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端棻与“加油文化”江西工程学院天工文化研究院院长,副教授赖晨
2.“加油”传人王伯群鲜为人知的办报生涯华东师范大学档案馆馆长汤涛,汤涛馆长学术助理齐祺

李端棻与“加油文化”

李端棻(1833—1907年),字苾园,贵州贵阳人。我国近代教育奠基人、京师大学堂(今北京大学)的首倡者、戊戌变法主要推动者、贵州新式教育的领路人。我们在重溯“加油文化”这一现象时,不难发现,他与“加油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端棻和“加油文化”第二代传人张之洞是同乡、同科进士、同事和同志:两人均出生于贵阳;均在同治二年(1863年)考中进士;一起在翰林院同事三年;两人志趣相投,均主张教育兴国。

向张之洞推荐梁启超等人

从同治六年(1867年)至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的28年中,李端棻先后在晋、粤、蜀、鲁四省任乡试主考官,光绪十八年(1892年),他就任会试大总裁,他还担任过顺天府乡试主考等职,桃李满天下,识别提携了许多人才。

李端棻在广东任乡试主考官时,录取梁启超为举人,并把李朝仪的女儿即其堂妹李蕙仙许配给贫寒的梁启超,成为其恩师、恩亲。他对比自己小40岁的堂妹夫教育了近10年,并把他推荐给同乡、同年、同志和清末名宦张之洞,也把他推荐给了光绪皇帝。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三月,李端棻在写给时任湖广总督兼署两江总督张之洞的信中说:“兹因舍亲梁生启超出都,略陈数语,令彼代答拳拳。再者,梁生乃弟己丑广东所得士。渠曾在学海堂,以文字受知于执事。弟爱其妙龄好学,会试后,以先叔京兆公所遗幼女结婚,近益研精中外之故,所造愈深。彼乡荐时,以乡居鄙远,未及晋谒,而执事已移节武昌。近始远来,补修弟子之职,望赐见之。梁生并著有《西书提要》一书,仿《四库总目》之例,每书为解题一首,似于新学诸生不为无补。兹求执事一叙,以光卷帙。想承不弃,今嘱其一并呈览。中原多故,需才孔亟。此生于经世之学,讲求颇熟。执事爱才,闻于天下,当必有以教之也。”他在信中和张之洞沟通,说其堂妹夫梁启超很有才学,精通新学,而且也是张之洞的学生,希望张之洞重用23岁的梁启超(张周全《李端棻研究资料汇编》,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

两广总督岑春煊也是李端棻的学生,两人密切来往近20年,李端棻找机会带他拜见了光绪皇帝,岑春煊从此开始得到朝廷重用。另一位两广总督张鸣岐也是李端棻的学生,李端棻在山东任乡试主考官时录取他为举人。清末著名实业家、宪政党人汤寿潜是光绪壬辰科(1892年)进士,李端棻在戊戌变法期间,把他推荐给了光绪皇帝。民国北洋政府总理熊希龄是光绪壬辰科(1892年)的贡士,在戊戌变法期间,李端棻也向皇帝推荐了他。

光绪十二年(1886年)丙戌科会试前,李端棻召集贵州考生进行考前培训。此年,贵州历史上第一位文状元赵以炯诞生了,贵州人陈夔龙也在此年考中了进士,后来官至直隶总督。

堂妹夫梁启超赞美李端棻“堪比庐陵”,意思是说他好比北宋的欧阳修,是一位善于识才、选才、用才的伯乐。欧阳修选拔的学生,如苏轼、苏辙、苏洵、王安石、曾巩、司马光、张载等人,均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为中华民族作出了突出的贡献。李端棻选拔的许多人才,也是我国近现代史上的著名人物。

携手张之洞为中国“加油”

作为清末民初著名的教育家,李端棻携手张之洞在教育领域的贡献良多。

贵州“加油文化”的传承中一个重要的人物是严修,他是张之洞、李端棻共同推荐保举到贵州的。从1894年至1897年,严修任贵州学政。他在贵州贯彻落实了张之洞、李端棻的教育理念,即注重引入西方科技。1897年,严修全面改革学古书院(被称为“经世学堂”),该学堂培养了一批新式人才。

