塘干涸、禾苗枯死的严重旱情;


8月4日,西平、临颍、泌阳、方城、确山等地观测到:日出日没显紫红色,乌云接日,南虹出现,蚂蚁搬家、老鼠上树、狗不吃食、鸡上树、蛇出洞等异常现象出现;


农妇们都奇怪:自己家的鸡鸭飞来跳去,惊叫连声;猪在圈内跑来跑去,不肯安静;狗则上蹿下跳,一条大黄狗甚至跃上屋顶,仰天狂吠; 


板桥水库管理局院内有一株合抱粗的老槐树,树上有多个碗口大小、一尺多深的树洞。这些树洞晴天干涸,阴天洇水,但从未有人见树洞中的水溢出过。可是8月4日上午,几个树洞中的水不停地外溢;


板桥水库的水也开始泛浑,大坝下遍地都是蚂蚁。板桥水库下游的坡地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乌鸦,驱之不去,聒噪不止。


8月5日中午水势猛涨,出现第一次洪峰.暴雨倾盆而下,几步路外看不见人影.从房门口用空洗脸盆伸出去接水,伸缩手之间就能接满满一盆。

8月7日19时30分,板桥水库管理局用当地驻军的通讯设备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急电,称水位急遽上升,情况十分危急,水面离坝顶只有1.3米,再下300毫米雨量就有垮坝危险;8月7日8时10分左右,天空中猛然劈开一道炫目的闪电,随之一个巨雷在半空中炸开,一时间,雷电交加。借助电光,人们发现天色已由靛青转为墨蓝,云团急剧翻滚着,像是要把雷霆和闪电送到地面。


8月8日零时20分,水库管理局第二次向上级发出特特急电,请求用飞机炸开副溢洪道,可是,同第一封急电一样,这封电报同样未能得到回复;40分钟后,高涨的洪水漫坝而过。水库管理局第三次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急电,报告水库已经决口。水库当地驻军冒着被雷击的危险,将步话机天线移上房顶,与上级有关部门取得联系,报告了板桥水库险情。在无法与外界沟通的危急情况下,驻军在坝南北两端三次发射红色信号弹共15发,枪弹40发,可下游群众看到信号弹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场大灾的前兆出现了——8日凌晨,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冲出板桥水库的决口,以每秒6米的速度向下游冲去。紧接着,位于板桥水库下游东北方向的石漫滩水库不堪重负,也随之漫决;而其紧邻下游的田岗水库在如此双重的洪流面前,更是不堪一击而一溃千里……


悲剧着实让人心惊肉跳,刻骨铭心——


8月8日凌晨1时左右,60余米高的洪水如翻江倒海般突然而至,文城(属遂平县),这座世代农耕的乡镇就在顷刻间消失了!全公社3.6万人,有1.8万余人遇难!

板桥水库8日凌晨1时垮坝后,仅一小时,洪水就冲进45公里外的遂平县城,遂平县40万人,有半数漂没水中,一些人被途中的电线、铁丝缠绕勒死,一些人被冲入涵洞窒息而死,更多的人在洪水翻越京广线铁路高坡时,坠入漩涡淹死。


仅五六个小时,板桥水库就向下游倾泻7.01亿立方米洪水。至遂平县境内时,水面宽达10公里,浪头高3-7米。遂平县83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一片汪洋。洪峰主流冲击过水处,大小村庄,荡然全无。


板桥水库垮坝5小时后,库水泻尽。汝河沿岸14个公社、133个大队的土地遭受了罕见的冲击灾害。洪水过处,田野上的熟土悉被刮尽,黑土荡然无存,遗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鲜黄色生土。


洪水一泻千里,从水库一直冲击到京广铁路50公里长的汝河两岸。被冲到宿鸭湖水库的3个60吨重的大油罐、被扭曲成麻花状的铁轨、被掀翻的遂平县京广公路大桥……都在向世人诉说洪魔的威力。洪水过后,村、房、路、桥、树,荡然无存,惨不忍睹……

听一个家住舞钢市枣林乡的朋友说,他们村有全家几口全被“闷”死在院子里的;有姊妹几个踅在一个小坑里丧生的;反正是大水过后,全村几乎是九死一生。他说,那年他18岁,在堂屋当门一个竹床上睡觉,忽听远处隆隆闷响,正要起身,一个浪头就过来了,他抓住一根晾衣服的铁丝艰难逆行,忽见五岁的小妮儿在水里扑腾,他一手抓过小妮儿,一手将铁丝缠绕在胳臂上往大门口靠近。那里有棵大桑树,上面已上去了一些人,刚抓住桑树梢,只见一个浪头打来,家里的瓦房就塌了,母亲和大妮儿分别顺着东西山墙被冲走了……好在,一家人最终还是非常幸运地团圆了。不过他说,翌晨时分大水过去后,他蹚着水去村外找亲人时,村子里那死人随处可见的世界末日般骇人的一幕幕,至今想起都像噩梦一样。


如今,穿过浓浓的历史尘烟,回头凝望那早已湮灭的滔滔洪水,似乎已经黯淡了人们的记忆和痛苦感。然而,一旦蓦然回眸,仿佛又会看到无数的生灵在挣扎惨叫,在悲痛绝望中瞬间消失……那久远凄怆的一幕,总会时时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恍如一把生锈的利刃,生生割扯着我们柔弱的心。


读者“玉霞”女士读后留言:


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多是亲历者的肺腑之言,使我们看到了更多的悲惨遭遇,令人感动。


读者“霞光万丈”先生留言:


读了你的,想起我的。


偶然从老友的空间里读到一篇网文留言汇集,即由“海燕文化工作室”平台发布的《一石激起千层浪》,说是一位名为“舞笛”的河南籍作家写了一篇关于1975年黄淮特大洪难灾害切身经历的报告文学——《“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网上发出后,其惊心动魄的真实情节在网民群友中引起一定反响,不少读者有感而发,纷纷留言,或谈自己同样遭遇的洪水灾难,或谈自己当时的险情见闻,或谈自己的见解感想,以至于原作后面的留言栏贴满100条后再也贴不进去发不出来,平台见状便向原作者征集留言,经过整理,便有了这篇留言汇编《一石激起千层浪》,读罢此文令我震惊之余,便设法找出舞笛先生的原文《“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细读,方知其言不虚,也致使我沉睡了半个世纪的少年惨痛经历立刻被唤醒,记忆大坝被瞬间冲决——与之相比,我家的遭遇与舞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我也是当年那场旷古洪难中死里逃生的其中一个,时至今日每每想起,仍然惊骇不已。通过编辑林海燕女士联系上之后,原来我们不仅是舞阳同乡,而且还是一同参加煤矿工作的曾经同事,是他的笔名形成了阻隔屏障。自从我读罢舞笛的文章,“75·8”特大洪灾的那一幕幕亲历场景就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翻涌,痛心疾首地回忆闸门立马被打开了,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于是起身写下这段我也同样经历过的那场生死之劫的感怀——


我是在舞钢市枣林镇赵庄村长大的,
“75·8”洪水那年我十六岁,也是灾难的亲历者。那年我初中刚毕业一个月就遇上那次发大水,一家六口人,家里的弟兄四个男孩子就我大,下面有三个弟弟,二弟十一岁、三弟九岁、四弟六岁。还有两位长者——姥姥和母亲。我家的情况有点特殊,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三年灾害之时,因为俺家是成分不好,加上当时的特殊政治气氛和村里令人窒息的陈旧民风,过着难以抬头做人的贱民式生活,父亲又远在在百里之外煤矿上班,无法照顾家庭,好在我姥姥家成分不高,八辈贫农,便让我们母子接到她家来住,毕竟娘亲舅大,血浓于水,舅舅家的“好成分”屋檐才好挡风遮雨啊,正是姥姥和母亲双层母爱羽翼地呵护,才使我们幼小的兄弟四人少受了许多屈辱和磨难,增加了活命的几率——我们兄弟四人就是在姥姥地照料和母亲含辛茹苦地养育下长大的,倘若不是回到姥姥家的屋檐下,我们弟兄四个会不会完全活下来还是个问号。


