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到乡下老家,目光总会被屋后小花园里那丛文殊兰吸引。它恣意舒展着枝叶,洁白硕大的花朵次第绽放,仿佛自然生命力最纯粹的宣言。这蓬勃的景象,总悄然给我注入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说起与文殊兰的缘分,带着几分奇妙。早年在城里六楼阳台,我也侍弄过不少花草。有的繁花似锦,有的悄然凋零。有一日,在一个花木已逝的空花盆里,竟悄然冒出一茎形似大葱的植物。我未曾在意,任它自由生长,只在浇花时偶尔分它几滴水。它却不声不响,主茎竟渐渐长到手臂般粗壮。

那时,我尚不知这“不速之客”的芳名。观其形态,庄严朴素,落落大方,尤其耐旱耐贫瘠,在无人顾盼间自有一种超然的气度,与我甚是投缘。它从何而来?是飞鸟衔落的种子,还是昔日盆花根系里沉睡的鳞茎悄然苏醒?无从知晓,只道是缘分使然。

后来,乡下新屋落成,城里的盆花便悉数搬回老家“颐养天年”。说是养护,实则近乎放养。许多娇贵的花草渐渐消失,唯有那株种在大塑料盆里的文殊兰,虽少人打理,却愈发茁壮。它甚至常常抽出几枝花葶,顶端簇拥着数个晶莹剔透的苞片,绽开时形成一个盛大聚伞花序。细长的白色花瓣微微翻卷,粉色丝状花蕊轻吐芬芳,朵朵大花团宛如洁白天使,清雅脱俗,暗香浮动。雨中的它更是动人:碧叶弯垂如洗,叶心捧着剔透的水珠,花朵愈发清新,美得令人心醉。我爱它碧叶如剑,爱它白花胜雪,也爱它日后结出的金色果实,更爱那份不言自明的高洁。

《文殊兰》

尽管根系早已不甘盆中束缚,穿透盆底,深深扎入地下,它仍稳稳立在盆中。底茎粗壮,直径足有二十厘米,显出一派雄浑气象。几年后,它又从根部“飚”出新芽。那新生的嫩枝一旦触到泥土,不消数月便自成独立一株。见此情景,我便将这些分蘖出的新苗移栽到空盆,后来索性直接种在屋后小花园的空地上。如此,文殊兰的队伍便日益壮大。

此花名中带“文殊”,自有其不凡的渊源。它位列传统的“灵卉名品”之中,花茎上常擎着十八朵圣洁之花,故又有“十八学士”的雅号。花亦有语,它传递着“与君同行”的深情——因其花开并蒂,常是数朵同放;也象征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因它花叶相扶,不离不弃。这般情意绵绵,使它无愧为寄情的花束。

最令我叹服的是它那蓬勃不息的生命力。多年来,未曾为它换过盆土,只偶尔浇点水,它便安然至今,年复一年。每到春日,根部总会冒出鲜嫩的幼芽,那是它生命的延续。移走幼苗,新的希望又悄然萌发,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它的叶片如塔般层层向上生长,待新叶长到高处,底部的老叶便自然枯落,化作一层薄薄的“叶衣”包裹枝干,仿佛在默默守护着向上的力量。花苞绽放时,舒展的姿态既如纤手轻扬,又似莲台初现。那十八朵莹白的花,微黄的花蕊吐露清芬,静谧中自有一番庄严气象。

红尘纷扰,它却处之泰然。数载光阴,园中的文殊兰愈发葱郁茁壮。我渐渐懂得,正是这份坚韧中的慈柔,静默里的灵性,使它成为令人敬重的存在。它安于寂寞,却将芬芳深藏岁月。人若修得这般心性,如兰之静,如兰之韧,便也能在时光长河里,留下属于自己的那一缕幽芳。

                    2025、8、15,于泮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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