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之后,经世学堂被迫停办,但严修的进步理念被其学生雷廷珍、姚华、徐天叙等人延续了,这些学者后来被兴义士绅刘官礼聘请到笔山书院任教,成为书院转型的关键力量。笔山书院在刘官礼的主持下,吸收严修倡导的新学思想,削减传统四书五经比重,增设数学、物理、地理等西学课程,并引入体育、美术等科目。同时购置上海商务印书馆的现代教材和实验仪器,藏书量居贵州各县之首。经史学家雷廷珍、书画大师姚华等名师,推行分科教学和奖学金制度,如超等奖白银1.2两,激发了学生的积极性。这种“重金聘名师、重奖促学风”的模式,就是直接效仿了严修在经世学堂的做法。笔山书院也因此声名鹊起,培养了国民政府军政部部长何应钦、护国军将领王文华、大夏大学创始人王伯群等“加油文化”传承人。

李端棻参与了戊戌变法,并成为一位重要的推手。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李端棻上《请推广学校折》,主张改革旧的教育体制、学制模式和教学内容。

李端棻在《请推广学校折》中分析了洋务运动期间创办的学堂存在的问题,他指出:一是学生的年纪过于幼小,身心素质无法适应学习;二是学堂太少了,培养的人才太少了,无法满足社会的需要;三是课程设置脱离实际;四是学堂没有实验器材,不能让学生实习,理论和实践无法相结合;五是专业划分太粗疏,学生的学习比较盲目。为此,他提出了以下几条建议:

第一,府学、州学的学生年龄限制在12岁至20岁,省级学堂的入学年龄限制在25岁以下,举人入学则可放宽年龄。京师大学堂的入学资格为30岁以下的贡监生,京官入学则年龄可放宽。他还主张送优秀学子出国留学,并将学习心得写成书出版,以便拓展国人视野。

第二,在课程设置上增加近代科学知识。各府学、州学、县学的学堂,除了设置儒家经典四书课程,还要设立外语、数学、天文、地理、历史、物理、化学等基础学科课程。省学除了设置儒家经典课程、国朝掌故课程,还要设立天文、地理、军事、矿冶、时事、外交等课程。

第三,办学需要充足的经费。兴办学校需要大量的经费,所以他提议每个省、每个县改良一所老书院,并且制定新的章程,增设新的课程。如果经费不足,可以由政府拨款。但是,京师大学堂是全国最高学府,不能因陋就简,必须由国库拨款。每年争取拨款10万两白银,可提升规模。

第四,建设师资力量。由当地政府推选、聘请,采取各种手段挖掘合适的师资力量。同时,李端棻奏请各学堂特派绅士督办并参与学堂一切事务的管理,以专责成,而收办学实效。

第五,建设配套设施。如成立译书局、图书馆、仪器院、报馆,即通过社会教育,让国人终身学习,提升素质。

《请推广学校折》作为中国首份系统教育改革纲领,推动了传统科举制向近代学校体系的转型,其“教育强国”理念为民国时期学制改革提供了思想源头,促成了京师大学堂的设立和全国新式学堂体系的建立。

李端棻回到家乡与学子一起学习的场景(AI模拟图)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李端棻、张之洞共同参与制定了《筹议京师大学堂章程》,李端棻负责学制设计,张之洞主抓经费筹措,这种分工奠定了新式教育的制度框架。同时,两人联名奏请设立经济特科,打破八股取士桎梏,为“加油文化”注入了经世致用的内涵。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秋,戊戌变法失败。李端棻被流放新疆,后滞留于甘州(今甘肃张掖)。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李端棻被赦归贵阳。