那场旷世大洪灾是我一生难以抵挡的回忆——


一连几天不停的下暴雨,沟满河平。我家离舞阳城南三里河——古代称作“舞水”(所谓的“舞阳”也就是“舞水之阳”的一座县城)的那条河流很近,历来一下大雨,村民最关注的就是附近的河流,几千年的淤积,河道已很浅了,村里怕河水上涨淹到村子里,干部领着村民都只顾加固河堤防漫水,根本没有想到水库会开口子——在群众的固有思想概念里,水库就是水患的安全保证。然而,世间的事总会意外,还是深夜里发水,人老几百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可怕景象发生了——不但河水漫过堤来与村内坑里的水“会了面”,而且堤外还毫无征兆地奔腾来了无穷恐怖的狂涛巨澜,那可是山呼海啸般的超级洪峰——这可是百年不遇的一次天大洪灾,据说在全国全世界的洪灾史上都是空前的……当年最先进的通迅手段就是村里大队部的一部电话,但也早已打不通了,据说是连续下雨线杆被大水冲倒断线了,更可怕的还在于人也困于水中间,谁也出不去了。同外界联系全部中断,当时村干部也束手无策,并没有及时安排组织群众应急抢险逃生,况且他们也都有一家老小需要顾及,这时的预警转移已毫无意义,说了也是废话,都困雨水之中,往哪儿转啊?只能一家一户各自为战,各自都需要对家庭人员和财物自行抢救,好在我们大队的林场盖有七间砖瓦房,那里地势相对高那么一点点,俺们一个生产队的人靠着自身逃生本能,都自觉地到那里躲涨水——即使河水漫堤,土坯草房保不住,起码也能在这里避避雨,不会像树木一样一直被雨水淋着吧?无休止的雨淋会得病会泡坏身体的。可是这一回更大的水患不是来自河堤漫溢,而是从河堤外的大地上滚滚而来,而且远远超过了河道内的水势,不但水大,而且凶猛异常,真正的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事后知道,那是因为石漫滩大型水库后半夜陡然溃坝,紧接着捎带将田岗这座二级中型水库一起崩溃,山呼海啸之中霎时横扫了不计其数的村庄,不但我们普通百姓根本想不到,并且,只要你在过水的范围内,任你是多厉害的人也躲不过,定然在劫难逃,唯一的活命生路就是你的挣扎能力与运气。

我家六口人,洪水漫堤时妈妈考虑到我少大点,留我在家里看门,她带着三个弟弟和姥娘都去林场躲雨了。我当时是在家中最里间的厢房内睡觉,至后半夜,不知道怎么回事,朦胧地梦境中听到有水往屋里流灌地咕噜噜响声,我被惊醒了,连日的可怕预感令我没迷瞪也不癔症,一个鲤鱼打挺下床就向屋外跑,跑出院子没到十分钟,房子处就见一股白烟冲天——凶猛的洪浪中房子瞬间卧成一堆……林场仅仅高出那么一点点的地势,很快一样成为水乡泽国……于是,面对如此恐怖的水天茫茫情景,三天过后水落之时,我只好从塌倒的房上扒出几个檩条,摽成一条简易木筏,而后蹚着水漫天呼喊姥姥母亲和弟弟他们,于茫然中去寻找,原来他们一个个都在被树木绊住后死命的抱着树杈与死神争时间……


然而,当我凫水游到林场时,哪里有什么人啊,由于夜间洪涛来得太凶猛,砖房一样被冲塌,上百个男女老少瞬间被漫天大水冲得七零八落,有的想逃回家去,有的则往高处逃,实际上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似的胡乱奔跑,但跑着跑着都置身水中了,这时,他们最好的逃生方式不是奔跑,而是爬树,反正林场那里树多,十一岁的二弟跟着人群从林场逃出来后,找不到藏身之处,也都各自㨐住一棵大柿子树骑在树杈上;九岁的三弟逃出来后,沿着河堤蹚水向我家里走,结果遇到激流失去了自我控制,只好顺水漂浮,后来被水浪推举着坐到了一颗桐树的树杈上……母亲怀抱才五六岁的最小的那个弟弟和俺姥娘仨人随着胡奔乱跑的人群,逃到生产队菜园北头的玉米地里时,年迈的姥娘被苞谷棵子拌到了再也没能爬起来,由于人们都在盲目奔跑,谁都不敢停下,大家都知道,跑得慢了就会陷于浪涛之中,可是等跑出去之后,发现人群里少了老态龙钟的姥姥时,已经不知她被冲向哪里了,到处都是水,又是漆黑的深夜,回头路上的水更深,根本无处寻找,也无法寻找,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也成了母亲一生的愧疚……当时那种汪洋大海场景跟后来看的电影《战洪图》里的画面如出一辙,但我敢说,从整个灾区的的结果看,远比海河流域那场洪灾更严重更凄惨。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中,我们村有好几个人遇难,仅俺一个生产队里就有三条命被洪水夺走——我姥姥和邻家的两个女孩子。她们一家是从舞阳城返迁到我们村的,一家六口人有四个人被狂野的大水冲到河湾里,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就惨死在河道的缓水区里。其中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叫兰花,她当时抓着一棵杨树至死没丢手,她七岁的小妹也一道淹死在河湾的杨树林里……虽然时光已过去半个世纪了,至今仍记得她们可爱的容颜,还有我那勤劳善良的姥姥……以致后来对我来说“75年”“洪水”“水库溃坝”这几个字眼,一提到就会引起神经质反应,不但感觉痛苦至极,而且心头还有一种针扎的锥刺感……

读者“贾殿华”先生留言:

“那场大洪水中涨水到房檐儿那么高,俺村周边有一圈一米多高的护庄堤早已漫灌,村内有一百多户人家,七百多口人全部遭殃,都瞪着眼看着房屋倒塌。护庄堤已经不起作用,俺贾湖的“湖”早已不见啥“湖”了,现在的黄水早扯平了地面上沟壑岭丘,水面高过湖面三米多,家家户户都瞪着眼看着房屋倒塌。过去也曾发生过水,都没漫过这护堤围寨,这次没想到水会这么大,当时人们已无路可逃,只好各自想办法自保。开始时还都站在水里等着涨水停止,后来觉得这样下去就是等死,于是,男人们就在房子坍塌前后想法赶紧摽筏子保命,女人们也慌里慌张地弄些能填肚子的东西背上。俺家更是麻烦,全家兄弟姐妹加上老人孩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十几口人都站在院子里的水中,看着庄里庄外一片汪洋,根本没处躲避,人人忧愁无地,我们便找出家的里木棍趁着树干搭架子。后来房子也都泡塌了,干脆把房梁檩条捞出来绑在树上,再把门板棚架在上头搭成平台,又将床抬上去固定好,再撑上塑料薄膜能挡挡雨,也算临机造出个小小的诺亚方舟,这样把老人孩子女眷安置在上面,成年男子于水中就近守护。最让人揪心的是俺老婆发水前才坐的月子,孩子出生还不到一星期,这情景实在愁人。当时喝水都是拿碗舀着浑水澄澄喝的,吃的东西很快没了,后来只能胡乱搜寻些勉强能嚼嚼下咽的,至于尿尿屙屎也就那么着,扭扭脸、闭闭眼……人在绝境中只能回归到一万年前先民的那种半动物地步,真没法去说……就这样忍受过三天三夜,水位渐渐降落,总算活着过来了。当时俺村还算好,村民房屋几乎塌光,但总算没有人死于洪水。洪水还没退完,我赶紧抱着孩子扯着俺“家里”蹚着水把他娘儿俩送到北舞渡公社革委会的院子里,好在那里地势高些,没有上水,毕竟不再担心泡水了。再后来又接回来搭个菽杆麦秸庵将就着住。没东西吃,只好胡乱弄些泡污发霉的麦子煮煮对乎着过……就这样,她和孩子娘儿俩好歹保住命活下来了……那日子实在不堪回首,孩子今年正好五十岁整,只要到他的生日,村上爷儿们就会不自觉地说起那年涨水的遭遇。”(贾殿华先生为“贾湖文化”的发现人之一)

读者“黑猫”先生留言:

1975洪水,40岁以上的人恐怕都记得,那年我在白龟山水库上游的邓寨与贯刘村抢险,我游泳在两村之间,为县领导传递信息。一天下来,我累得躺下像死狗,县领导去看我叫都叫不醒……

读者“祖国万岁”女士留言:

1976年10月6日我结婚时,我姨家远在驻马店板桥水库的库区,她远道而来给我添箱打发出嫁,赠送嫁妆的衣物就是救灾时发的床单、军衣等,那时家里已经一无所有,实在拿不出也没钱买新物件给我陪嫁,还给我讲1975年8月连天下猛雨后8月8号水库溃坝决口的悲惨故事——如水灾后,姨妈说她看到有个金属保险柜冲出好远,由于密封严实,打开后里边财务账目现金竟然原封未动;还有,上级动员村民到山坡帐篷里躲避水害,大部分人都能行动听指挥,而有少数老人舍不得屋内麦圈存粮,就是不肯走,结果人财两空——不仅粮食没守住,最后猛水卷来时连人也没了……

次年8月8号这天,居然有许许多多的人同时跪于决口处给被大水冲走而无处寻踪的亲人“上坟”烧纸,因为他们的亲人被大水夺走生命后却一直没找到尸首,而后历年每逢这一天都会有成群的人只好前来这里祭祀亡灵,以示对不知所终的亲人之纪念……据说石漫滩等其它水库那里也有这种情况。

1975年发大水那年我24岁,我已经在平顶山水利局工作好几年了,8月7号那天我们一行人坐解放牌大卡车和市郊区政府有关部门领导下乡到白龟山水库大坝附近的北渡镇,即当时叫做东方红公社的双楼村、梁李村、油坊头等村庄调查暴雨和涨水情况,当时没帐篷,还不许打伞,带队领导说:无论下多大雨,都不要撑伞,因为人家受灾的男女老少都在混水里困着,咱们受点雨淋也比人家好受,看到灾民就把伞送给人家,后来实际上也这样做了。可以想象,一个大姑娘出门时上身只穿件当时流行的确凉衣衫,薄如蝉翼的白布淋湿后紧贴皮肤,身子处于半透明状,羞得我只好双手抱胸,非常难堪……如此情景放在开放程度高的今天可能不以为然,但在当时可是甚为狼狈不堪。

