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主要内容,是1925年吴昌硕大师同弟子沈曾迈等以及友人谈论书法的一些言论,后被沈曾迈辑以成文以《记吴缶庐论书琐阁》为题发表在1937年第7卷第4期的《学风》杂志上。这里所做的工作,是将这些内容再加整理说明,并介绍给各位书法和篆刻爱好者。借大师之名,我们称之为《吴昌硕的十句篆书书法课》。

原文没有编号,为了行文清楚,我们加上了编号。

沈曾迈书法

为行文清楚,我们将原文作了加粗处理,解释说明文字则用正常字体。

1、自来篆刻传世者不少,石鼓而后,如泰山石刻、琅邪石刻、开母庙、禅国山及阳冰诸碑,皆可摹也。

这里的“篆刻”指的是篆书石刻;“石鼓”指《石鼓文》,“泰山石刻、琅邪石刻”,指秦泰山刻石与琅邪刻石;“开母庙”,指东汉《开母庙石阙铭》,“禅国山”,指三国吴《禅国山碑》;阳冰诸碑指唐代李阳冰所书的篆书碑刻,主要包括《三坟记》《谦卦碑》等。这是吴昌硕大师给学习篆书者开列的篆书学习样本,临习者可自《石鼓文》开始,一路向下,潜心临摹。

《禅国山碑》实物

2、钟鼎中如毛公鼎、曶鼎、盂鼎、散盘、颂敦诸大器,皆甚好;其他尊罍簠簋之属,都可参阅;瓦当文亦好。

这里说的是金文样本以及瓦当文篆书。《毛公鼎》系西晚期青铜器,《曶(hū)鼎》系西周恭王时青铜器;《大盂鼎》系西周康王时青铜器;《散氏盘》亦系西周晚期青铜器;《颂敦》则系西周中期青铜器,此诸器尽皆青铜大器,可以寻找较好的拓本进行系统学习。

《散氏盘》实物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吴大师说瓦当文亦好,却无法核定所指时代,以目前出土物来推断,品相最好的瓦当篆书样本,当属西汉时期瓦当文。

汉“四夷尽服”瓦当

3、虢季子白盘用笔结构,最与《石鼓》相近,间有双字合写,如【上五下十】、【上五下日】等,与石鼓小异耳。

《虢季子白盘》是西周宣王时期青铜名器,因创作时期与《石鼓》接近,因此书风仅只“小异”,临写石鼓,同时临写《虢季子白盘》可以体会金、石文字因物理材料不同带来的小小差异。

《虢季子白盘》拓本

虢季子白盘实物

吴昌硕篆刻作品之内,有合文做法,如“泰山残石楼”,虽缶翁于边款中注明借鉴于汉印,细思或与《虢季子白盘》的合文【上五下十】、【上五下日】亦有取法关联。

吴昌硕名印“泰山残石楼”

4、《石鼓》以天一阁北宋本为最,近日明拓已不多见,明本第八鼓有“【微无彳】字,帖贾往往由第六鼓【微】字钩填作伪。

天一阁是明代范钦的藏书楼,传其收藏有有北宋本的《石鼓文》拓本,上世纪三十年代时,宋本已不复见(消失于民间,又流向日本),而明拓亦相当罕有,而明本第八鼓有【微无彳】字。

第八鼓上的“微”字

吴昌硕的十句篆书《书法课》

其他本没有,碑帖商人就用第六鼓上的【微】字来钩补,以获取高价。

第六鼓上的“微”字

好在,我们现在已可以见到宋本《石鼓》拓本,系由日本传回。可以选择《石鼓文》拓本,最好还是选宋拓本,因为它的流传过程中,损失太多了。

5、子暂学《石鼓》稍迟再摹汉篆与二李诸碑。汉碑碑额,亦可参及。

结合第1则,吴大师认为学篆书,当从《石鼓文》入手,然后再摹汉篆,然后再摹“二李”,即李斯与李阳冰。同时也可以参考汉代隶书碑刻的篆书碑额,因为汉碑额也是汉篆样本。

景君碑碑额

赵菿碑碑额

6、小篆用腕力,钟鼎须用肘力,以小篆笔写钟鼎,不可也。

金文书法与小篆书法用笔上的差异。小篆用腕,钟鼎用肘(即用臂力)。

7、执笔不可过低。用大、食、中、无名四指捏紧笔管,小指附无名指旁,但腕须悬起耳。

高执笔,五指执笔法,悬腕书写。这是书写篆书用笔的重要特征。

8、吴清卿讲究金石,字亦整饬。曩客吴门,与之盘桓最久。

以下所谈及清代名家,吴清卿,即吴大澂,吴大澂与吴昌硕二人关系亲密,相识相交亦久。

吴大澂临《散氏盘》局部

8、何子贞写钟鼎极佳。

何子贞,即何绍基,何绍基是清代碑派最重要的书法家之一。其金文书法功力深厚,可供后学参考。

何绍基《金文册》局部

9、赵撝叔、胡荄甫、莫子偲、陈东之、吴廷康,篆书均好。问杨濠叟、张皋闻,答云:“亦好”

赵之谦、胡澍、莫友芝、陈潮、吴廷康、杨沂孙、张皋闻。皆清代名家。如须逐个了解,可参读本人《中国书法史》系列读书笔记文章。

10、邓石如篆,时有错误;吴仪征好。问:“吴分、篆孰优?”曰:“相等”

邓石如的篆书作品中,常有字法错误,吴昌硕已经注意到。因此,他更主张临吴让之,当问吴让之的分书和篆书哪个更好一些时,吴认为同样好。

以上十条,从篆书摹本选择到近代篆书名家参考,从样本临写顺序到用笔方法、技巧,足供篆书书法学习者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