李端棻在从流放地回乡途经武昌时,湖广总督张之洞对其盛情款待,并留他小住。当时张之洞在湖北、湖南等地推行新政,如建设近代化学校、工厂、铁路,训练新军,派遣留学生等,对我国近代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李端棻是被赦免回贵阳的前礼部尚书,虽然满怀报国激情,但手中已无实权。回到贵阳家中的他百感交集,写了一首《寄赠张香涛同年》的诗,表达了对张之洞的敬佩和感恩之情。诗中说:“鄂州小住得依因,大慰飘萍泛梗生。贵贱交情今乃见,文章结契自然真。”“贵贱交情今乃见”表达了历经宦海沉浮、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李端棻对张之洞真挚友谊的感激之情;“文章结契自然真”是指当年他和张之洞在北京翰林院共事的交情(贵阳市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金筑丛书》编辑室编《贵阳五家诗钞·苾园诗存》,贵州教育出版社)。

值得指出的是,李端棻与张之洞的交往形成了“政学双轨互动”模式。在教育改良实践中,二人形成了“北李南张”的协作格局。李端棻主持的京师大学堂侧重基础学科建设,张之洞创办的湖北自强学堂专注实业技术培养。这种差异化发展在1902年《壬寅学制》制定中得到整合,李端棻的“普通学为体”与张之洞的“专门学为用”,共同构成了新学制的理论基础。

李端棻回到贵阳定居之后,居住在贵阳县北大街颜家巷(今王家巷)侧的李家老宅。李家老宅在贵阳城北的谯楼(钟鼓楼)旁边。站在钟鼓楼上,贵阳全城尽收眼底,钟鼓齐鸣,全城可闻。

回到故乡的李端棻,并没有因为自己受到冲击而灰心丧气,决定发展教育,传播西方进步思想,启发民智。

对笔山书院的影响

李端棻在生命的最后6年,即从1901年至1907年,在贵州经世学堂担任过讲席,还创办了贵阳公立师范学堂、贵阳中学堂,发起成立了贵州教育总会筹备会。他的这些教育改良思想与实践,对兴义的笔山书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李端棻受贵州巡抚邓华熙的聘请,就任经世学堂的教习。李端棻在经世学堂任讲席的一年中,向学生们介绍了许多西方的新思想。他提倡平等,所谓“政策群谋胜独谋”;他提倡民主、自由、社会进化思想;他赞美卢梭,认为卢梭是法国的孔子、孟子,他向学生介绍孟德斯鸠的三权分立、达尔文的进化论、赫胥黎的天演论等。

李端棻的言论,被贵阳保守文人认为“大逆不道”。事后,贵阳街头出现了许多辱骂他的诗歌,其中有一首是这样写的:“康梁余党至今多,请尔长将颈子摩。死到临头终不悔,敢将孔庙比卢梭。”迫于压力,李端棻不得不辞职离开了经世学堂。

1902年,李端棻参与创办了我国第一所中等师范学堂:贵阳公立师范学堂(今贵阳学院教师教育学院)。李端棻认为,普通学(基础学科)是学习专业课的基础,他所指的普通学包括外语、数学、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历史和地理等16科。当时的贵阳缺乏数理化师资力量。李端棻等四人协商后决定,聘请贵州武备学堂的日籍教师五人到贵阳公立师范学堂任教,他们是:木滕武彦、金子新太郎、高山公通、清宫宗亲、爱田猪之助。

1906年,贵州学务处成立。同年夏天,贵州学务处改设为贵州学务公所,当局聘请李端棻、唐尔镛、华之鸿、任可澄、赵以炯等人为议绅。不久,李端棻和唐尔镛、华之鸿、任可澄等官绅发起成立了贵州教育总会筹备会。1907年农历九月,贵州教育总会筹备会正式成立,首任会长为唐尔镛。该会是民间组织的教育社团,掌握了贵阳乃至全省的教育经费、学堂产业,日常工作主要是协助地方当局发放学堂补助费。

在李端棻等人的努力下,近代贵州教育得到了长足的发展。1902年至1910年间,贵州省共办各类学校683所。其中,小学655所,中学6所,师范学校和师范传习所10所,实业学堂(职业学校)3所,高等学堂6所。此外,还有3所军事学堂。