水灾后第二年,我和两个哥哥去板桥库区姨家探亲,看到许多人家外出干活都不锁门,概因家家一贫如洗,户户家徒四壁,闭不“闭户”都一回事。村上人家办喜事、串亲戚,通常是只拿一斤纸包的白糖薄礼,谁有头发都不会装秃子,实为家家一贫如洗,人人囊中羞涩。我姨的二儿子尽管一表人才,终因水后家里太穷而一直未娶到媳妇……据说当时淹死的人中女性远多于男性,女人终究不占体能上的优势啊!灾难带给人的磨难困苦实在太沉重,即使幸存者,其生命质量也大大缩水贬值。另外,我曾结识过一位和尚,他老家就是板桥水库溃坝的重灾区的,当时虽然自己于浪涛中侥幸存活下来,但家里穷得叮当响,因家贫而生活渺茫,无家无舍无亲人,成家无望,索性出家为僧,潜心修行,脱离尘缘。

还有一些真实的故事,实在不忍心拿出来说,但又是确实发生的事。例如:一个是市郊区曹镇公社的杨西村因白龟山水库水位升高超限全力放水而被淹没,全村整建制移民搬迁到柏楼村,有个移民过来的村妇对我说:您不知道啊,可害怕人了,大水紧急转移中,有个男人蹚水行至水深处,实在走不动了,一个浪头打来,父子俩被卷入漩涡,待爸爸挣扎着从水里透出气时,小孩子瞬息之间没入激流,被卷入水底,再也看不见了……他拼命冲出深水后跪在岸上号啕大哭,说孩子啊,爸爸对不住你呀!第二个是,有个临近产期的孕妇,因逃命中蹚水劳累过度而引起早产,她靠着活命的本能挣扎着爬到树杈子上,这时孩子掉到裤裆里,而且还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就给孩子起名叫“树生”。第三个是我后来听说的,好像是更早些年的事吧,在什么地方哪一回发大水,有个孕妇在水中拼着命爬到树上,结果一条大蛇也爬上树来,孕妇惊吓过度,惶恐之中掉进水里淹死了……

大水洪灾带给人们的悲剧太多太多了。

读者“新华山林”先生留言:

一石激起万重浪,舞笛文出真担当。遥想七五大洪水,多少爹娘苦断肠。

读者“寇国坡”先生留言:


舞笛是我的同乡,他的这篇洪灾纪事也激起了我尘封已久的惨痛回忆——我老家位于舞阳县孟寨公社的寇庄大队,我们村四个生产队,有八九百口人。那是1975年8月上旬的一天黄昏时分吧,当时我正在生产队烧烟炕,正值夕阳无限美好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整个天空就像被黑布覆盖了一样,俺们生产队的群众都聚集在打麦场里分甜瓜和蔬菜,天上顷刻黑云压城,浓云翻滚,光线竟然一下子黑得连秤星都看不清了,忽然刮来一阵大风,紧接着就下起了大雨,雨滴像老铜钱那么大,雨势异常猛烈……


当时在烟炕屋前晒着两条被子,一看要下猛雨,我赶紧跑过去收棉被,也就几丈远的距离,我跑到收取时便被雨淋得湿透了,雨来得就这么猛,用“暴风骤雨”一词来形容最为准确而贴切。风卷乌云,大雨倾盆,风吹树木形成哨子似的响声,给人一种“山呼海啸”的惊恐之感。按照一般经验,雨下得太猛往往也就一阵子而已,通常都是来得快去得也疾,可这次的雨很反常,不但属于“倾盆大雨”级别,而且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雨还在猛烈地下着,诚如舞笛文中所描写,仿佛天塌穹漏一般。我们几个炕烟叶的社员轮班作息,夜里就地和衣而眠,就在雨势稍微小一点的间歇,我还没睡醒,大队的高音喇叭里就喊着我的名字,叫我赶紧到大队部领防洪任务,因为我是民兵连长。到大队部后,武装营长说接公社通知,我们村有十六名基干民兵,叫我带队到澧河堤上去抗洪。人一集合,说走就走,我们出村时,有些路面已经淹没,但水并不深,路面还能蹅着泥淖走,走到两公里的介庄村时,水已到膝盖深;蹚水到孟寨公社镇子上,水已经至大腿深;可到澧河堤还有二三里路,走着走着就超过了腰部,并且水流湍急,每前进一步都会随时被湍流卷走之危,这水涨得实在太快。后来再也没法往前走了,方意识到自己的村庄只怕已经进水,既然前进不得,也只好一起返回去救村民。我们心里清楚,再不回家,不但俺这一群人难保性命,不知所终,家里人只怕也已十分危急却无可奈何。可回去时,附近澧河的支流——马河里的水已经涨平槽了,连回家的路也已没有了,且险象环生,成为雷池。我们个个焦急万分,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只好大着胆子泅渡过河,好在河边长大的孩子都练有一点水性。回到村里时,见低洼地带已经漫路,有些社员家的屋子已经进水了,危急时刻,只能拣最要紧的事做,眼下最关键的是得赶紧抢救粮食,要防止事态进一步严重恶化。要知道,家父在平顶山煤矿上工作,家中一姐四妹还有老母亲和爷爷奶奶,就我一个男孩子,我不在家的话,水继续涨,家里就成大问题了,拼着命也得赶回来自救啊!


到家就立即找两个口袋,大姐帮我把麦子装上,带上转移的老小一家人,往北边最高那一道岭上的邻家存放、暂时寄居。与此同时,村南头好几户人家也都转移到那家院子里来,我来回扛了两次,第三趟回去的时候,水涨得已没法走了,家人粮食转移过去,我又凫水回到家。


总体看,我家的地势还相对稍微高些。但是院子里已渐渐进水了。未久,我家不远处大队长家的房子首先坍塌了,他老婆坐在院子嚎啕大哭,噘天骂地,紧接着又有七八家房子也相继倒塌,更是哭声连片。男人们一瞧这阵势,眼看谁都难躲过这临头大难,老天爷不相信眼泪啊,再哭天呛地也无济于事,还是逃命要紧,也就急急慌慌吆喝着女人孩子一起奔村北那一道岭上去了。那里是我们村里最高的地面,全村人都聚集在那道狭窄的土岭上,大队支书、民兵营长这些村干部们继续组织基干民兵,挖掘院子里的土来装进布袋麻包,一来堵水,二来垫高地面,最后居然全村人都靠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一步步聚拢到这道岭上。只是人太多,八九百口人呐,老人、小孩、女人能挤的都自动挤到那几家空间非常有限的屋子院子里,成年人没有位置存身,都只能泡在水里,我们就这样整整在水里站了了三天三夜。这时的人,又返祖到动物世界里了,吃喝拉撒都难以回避得开……那滋味,啥时候想起来心头都抽搐不已。应该是到了8月9号早晨吧,洪水开始慢慢退落。幸运的是我们村在支书和民兵营长带领下,自行组织防水工作还做得比较好,全村没有一个人因疏于施救而死于非命,但是房子却倒塌了70%。我们家还算幸运,房子盖得比较好,扎的根脚是十五层砖,并且墙体是里生外熟(砖包外墙),水没涨过墙壁根脚的高度,三间堂屋总算没有塌,但东屋三间配房还是坍了一间半。当时爷爷奶奶都已逾古稀之年,爷爷个子髙大,但两年前得了偏瘫,自顾不暇,而奶奶小脚,也行走不便,二老可能出于某种迷信心理,担心到了别处万一发生不测,可能就魂不归家了,他们死活不愿离开这方祖宅。年事已高的乡下人就这样,认为只有老在自己家里就不是孤魂野鬼,才会“心安就寝”,可院子里已经进水,又无法存身,我只好和二伯一起用门板和两根桐木梁给摽成木筏,将老态龙钟的两位老人带床铺给固定到筏上,用木棍撑起个塑料布棚,再用大绳将筏子拴到一棵大核桃树上,由我二伯不离左右守护着他们,一直到三天后洪水退去。遭此大劫难,老爷子本来身体不好,加之面对残破家园,整日忧愁难过,不到一年便含愤谢世。

水已下去,我们就开始清淤泥。不过,房子经水后由于地基有所下沉,地表太湿,很不稳固,即使有囫囵房子也不敢在里头睡觉,我们只能把床和家具搬到了院里,夜里睡觉只好仰天而卧,望着星星月亮入眠……夜景多么美妙啊,但“美妙”只能属于衣食无忧的诗人,对灾民来说,再美妙夜景也祛除不了心头丝毫的忧愁,更无法减轻丝毫心如刀割的痛苦。

洪水过后,全许昌专区全河南省甚至全国各地有很多救灾物资送给我们,有飞机投送或汽车转运来的烙馍馒头等食品,我们所吃到的烙馍不少都是比较热的,那是因为天太热之故,有些馍经过好几天转送,到我们手里时都长醭发霉了,可是没办法,不吃就是饿着,毕竟能救命,那也是人家同胞们的一片心哪!为了能下咽,也只好用辣椒或大蒜炒炒勉强吃一些,加之井水水污染,不少人生病,我也得了痢疾。时至今日,一吃辣椒就拉肚。这是我最无法忘却的,也是那场要命的洪水给我留下的痛苦顽疾。

水过后,生产队的牲口和各户的猪羊基本上都死光了。被水浸泡几天,天气又极度闷热,地面上到处是动物尸体,那些牲口、猪羊、家禽死后又经过水泡,高温蒸发,个个通体加倍膨发鼓胀,非常吓人,水源污染更是严重,到处都是苍蝇蛆虫,臭气熏天,简直无法睁眼,更难以嗅闻,整个空气中都在弥漫着呛鼻子的极度难闻之恶臭气味,不染病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我的真实经历,既忘不掉也不愿想起,更不敢去想,惟愿世间生生世世不再有灾难。写不下去了,就此止笔……

读者“千杯醉”先生留言:

字里行间,催人泪下,生动感人,惊心动魄,记忆闸门,千层浪涌,视觉冲击,史记佳作。

读者“山川”先生如是留言:

1975年那个大水,只要经历过,谁都忘不了。记得那天下午,俺西平县城的小学生在放学的时候,大雨说下就下开了。那年我都二十岁出头了,都是生产队的棒劳力。当时,我们都在河坡里给生产队摘瓜,一筐一筐的集中起来装进鱼皮袋子,再用扁担抬上岸装车,等再下河坡去抬瓜时,满地的瓜都漂浮起来了,眨眼工夫河水便涨起半槽……当时正是烈阳西下,晚阳炙热,天空晴朗,谁知瞬时黑云翻墨,遮天蔽日,眨眼间便进入昏暗状态,雨落之时,三五米就看不清人脸。当时雨下得就跟瓢泼的一样。没办法,得赶紧回家看看,好在我们住县城里头,地势高些,当时街道也上水了,但还没进俺家院子内。不过考虑到这雨要是不停的继续下,得做更坏准备,我也就弄来些棍子,抓紧时间绑成木筏。我站门口端个空盆向门外一伸一拉便落进大半盆子水,密密麻麻的大雨点子砸得手脖生疼。很快,干部又通知去洪河防汛,我们这里这条洪河,名字真没白叫,几千年来是最容易发洪水的河流,因为它的下边就是著名的老王坡,与舞阳的泥河洼一样,有着巨大的滞洪蓄水功能。我们男劳力组织起来到洪河上加固大堤,谁知俺都还在拼命抬土,快涨平槽的洪河里竟突然没“洪水”了,河床居然见底,人人顿感莫名其妙,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洪水咋就顿然神奇的消失了?真是活见鬼。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洪河上游有几处决口了,大水如卷席般地把庄稼地变成一片汪洋,不用说,低洼地带的房屋、树木、庄稼、猪羊牛马,还有那些来不及逃跑的人,都一下子随急流而去了……至于住户里的人会咋样,只能由您去想像了,我也只能将其作为敏感词来回避。

河里没水了,还防个啥汛呀?原来水都跑到百姓家里串门去了,它们不想再从曲曲弯弯的河道里过了,只想满地遍野给树木洗澡,冲刷庄稼,溺死生灵,那咱们还不赶紧回家?回来后,次日干部又吆喝着让去城郊公社的镇上防洪,不用说公社镇子也泡了汤,到了公社,那里镇子上的群众都是齐哭乱叫,这个说俺的房子塌了该咋办,那个说俺家不但房子塌光了,粮食也没有了,得赶紧救济俺哪!这时的干部能答复你啥?他们家也都一塌糊涂呢。对,此时的“一塌”与“糊涂”构词最贴切。结果呢,这个正哭着诉苦哩,不停地吵闹着要求上级如何如何救济呢,那边又过来人说你就别哭了,本来俺家的房子不会坍塌,可你们家的房子西山墙倒时又给俺的屋子撞塌了,这又该咋办?

当时镇子上乱哄哄的,都是这情况……此时此刻,所有人所有的地方无不乱糟糟的,都处于无可奈何之中,谁也不知道该咋办,谁也没有啥办法。“火热”,是不是“火”真“热”,说不清道不明,您可以去想,但“水深”却是谁都逃避不开的苦难罪孽。

洪水下去后,我爸爸说,上您大姑家看看吧,还不知道她家啥样子哩,你赶紧去。我大姑家在遂平诸市店,有七八十里地远,我顺着大水冲得一塌糊涂的107国道往前走,结果才走二三里路程可不中了……咋回事?裤裆挂烂了。因为不但宽广的道路被冲得壑壑坎坎的,大量的树木都倒了,有的还是连根拔出,整个国道上横七竖八都是倒伏的树木,总得不停地翻越那些枝枝杈杈的树,没走够三里路,我这裤裆就被荆棘般树枝杈子给刮剌叉了,既难堪又无奈,只好回来;次日又去,走过十几里,只好又拐回来,好多处路段冲断,沟深三四丈,沟里水深好几米,根本过不去,难怪人说“近怕鬼,远怕水”;想沿着铁路走,可不少地方铁路同样冲垮,看着那道轨扭成麻花形状,哪里能通过这近百里路程啊!没办法,直到七八天后,107国道倒伏树木被部队基本清理,道路修得勉强能通行,才又去到遂平见到亲人们,好在大姑家地势高些,人无大碍,总算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这是我七十年来一段难忘的残酷时光。


读者“山楂树”先生留言:

舞笛老哥的文章可以像电影《1942》一样,很有画面感,倘若拍成电影,肯定惊心动魄,感人肺腑。

读者“群芝”女士留言:

拜读舞笛文章,心潮澎湃却又潸然泪下。今年距“75·8”洪水灾难一晃已过去50年了。当时我已到平顶山参加工作,可是我曾下乡插队的午阳城南二里的李庄,在那次灾难中无疑在劫难逃,据说遭遇非常悲惨。时隔数年我又回去探望,看到农村各地在政府的关怀下,已给灾民盖好了排房,生活等各方面都安排的很好,心中甚慰。感谢老师的文章,让我对那次洪水灾害中所不知晓的很多事情,又有更多的了解。

读者“张汉强”先生留言:

这代人都还健在,目击亲历者在,这个史料很珍贵,不能等后世去杜撰了,应该这样抢救历史。

读者“老青年假文艺”先生留言:

舞笛的报告文学《75·8洪水亲历纪事》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这么多人关注与留言,足以证明洪水猛如虎,灾难是恶魔,证实舞笛老师的报告文学真实性,可信性,读来便如感同身受,让亲历洪水者与读者都永远记住舞笛老师这篇真实再现75·8那段特大洪难惨痛历史。

文友“全兴”先生留言:

回首最痛是“水殇”——

读罢舞笛先生的《洪水猛兽亲历纪事——75·8黄淮特大洪灾50周年祭》,不仅让我陷入沉思,还禁不住泪目,并勾起了我脑际深处的回忆。好的文章就这样,会感动人且能引起共鸣。

坦率的说,这篇文章比起他的其它好文章,文采不算很精美,辞藻不算华丽,但能让人动容,其根本原因在于其真实,一是亲历,二是纪事,三是言辞恳切。

舞笛 | 洪水猛兽五十秋 死里逃生忆乡愁——舞笛雄文《一石激起千层浪》读者留言汇集之二

我比舞笛先生年龄小十来岁,遭洪水那年不过五六岁,但那场大洪水也在我的脑海中冲刷出一道深深沟壑,它差点让我失去生我养我的家园、走上背井离乡之路。

我老家是南阳市卧龙区石桥镇施庄村山陕庙,而当时叫南阳地区南阳县石桥公社施庄大队红旗队,我们镇地处三县交界,北接南召县,东与方城一河之隔。

弹指一挥间,五十年的时光从身边匆匆溜过,可每次探家在白河边漫步,都会忆想起那滚滚洪水激起的滔天大浪;每每在由漫水桥改建的五彩桥上凭栏感怀:当年要是有这样的桥,断不会舍近求远借道逃生的。

时至今日,半个世纪过去了,那场洪水仍令我心有余悸——附近随时准备炸坝、闻庄火车站过夜、父辈们值守抗洪、灾后支援重灾区、水退后到河里捞东西、邻居们在河边逮鱼,男人们在滔滔洪水中凫水泅渡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我们庄后边也就是川流不息的白河,我们家门前还有一条常年流水潺潺的小河沟,听母亲讲,这条小河边一直通到我外婆家门口,不远处就是碧波荡漾的鸭河口水库。我们家在由几条道路围成的区域里,又有几条河沟缠绕,风调雨顺时是水利,风雨交加时是水患,我的家就在白河的上游。

常言道,水火无情,洪水肆虐之时,是不分贫富贵贱的。

夏天里,“东边日头西边雨”并不罕见,而这次,尽管我家与舞笛家的泥河洼相距七八百里,大雨却下得毫无差别,拿俩盆子伸向屋外,用不了一分钟,手抽回来便会盆满钵满。降雨不久便沟满渠平,白河水位暴涨,庄后的稻田地、庄前的庄稼地悉数被洪水淹没,一片汪洋不见边际,通往街上的道路被洪水阻断,家门前面的那条小河也没有了往日优雅柔顺的迷人模样,她们与洪水一起肆虐咆哮,被淹没的道路大街也让行人“隔河相望”,不敢越雷池一步。家园被毁,鸡犬不宁,就连会凫水的鹅鸭也被阵势弄懵了。