值得指出的是,李端棻倡导的“广开民智、改革学制”等理念深刻影响了兴义笔山书院的教育实践。

笔山书院始建于清乾隆年间(1730—1795年),由地方士绅集资兴建,因院后峰林形似笔架而得名。书院环境清幽,院前有龙潭如砚台,象征文脉传承。张之洞的父亲张锳任兴义知府期间,曾修缮书院并强化其教育功能,使其成为与贵阳贵山书院、遵义湘川书院齐名的贵州三大书院之一。

具体而言,李端棻的教育思想与实践对笔山书院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一是政策引导,学制改革;二是地方士绅的响应与实践。

其一,政策引导,学制改革。李端棻的《请推广学校折》提出废除科举、广设学堂等建议,为贵州书院转型提供了政策依据。1901年清廷推行新政后,贵州各书院陆续改制,笔山书院亦被纳入新学体系。

其二,地方士绅的响应与实践。1890年,刘官礼联合士绅赵天如、林子亨,作出了一个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决策——重建笔山书院。当时的笔山书院,由于历经岁月的沧桑和社会的动荡,已经破败不堪,无法满足教育发展的需求。刘官礼等人深知书院对于地方文化传承和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决心对其重建。

他们以团防局积存的10万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团防局是当时地方上的一种军事防御组织,积存的这笔资金原本是用于地方防御的。但刘官礼等人认为,将这笔资金用于教育事业,能够产生更大的社会效益。在重建过程中,他们精心规划,聘请了专业的设计师和工匠。新的笔山书院选址在兴义城东北,这里环境优美,地势开阔,是一个理想的办学之地。

新书院规模宏大,房舍达到21楹,约有100间之多。书院内设施齐全,设有礼堂、讲堂、鱼池、花厅等。礼堂是举行重大仪式和集会的场所,宽敞明亮,庄严肃穆。讲堂是学生们学习的地方,配备了先进的教学设备和丰富的图书资料。鱼池和花厅则为学生们提供了一个休闲娱乐、亲近自然的空间,让他们在紧张的学习之余能够放松身心。

此外,书院还拥有丰富的藏书,达数千册之多。这些藏书涵盖了经史子集、天文地理、科学技术等各个领域,为学生们提供了广阔的知识视野。笔山书院凭借宏大的规模、完善的设施和丰富的藏书,迅速成为贵州三大书院之一,吸引了众多学子前来求学。

刘官礼深知师资力量对于教育质量的关键作用。为了打造一支高素质的教师队伍,他不惜重金聘请省内外的名儒。当时,普通教师的年俸相对较低,而刘官礼却以年俸三四百两白银的高薪聘请经世学堂的校友——雷廷珍、姚华等知名学者。

雷廷珍是一位学识渊博、品德高尚的学者,他在经学、史学等领域有着深厚的造诣。他来到笔山书院后,不仅传授给学生们丰富的知识,还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影响着学生们,培养他们的道德品质和学术素养。姚华则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艺术家和学者,他在文学、绘画、书法等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他的到来,为书院带来了新的学术气息和艺术氛围,激发了学生们的学习兴趣和创造力。

这种重金聘师的做法,形成了“名师集群效应”。众多优秀的教师汇聚在笔山书院,他们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共同探讨教学方法和学术问题。这种良好的学术氛围吸引了更多的学子前来求学,也提高了书院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在课程设置方面,刘官礼进行了大胆的改革。传统的书院课程以四书五经为主,注重儒家经典的学习。但刘官礼认为,时代在飞速发展,学生们不仅要学习传统文化,还需要掌握现代科学知识和技能。因此,他削减了四书五经的课程比重,增设了数学、物理、地理、体育、美术等课程。