我们在寨外,无险可守,那时的老家,砖瓦房很少,大多土坯墙,遇到洪水冲击和浸泡,很快倒塌。随着水位的不断上涨,雨没有丝毫停止迹象,俺作为白河的上游,洪水尚且如此不堪,下游的境况可想而知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鸭河口水库也是不堪重负,长辈们时不时会听到有可能炸坝的消息,小小的我当然不知轻重,可我从父母亲的表情中还是感受到了恐惧,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与洪水一起袭来。

那年头,日子都过得很紧巴,特别是我们这样孩子多的家庭,日子更是捉襟见肘,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好在农村家里的孩子都很皮实,平时还能对付,如果赶上天灾人祸一样会遭罪。面对着四五日连续地降雨和不断上涨的水位,还有不时炸坝的传闻,庄上的人也都人心惶惶,提心吊胆。


一天下午,父亲与其弟兄们安顿好爷爷奶奶后,又急急慌慌把我母亲和我等兄弟姊妹送到闻庄火车站,以做最坏的打算。他们则返回家中与青壮年劳力守护着家园,如果不炸坝或洪水水位下降,再通知我们。

那天晚上,是我们最难熬的不眠之夜,老母亲带着我们与邻居王家三婶带的孩子一字排开,垫上随身带的铺盖,在站台上焦急地等待,一分分、一秒秒,无助与无奈、饥饿和恐惧一齐袭来。

好在那晚雨没有再下,天快明的时候,家里来人捎信说,鸭河口水库大坝没有炸,水位没有再上涨,庄上的水也正在退去,我们可以回家了。站台上的乡亲,一听到这个消息,如释负重,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下了。联想到舞笛描述的那些在深水中站三天三夜不能坐无法睡的灾民,我们幸运无比。

其实,大人们也私下里同时做好了乘坐火车逃难的思想准备,只是怕孩子们害怕,不说而已。但他们不知道,铁路公路不少路段实际上已因洪水而中断通车,即使逃荒亦未必能逃出去,京广铁路受冲击最严重的豫南段就中断运行十六天之久,尤其是看到文中那些铁轨冲成麻花、油罐列车被冲进田野五六公里远、人们站在房顶仰天呼救的痛心图片,着实五味杂陈,自我庆幸之至。当母亲带着我们回到家里望着那洪水“洗礼”后的家园时,再看看灾后重逢的老父亲,那时,真有着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庄前的三条河沟的洪水也放下了暴风骤雨的疯狂,但汇进白河时依旧凶猛,仍让人忌惮有加。



我们村子虽然过水,毕竟还没房倒屋塌,受灾较轻,出于良知,庄上便主动发起支援重灾区活动,立即凑齐的几架子车木料送往,助其搭棚盖屋,他们比我们惨,自当相助,拉上一把,共渡难关。

直到五十年后的今天,我才从舞笛先生的描述中知道了其它地方受灾的严重程度,自感我们还算幸运,相比那里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极其严重灾区,那几车木料也算是我们同病相怜的一片爱心。半个世纪的时光一闪而过,当年那几个推车送木头的青壮劳力如今都已作古,但他们的身影却烙印在了我脑海里。每当我在乡愁中找寻那场洪水留下的记忆片断时,更多的是感叹,在人是物非和物是人非中,我感受到的是世事沧桑,水流东逝,人非物也非。

事后思之,我们南阳虽然也没少下雨,但较之驻马店、漯河等地区,我们地势较高,又处于河流上游,无论是河流涨水还是水库溃坝,都要流向他们哪里,因而他们那里也就承载了加倍的灾难重压,当我们为自身的处所感到相对幸运时,更应该对他们的牺牲表示神圣的敬意和永久的怀念!

读者“岁月如歌”女士留言:

认真阅读用心评价,被舞笛老师的文章触动感染征服……我们都是您粉丝团的成员!

读者“黄明祥”先生留言:

昨晚我就看到了这篇关于《“洪水猛兽”亲历纪事》读者留言集萃,深感荣幸。我那一段掏心掏肺的感言,只因水平有限,写的错别字还有几处没来及更正,编辑也给予了校正。平台编辑这种集涓涓细流汇大海的创举,着实是舞笛先生作品所产生冲击力、感染力、震撼力的有力实证。莫说在我们舞阳的文学圈里是第一次,恐怕在其他平台上也是开了先河的。再次感谢舞笛先生和“海燕文化工作室”“百姓作家”平台的精彩分享。

我更想说的是,舞笛先生的这篇文章,每读一次,都不由自己地泪流满面。不是我矫情爱哭,当年的场景真的令人难以想象。苍天上的乌云如托着东海向地面上拼命倒灌。起初人们还出于好奇,颇感惊讶:雨,下得真大呀!白天一直不停,可到了晚上还不停息,好多人就心里开始不踏实了,说这样一直不停的下可是要出危险的,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熟睡,时刻做着提防屋里漏水的准备。第二天雨仍在接着下,好些草房与洼地已经受灾了。第三天还没有住雨的意思,人们普遍坐不住了,已经出现受灾逃难的人群纷纷找那些地势高尚有落脚之处来安身。受灾轻的地方已经开始烙馍或搭帐篷做筏等待组织救援。所幸的是,当时全国上下一盘棋,没有见死不救的。那时的惨景与舍生忘死的全力救援交织在一起,让人永远记忆深刻。1975年春我已是村团支部委员。在那场洪灾中,我和许多热血青年一样,全身心投入抢险救援工作,并接收安置了几家素无来往的故亲,甚至周口的安徽的逃荒要饭的。我已经是四十多年党龄的共产党员,始终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但遗憾的是,结婚后的一段时间,我因远赴东北做烤烟技术指导工作,因家里简陋条件差,又没有得到我的悉心照顾,致使妻子在月子里落下病根至今没完全康复。有时又觉得挺无奈,会不自觉的信命由天不由已……

读者“一生何求”的留言:

作品能得到众多读者的认可,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为舞笛点赞。

文友“张柒虹傳恩文化策略研究奇門星象”留言:

舞笛先生,您写得太感人了!

读者“白云悠悠”女士留言:

满满的痛苦回忆,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现时场景,但通过阅读舞笛这篇声情并茂的文字作品,仿佛身临其境,有着置身其中的感同身受之感。

读者“华章”先生留言:

惊心动魄,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读者“酒未了”先生留言:

我正在读阿来的大作《云中记》,相比较,两次巨大的灾难都是空前的,后遗症也是难以抚平的。面对这些惊天动地、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怖场景,身处其中是绝望的,而失去亲人又是诸多人一生的无边隐痛……

读者“欣蔚”女士留言:

感觉犹如一幕幕电影镜头在眼前浮现,太惨了,冲毁那么多田园房屋,还淹死那么多人……

读者“海岛冰轮玉闽”女士留言:

舞笛老师也经历过那年的洪水呀!那年我十几岁,在方城县姥姥家住,差一点儿被洪水卷走,当真是洪水猛兽、水火无情。

读者“阳”先生留言

拜读了,当年我在上小学,水过后回漯河临颍老家听亲人讲起洪水还心有余悸,当时国力弱,靠人海战术修水利工程防洪能力低,现在逐年投资上游修白龟山、召平台、燕山、石慢滩等水库都是有长远考虑的。

文友“川页”先生留言云:

真实细致形象,动人心魄,令人深思,感慨不已!


读者“观海听涛”先生留言:

老师,您的《“洪水猛兽”亲历纪事》太精彩了,也正是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读者留言互动,我也同样被您所描绘那个1975年的那场因天灾而造成的人祸之惨痛现实情景深深震撼。人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到一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您的描写带着善良和悲悯,又带着理性和思索。但我最愿看的,还是您文中再现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那种血浓于水的同胞亲情,令人感动和钦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今日长缨在手,早已缚住苍龙。但愿以后的人间,再也没有灾难,没有伤痛,没有离别!

读者“冀州山水客”先生留言云:

不做“肉喇叭”,做一位有良知的作家,让我们看到了水深火热中灾民的真实残景!

读者“月蓝牙”女士留言:

里程碑式的记载,引起众多读者感慨,令人震撼,这是文学的力量更是作家的担当的力量,舞笛老师,你的名字和作品都将记入史册!

读者“悠然之心”先生留言:

最难忘的是“75·8”特大水灾,在一连持续了五天五夜的特大暴雨中,包括板桥、石漫滩等在内的几座大型水库和数十座小型水库,在短短数小时内相继垮坝溃决,使驻马店地区和舞阳、漯河等地猝然间沟壑横溢,顿成泽国,数以万计的人失去了生命。我的老家郾城县问十镇也是重灾区之一,当时我在煤矿企业工作,家乡妻儿老小的生命时时牵动着我的心。当时,我的爱人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尤其是在信息不畅通的情况下,更是让我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大人小孩是死是活,时时刻刻牵挂于心。当时已经路不畅通,走投无路,我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徒步回家看望。



那天我一路走一路看,浑浊的洪水如猛兽肆虐过后,世界仿若被陷入了绝望的深渊。曾经安静祥和的村落,像经常路过的坟台、上澧、吴城等地,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我家乡的屋舍房间,像是大地裸露的狰狞的伤口,被冲得七零八落,有的半边墙体轰然坍塌,碎木与瓦片散落一地,混着厚厚的淤泥,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一片狼藉。田野里,平日那些温顺而“鞠躬尽瘁”的耕牛,这时却四蹄僵直地朝着天,肿胀的肚皮泛着令人作呕的青白色,遍布于道路旁和田野之间,成群的山羊堆积在一起全部溺亡了,猪和马、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有的被冲到了田埂边,有的半截身子还陷在泥沼里……血水与泥水交融,在日光下散发着浓烈的腐臭气息,蝇虫“嗡嗡”地在四周疯狂聚集,场面让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看上令人惊怵万分。幸存的人们更是衣衫褴褛、浑身泥污,满脸惊恐,眼神显得空洞而绝望,时刻等待着空中飞机空投食品。妻子在何处,孩子在哪里?破败的家院里没有,村子里问遍乡亲不知,我本来就沉重的心更是坠入万丈深渊,难道……但我不死心,后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处打听,终于在十里外的亲戚家找到了!当久别相逢后全家又团聚的那一刻,我们喜极而泣,相拥而哭,妻子、孩子的哭声连成了一片,声震林木,亲邻无不陪着俺们掉泪,那一时刻,真正让我们重新认识到了生命的价值,活下来有多可贵。大劫之后的破镜重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滋味!



读者“松间明月”先生留言:

感动他人,感动自己,有良知的作家,也让我非常敬佩,有诚意的写作非常难能可贵,向您致敬!

读者“起舞”女士留言:

“75·8”洪水那年我六岁,听大人说发大水了,但大水没到我家跟前,我小,不知道大水的凶猛,也并未感到恐惧。我们村地势较高,妈妈抱着弟弟牵着我的手站在村南边的小水渠上向远方焦急的眺望着,她在等我的爷爷和爸爸回来。我清楚的记得远处一片白茫茫的,上面漂浮的都是小黑点,我问妈妈那些都是啥?妈随口说那是飘在水面上的箱子,我明显的感觉到了妈妈的担心和期盼。妈说:奶奶做了很多烙馍,用塑料袋包着,爸爸把烙馍顶在头上,和爷爷踩着水给我姑奶家送去,后来听说俺爷和俺爸说见到表叔后,表叔哭着给俺爷跪下,说我姑奶被大水冲散了,姑奶家房子没了,表叔和俺爸他们到处寻找,最终也没找到,俺爸说到处横尸遍地,满地哭声一片,淹死的人都是满身泥巴,都泡得跟发面馍一般,个个面目全非,根本没法辨别,最后找到一位身体特征与衣着看上去和我姑奶相似的小脚老太太,只好就当俺家的姑奶奶给掩埋了。要知道,当时有好多家庭连个相似的尸首都没找到,每年都只能对着河堤或大坝烧纸……

读过舞笛的作品,我便也想了解一下我们家具体的遭遇,母亲已是耄耋之年,但记忆依旧清晰。妈妈说那年大水来了,她的姥姥也就是我的太姥姥被倒塌的房子砸死了;她的妗子也就是我的舅姥娘没处躲,只好往树上攀爬,在树上苦苦待了两天,才保住一条命,活下来了。

读者“蓝色的海洋”先生留言:

75·8洪水时,俺还没出生,读了舞笛老师的大作,才有所了解,如同声临其境,历史虽已过去,却深深地刻在了那代人的心里。不忘历史,珍惜当下。



读者“李社香”女士留言:

读完舞笛的这篇纪实文学《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文章中对那场暴雨的真实刻画,仿佛有一种魔力,将我瞬间拽入了那个惊心动魄的灾难现场。每一个文字都像是带着力量,敲打着我的内心,那震撼之感,如同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洪水如猛兽般肆虐。

作者笔下的场景,是如此逼真,每一处细节都深深触动着我的心。那倾盆而下的暴雨,汹涌澎湃的洪水,一塌糊涂的田舍家园,受困于大水中群众的无助与绝望,都让我感同身受。在这些文字里,我看到了大自然的无情,也于灾难中看到了人性的熠熠光辉。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妈妈的那些善举。我老家在洛阳伊川,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有一段时间,家乡来了很多受灾的老百姓。他们有的为了生计,一路乞讨而来;有的则试图通过做些小生意,换取一口饭吃。我们家住在村里的大路边,来来往往的灾民自然都逃不过妈妈的眼睛。



记得有一天,我刚下班回家,看到家里买了一大捆凉席。那时的我满心疑惑,忍不住问妈妈为何要买这么多凉席?能够家里铺几十年呢!妈妈微笑着告诉我,咱们南面的不少地方发生了大水灾,有个灾区的难民来卖席子,可一整天都没吃上饭,席子也没卖出去几张。老人家心生怜悯,便把他叫到俺家里吃饭,还把他带来的席子全给买了下来,就为了能帮衬一下受灾的同胞。妈妈认为,对于做小生意讨生活的困难之人来说,最好的帮助就是把他们手里那点可怜巴巴的“商品”买下来,使得他们有生意做,有钱可赚,能吃顿饱饭。

后来,妈妈并没有把那些凉席留着自用,而是全部分送给了邻居们。在妈妈看来,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善小而为,善莫大焉!这件事却如同一颗种子,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

妈妈的善举看似平凡,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对我的成长有着深刻的影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是中华传统美德的生动体现。在妈妈的影响下,我懂得了行善积德的意义。这种美德,无关大小,每一个小小的善举,都可能在不经意间温暖他人的世界,成为他人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如今,每当我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妈妈当年的身影就会浮现在我眼前。它总在提示着着我千万不吝伸出援手,传递这份爱与温暖。在这个世界上,灾难或许无法避免,但人性的善良与美好却可以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抵御一切风雨。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这股力量的一分子,用自己的行动,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这,便是《“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和妈妈的善举带给我的深刻感悟。 

文友“洪波”先生留言:

读了舞笛先生所写《“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一文,作品真实感人,如临其境又惊心动魄。他用第一视角和亲身经历为我们展现那场惨烈的特大洪水所造成灾难的背后,每位个体,千万家庭和家园的命运,在灾难面前珍惜生命,关爱他人可歌可泣的故事。

我生活平顶山市处于沙颍河上游,正在读高中的我,清楚地记得连日来暴雨瓢泼般从早下到晚,沟平河满,无法出门。随着石漫滩、板桥等水库决堤,造成极其重大灾难。当时我市各级政府部门及企事业单位伸出援助之手,抽调人员,筹集物资前往救灾,也带回来灾区极其苦难的惨状消息,让我们深感悲痛,时刻牵挂着灾区人民群众安危。

虽然时间过去半个世纪,这段历史不能忘记,也不敢被忘记。我们应该从这段惨痛历史中汲取教训,积极构建强有力的抗灾救灾防范体系。特别是面对各种灾难时,我们要保持定力,同心同德,迎难而上,砥砺前行。

读者“scg”先生留言云:

往事不堪回首,今人难以致信却又实实在在发生了的往事……时代变迁惊人,只有文字记录着历史……


读者“顶天立地”先生留言:

看过舞笛写《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及其读者评论汇编《一石激起千层浪》,真是感慨万千,他的文章语言掷地有声,所述内容真实感人,描写情景历历在目,令我不禁也想起了所经历的那场虽地点不同,却同样残酷无情的洪难。

我们差不多是同龄人,我家位于同他们舞阳沙河北接壤的郾城县裴城镇,当时我刚刚高中毕业,6月份毕业,8月初就撞见了这场百年不遇的特大灾难。我一毕业便被生产队安排当出纳员,也算队里一个管事的,一听说发水了,就赶紧跟着大队干部去抢险。发水地点是从沙河舞阳段侯集公社一个叫做油坊头村子那里决口的,大堤冲决后水势异常猛烈,水头看上去有两米高,有点像后来电视里看到的八月十五浙江潮的潮头,排山倒海奔涌而来,人们惊恐万状,非常害怕。我们平原地带的人还没有看到过这种阵势,我们这里有一条从郾城孟庙横贯裴城、丁营到平顶山的铁路,路基有一公尺高,无处可逃的群众都拼命地往铁道上跑,就站在铁路上躲水浪……当时还有一条正在修的郾襄路,就是现在说的 235国道,刚铺好路基,还没有上柏油,这个水呢,就朝东直扑而下,被这个孟平铁路挡住了以后,又转流到武侯庙灌区的幸福渠,这个幸福渠大堤一挡,水又往南边涌来。当时我亲眼目睹那个水浪有两米高的,直扑而下往南边来。那个轰鸣的浪涛声真是吓人。当时所有的青壮年都已组织起来抗洪,我也拿着铁锨和突击队都站在这个刚打好路基的国道上,我们又垒起约六十公分的土坝用来挡水。当时我亲眼看到附近一座用麦糠青草粪便堆起来像小山崮一样的庞大沤粪土堆,洪水过来以后马上就飘起来了,老百姓都吓得乱哭大叫。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天多,后来听说是幸福渠那边决了口水又正东流去,还把裴城铁路南一边的全部都淹了,包括那座叫千古洞的寨子。其实洪水最初的是从舞阳过来后淹住了小徐村,过了幸福渠以后又到瑶章一带,把孟庙至平顶山的一段铁路也冲毁了,连铁轨都给冲弯曲了,已经无法通火车。据说郾城县龙城那个地方也决了一个大口子,当时对着这个口子的位置,有一个刚刚烧好的一窑砖瓦,不但冲垮了大土窑,连烧好的一窑砖瓦也全部冲得七零八落,像死鱼一样遍布田野,这水势多大不言而喻,其情景惊悚万分,实在吓人。当这持续了两天汪洋大海般的洪水落下以后,随水飘来的死猪啊、死牛啊、死羊啊遍地都是,加上烈日暴晒,不但发包涨得鼓鼓的,还散发着能熏死人的气味,都不用说那些散落的庄稼地里死鱼了,即使戴上口罩都头晕……



当时我们裴城镇周围一片汪洋时,大水围困的铁道上有一个卸货站台,送救灾物资的飞机飞来时,看准了就往那个地方投放,抛下来的有衣服棉布,还有不少吃的东西,这些真是我们灾民的及时雨啊!周围村庄的灾民都撑着筏子到那里领救急的东西。

灾民,既是灾难的受难者,也是更悲惨者的帮扶者。涨水下落之后,我们镇子很快恢复的秩序,我便按公社要求曾去更困难的新店镇庄店村去施救,那里整个子被冲毁了,他们村的大街就是一道深沟,虽然大部分村子洪水已经退去,可他们依然处于淹泡之中。从深沟这边到对面去,可深水阻隔,需要在两端树上绑定一条大刹绳,而后拽着这根绳子渡到对岸去,帮助他们救出小学的孩子,抢回被水泡的粮食,好歹晒晒能填肚子。

我还记得,灾后从广东一带运过来的救灾物资里有一种木薯干,也是一家一户都分点。我们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类似于红薯的半木质性东西,拿着吃又十分难啃,不吃还挺不过去,便确碎或磨成面炕成烙馍,可吃了以后肚里扎心的不好受,好歹吃了就饿不死,尽管难吃,还是靠着它度过一个青黄不接的春天活下来了,灾难中是无法选择好吃不好吃的。事后想想,在国家困难时期,还是组织了有序救灾,虽然困难重重,吃得不好穿得不暖,毕竟还没发生外出逃荒要饭的现象,至少我们这里没有。这都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结果。

我们还不是重灾区,这儿的洪水都这么凶猛,想想处于决口处的村庄又该怎么样?处于水库溃坝之下的群众该有多悲惨啊!几年后我一个朋友家里又遭水灾,因为我经历过洪水,知道水灾的滋味,我便赶到他家里去看望,一进村,全村人都在晒那个过水的麦子,那个臭麦呀,臭气熏天,整个村子都是这个这个麦臭味。当时我在学校担任副校长,便买了一个大号钢精锅,蒸了一大锅白面馒头带上给他家送去,老同学一家非常感动,几个孩子饿的不得了,一看见这一锅好面馍,个个狼吞虎咽,当时看得我心里五味杂陈,几乎憋不住眼泪。这一家人到现在还时而提起这事,感恩不已,直到现在两家仍然保持着通家之好的关系。



是舞笛先生的这篇《洪水猛兽亲历纪事》和随后“海燕文芳”平台编发的读者留言汇编《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度激起了我的无尽回忆,我在想,如果不用文字方式把我们的亲身经历记录下来,恐怕以后年轻人越来越了解的更少,甚至也有可能把这一段历史给遗忘,这可是一段绝对不该遗忘的惨痛历史啊!

文友“随智”先生留言:

自古到今,水火无情。对于1975年河南的那场水灾,给千千万万个家庭,尤其是豫南人民留下的记忆太深刻太深刻。那场大水灾是继抗日战争时期黄河被炸决堤后,河南中部地区淮河流域最严重的一次水患。舞阳大坝决堤后,洪水一泻千里,覆盖了漯河、驻马店、商丘、信阳等以及安徽部分地区,受灾人口达几百万人,给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那时我才十五六岁,此次洪灾记忆犹新。当时正处夏天的雨季,伴随着电闪雷鸣,大暴雨持续不断地下了几天几夜。这场洪水对鲁山的昭平台水库和白龟山水库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周边的广大群众惊恐万分,忧心忡忡,郊区的人都在忙于守坝护堤抗洪,但由于平顶山市属于解放后兴建的现代重工业城市,设计配套合理,对平顶山城区影响并不大。


那时,我家就住在市区的诸葛庙村,也就是今天的繁荣街老市场那里。等雨过天晴后,我带着七八岁的弟弟到大街上看水情,整个市中心放眼望去,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水有齐腰深,由于天气太热,见到路面有水,大人小孩争相在水里玩耍看热闹。可不知何时,由于我们贪玩,一不留心弟弟不见了,我把嗓子都喊哑了,到处找也不见他的身影。父亲听说我把弟弟带丢了,非常生气,二话不说先猛揍了我一顿:“你兄弟真淹死了,你也别想活!”

然而,洪水无情,人间有爱。几小时过后水慢慢落了不少,原来弟弟是一看找不到我了,也很着急,有好心人见一个小孩找不到大人,便领回家照顾。我们一家人分头四处寻找,很快就找到了,算是有惊无险。虽然一家人无比揪心,毕竟是一场虚惊,家里迅速恢复平静。父亲为此还买些礼物专程登门感谢,这件事令我终生难忘。

读者“大热天”先生留言:

读了舞笛的文章,也勾起了我那时的回忆——

1975年我已在平顶山矿务局十矿上班好几年,当时刚进入8月不久,便一连几天下大雨,我们矿务局担心有些职工房屋不安全,就召开紧急会议布置防汛任务,除了在矿井口周围备足沙袋,以免井筒灌水造成淹井事故影响生产之外,还要求各队干部将在农村租屋或矿周边棚户房居住的职工家属家庭全部排查一遍,当时我是采煤七队的主要负责人,对全队干部做了分工,把所有职工的居住情况摸底查看一遍,将那些住危房的工人家属全部临时接到矿上安排住下,也就是把住单身宿舍的同志经过一番腾挪,同时将队里的办公室、会议室、材料室拼凑拼凑、大家挤一挤好度过这一时难关。



这边刚安排好,屁股还没粘上凳子,又听到广播里说舞阳、漯河和遂平、西平、确山、南阳等地因连日暴雨,致使许多水库溃坝而造成大面积洪涝灾害,不少地方的人民群众都置身深水骇浪之中等待救援,于是,矿上就按矿务局部署,要求各单位准备食品、胶靴、服装等物资紧急往灾区运送,一面尽量安排那些老家处于灾区的职工回家探望,同时,还派人前往处于重灾区中的职工家里慰问。我把这一切安排完后,立即向矿领导请假,赶紧回到也同样受灾的我老家。

我老家离平顶山不远,有六七十里路,即位于沙河北岸柏宁岗附的近襄城县丁营公社霍堰街,也就是千年前霍去病曾驻跸军队留下的遗迹所在,也算个小名胜,在局部范围里也属于相对繁华之地。当时矿上还派辆解放车送我一程,可走过三十多里后,已进入漫水区,道路无法通车了,我只好脱掉鞋子,赤脚蹅泥回家。到家后发现我们村地势高些,只有个别土坯房屋倒塌,整体街道还算完好,且并无人员伤亡,我吊着的心终于又放回肚里。但我到村外转一圈看看,才发现问题相当严重——



在俺霍堰街东边不远,就是几天前解放军炸开的宽阔堤口,经寻问过村干部,说是上级为保下游的漯河、周口等城池而实施分流泄洪所做出的“丢卒保车”措施。后来我经过一番观察并仔细琢磨,炸坝选点在这里的确是最佳方案:一来如果选在离漯河近的下游爆破,虽然也能分流,但对漯河的威胁并没减轻多少;二来选在离漯河更上游些的我们襄县这里,就可以有更大面积的田野分布暂蓄洪水;三来这里有座庞大的柏宁岗(可能是古代一座陵冢,高百米,周长不少于十公里的巨大土丘),周边几十平方公里的村子涨水后大量人员可向岗上逃亡躲水,不至于淹死人;再就是沙河在此拐了个“几”字型大陡湾,在这急弯顶端处扒口子,泄水量大而快捷,会让下头的洪水迅速降低水位,好分散灾情,降低人口密集城区的危险程度。然而,当时为分水流而炸坝时,却有许多人不肯抛家舍业,不情愿离开,其中不乏抱有侥幸心理者,认为只不过是吓唬吓唬、未必会真炸堤坝而不愿转移的村民,部队人员和乡村干部反复做工作,而有的老人就是仍不肯走,部队无奈,只好先放两响空炮,嘭嘭两声炸药包响过,那些死活不愿走的村民一看要来真格的,侥幸心理顿飞云外,也就赶紧收拾食物细软向高地躲去,当兵的这才顺利实施爆破,堤口炸开,浑黄水浪汹涌而出,向着东方田野村庄澎湃而下,很快襄城西南、临颍南部几个公社以及郾城县顿成为水乡泽国,俺霍堰镇以东也就迅速成了重灾区,高地上无不聚集着成群成群惊恐万状的男女老少……

稍后两天,我得去漯河看看在那里工作的弟弟,这一路仍然是连自行车都骑不成,即使步行也会有低洼路段无法通过。后来托个铁路上工作的熟人,坐他们维修铁路的电机车前往,可是到裴城后依然无法通行,进不得也退不得,没办法,只好脱掉鞋子赤脚摸索着蹚水蹅泥而往。在家时听说漯河的“牛行街都进水了”,其传言令人揪心万分,心想牛行街那么高的地势都过水了,那市区一定全部“泡菜”了,到了漯河方知市内基本无恙,虽有部分区域进水,但市里整体并未大面积过水,又一颗心放下了,看来真得感谢舞阳泥河洼人民的牺牲家园和我们这里通过炸堤放水、舍弃田舍来“丢芝麻保西瓜”呀。只是往返这一路心情非常沉重,路过郾城的阴阳赵、裴城和舞阳的侯集、太尉等地,无处不是死亡的猪羊牲畜或死鱼之类,庄稼尽毁,蚊虫成群绕脸飞舞,苍蝇成串成串挂于树枝,处处臭气熏天,恶心难闻……

面对着无可奈何地洪荒天灾,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此次泼天大难仅为“空前”,万望“绝后”!


文友“千杯醉”先生留言:

跨越50年光阴,读取舞笛老师的黄淮洪灾记忆,一幕幕情景着实难忘——

忘不了,平顶山回舞阳县,一天一趟通漯过路公交车,思家心切雨唰唰,不尽洪水天上来。

忘不了,8月6日夕阳落,寨外房屋冲殆尽,迁移百家到寨内,寨门进水忙救人。房倒屋塌呼嗵嗵,心脏爆炸撕裂肺,百年家院灰飞灭,淮河子民望天叹。

忘不了,明初三晋大迁移,湖东湖西老蔡村,大水围困“中心岛”,“诺亚方舟”保平安。踏泥淌水泥河洼,水过胸膛站三天,砖垒柱子撑牛棚,全村屋舍皆泡塌。

忘不了,同宗叔叔蔡瀛洲,远在校园念家乡,水淹道路尽汪洋,“烟涛微茫信难求”,网兜篮球勇泅渡,游过沟坎搏激流,眼见屋倒人还在,脱力瘫坐家门前。

忘不了,部队飞机轰鸣过,投下衣食来救灾,馒头烙馍面粉米,鼓舞精神振士气。医疗队给发药品,卫生员来查服药,政府调拨种庄稼,生产自救谋生路。

忘不了,军区司令伸援手,担架帐篷送灾区,军服军帽军用鞋,寒冬送暖好多年。改革开放抚创伤,春风展开富裕图,人民群众心连心,洪水无情人有情!



读者“船长”先生留言:

看完了舞笛老师对75·8洪灾的认真回忆,不禁感慨时光如梭,转眼已是半个世纪。

我们老家在舞阳西南约50公里澧河上游偏南的南阳方城县保安镇至七里岗之间,由于地处澧河上游,虽然未遭水库溃坝冲击,造成严重人员伤亡,但受灾也挺严重的。那时尚小,六七岁的样子,并不知道害怕,只记得连阴雨五天左右从不停歇,半夜里整个村子房倒屋塌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时的房子大多为泥石土坯结构,里生外熟的草房居多,雨水连绵,积水上浮,纷纷倒伏滑塌也就不奇怪了。

姥姥是旧社会过来的缠脚一族,当父母兄弟都要撤退时,她老人家异常坚定,坐在院子后边较高的位置,咋说都不走,她不相信这雨能一直下个不停。我们沿着铁路桥,横过滔滔河水,爬上了泥泞不堪的七里岗,这里比村子高出几十层楼的垂直距离,具体情况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晚躺在被窝里吃完热乎的锅盔,还美美地睡了一觉。

果如姥姥神预测,第二天雨就停了。不过,我们的侥幸只能感谢所处的相对优越点的淮河上游,倘若处于中下游,姥姥的老经验只怕就和舞笛先生父亲的主张一样,根本不管用了。回家的路上仍然是沟满河平,上游冲下来不少生瓜蛋子,还有南瓜茄子之类随浪漂浮,只是大家抓不住一个,只好望洋兴叹,不胜唏嘘……

读者“高山流水”先生留言:

近时,余看到蔡公撰写的报告文学《“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一文,他在字里行间诉说着当年的亲历险情,是年8月的洪水猛兽肆虐,天降大难,人们惊恐无耐而又众生未泯之自救,给作者打下深深的烙印,谨忆事告民而至今不辍。今作者书文回忆也好,读者留言也罢,终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但愿苍天此类悲剧不要重演。



原文作者“舞笛”先生补言:

拙作《“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发表之后,没想到这一抛砖引玉竟引起诸多读者共鸣,编辑经过整理,将一部分有代表性的留言汇集为一篇立体观感甚强的置评荟萃,读者纷纷从不同视角结合自己不同经历和见闻,讲述了更多关于1975年黄淮特大洪灾真实故事的《一石激起千层浪》,从而成为原作内容有效补充,使大家能够全方位看到更多的灾情实际情形,这是对我的莫大鼓励和帮助,也会成为我继续创作并力求写出对得起读者作品的强大动力。谢谢诸君!

舞钢《水殇》编辑“李炳镇”先生留言:

我编《亲历“洪水猛兽”之纪事——写在“75·8”黄淮特大洪灾50周年》的一点体会——


舞钢市作家李炳镇先生(左)同《75-8洪水猛兽亲历之纪事》作者舞笛交流《水殇》一书修改编辑情况

我是通过文学网群阅读《亲历“洪水猛兽”纪事——写在“75·8”黄淮特大洪灾五十周年》一文结识了作者舞笛先生,并成为朋友。今年是“75·8”洪水五十周年,当时我正在编校书稿《 水殇·“75·8”五十周年纪念》一书,该书经过近一年的编撰,已经进入到三校阶段,就要在定稿时,我在网上看到《亲历“洪水猛兽”之纪事——写在“75·8”黄淮特大洪灾五十周年》一文,一下子感动了我。我们的书稿已编好25万字,40多篇文章的作者都是“75·8”洪水事件的亲历、亲见、亲闻者,所写的文章忠于历史,实事求是,内容真实,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可以说舞笛的这篇文章完全符合该书的要求,尽管书稿已经进厂,但我还是决定收入。当即通过网络连夜与作者舞笛取得联系,舞笛对全文又进行斟酌校订后发给我,我对文字进行校订后将文章送厂发排。舞笛看到书稿清样很高兴,专程到舞钢致谢,我们一同参观了石漫滩水库,面对着一碧万顷的石漫滩水库和水库的文化长廊,联想到五十年前的大洪水,感慨万千。联系到即将出版的 《水殇——“75·8”五十周年纪念》一书,我说,要感谢的是你和同你一样的作者,是你们的文章感动了编辑,才会有这本书。尤其是舞笛的文章让我看到,他是一个有爱心、有责任感的人。他童年很苦,长大后长年生活、工作在矿山。爱心使他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敬意和感恩之情,责任感启迪了他心中的勇气和良知。是爱心和责任驾驭着他手中的笔,半个世纪以来他发表了很多文章,出版了多达180万字的五部文学著作,赢得了广大读者信任和尊敬。《亲历“洪水猛兽”之纪事——写在“75·8”黄淮特大洪灾五十周年》一文仅读者的评论都超过原文几倍,足见其影响力。

我感谢舞笛,他的文章使该书增色。我也希望《水殇——“75·8”五十周年纪念》一书能引起读者关注,并引起人们对民族历史、文明、命运的思考。

说明:

1.本文是从海量留言里对有代表性的段落选发汇集而成,并非全部,由于有些留言的原始跟帖在书写时比较自由随意,部分表达语句略显粗糙且不够通顺,个别措词有欠严谨,某些表意不大确切,故在汇总编辑过程中,也就在尽量维持原意的前提下,还是做了适当增删修饰,修改的词语倘若有不尽意之处,还望海涵。

2.附舞笛原作平台原文链接:

友情链接

舞笛 | 一石激起千层浪——舞笛报告文学《“75·8洪水猛兽”亲历纪事》读者留言汇集

【百姓作家-2025年第一期纸刊选稿】洪水猛兽亲历纪事||舞笛


作者简介

舞笛

舞笛,男,大学文化,祖籍河南省舞阳县,现居平顶山市,高级企业培训师,系河南省作家协会和中国煤矿作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省群艺研究会会员,多家网络平台签约作家。曾出版有《人在旅途》《借题发挥》《山吟海叹》《世味杂俎》等5部文学著作。

□编辑:海燕文化  □图片:由舞笛提供来自于网络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