数学、物理课程的开设,让学生们接触到了现代科学的奥秘,培养了他们的逻辑思维能力和科学素养。体育课程则注重学生的身体健康和体能锻炼,让他们在学习之余能够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美术课程则激发了学生们的创造力和审美能力,培养了他们的艺术气质。

为了更好地适应课程改革的需要,书院采用了白话文教材。白话文通俗易懂,易于学生们理解和接受。同时,书院还创办了师范讲习班,专门培养新式师资。这些师资经过系统的培训后,能够更好地教授新的课程,推动教育改革的深入发展。

为了激发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笔山书院设立了奖学金制度。超等奖学金高达1.2两白银,这在当时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奖学金的设立,不仅是对学生们学习成绩的一种肯定和鼓励,也为他们提供了物质上的支持。

学生们为了获得奖学金,纷纷努力学习,形成了良好的学风。他们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积极思考问题;在课后,主动阅读书籍,开展研究性学习。这种浓厚的学习氛围吸引了黔、滇、桂三省的学子前来求学。他们慕名而来,希望能够在笔山书院接受良好的教育,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笔山书院逐渐成为三省学子向往的学术中心,为培养更多的优秀人才奠定了基础。

刘官礼主张“通今致用”的教育理念。他认为,教育既要传承传统文化的精华,又要适应时代的发展需求,培养学生的实际应用能力。在笔山书院的教学实践中,他很好地将传统与现代结合起来。

一方面,书院保留了讲经传统。讲经是中国古代教育的重要方式,通过讲解儒家经典,让学生们领悟其中的道德观念、人生哲理和社会秩序。在讲经过程中,教师们引导学生们深入思考经典中的含义,培养他们的文化素养和道德品质。

李端棻书法作品

另一方面,书院引入了时务书报和西方科学知识。时务书报关注当时的社会热点问题和国际形势,让学生们了解时代的发展动态。西方科学知识则包括物理、化学、生物等领域的最新成果,拓宽了学生们的视野。通过学习这些知识,学生们能够更好地适应社会的发展变化,关注家国大事。

这种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教育理念,让学生们既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又具备现代科学知识和创新能力。他们在面对复杂的社会问题时,能够运用所学的知识和智慧,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1905年后,随着中国社会的进一步变革和发展,刘官礼意识到培养具有国际化视野的人才的重要性。于是,他以公费资助30余名学生赴日留学。这些学生包括何应钦、王伯群等。

文史天地|2025年第6期《加油文化》专栏文章

日本在当时是亚洲的强国,它通过明治维新实现了现代化转型,在军事、政治、经济等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就。刘官礼希望学生们能够到日本学习先进的知识和技术,带回中国,为国家的发展作贡献。

这些学生在日本学习军事、政治、经济等专业。在日本的学习和生活中,他们接触到了西方先进的思想和文化,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他们深入研究日本的现代化经验,学习先进的管理理念和科学技术。

回国后,这批人才成为民国政界、军界、教育界的中坚力量。抗战期间何应钦在军政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王伯群创办了大夏大学,为中国培养了大量的优秀人才,推动了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刘官礼的留学政策,为中国培养了一批具有国际化视野和创新能力的人才,对中国的近代化进程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上述刘官礼等人对笔山书院的改革,与李端棻在贵阳经世学堂的教学实践是相呼应的。

1907年11月17日,李端棻在贵阳与世长辞,享年74岁,被安葬在贵阳永乐乡。流亡海外的梁启超为恩师、恩亲撰写了祭文、墓志铭,高度评价了他的一生。

本文刊于《文史天地》2025年第6期

赖晨,江西工程学院天工文化研究院院长,副教授

“加油”传人王伯群鲜为人知的办报生涯

1944年,在大夏大学校长王伯群逝世的第二天,即12月21日,《时事新报》(重庆)发布了一则王伯群逝世的消息,让我们一窥王伯群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报人生涯。标题如是写道:《本报副董事长王伯群昨逝世 患十二指肠出血不治 遗嘱以文化事业为重》

这则新闻报道了王伯群逝世详情、历任职务和家庭遗属概况,但并未披露王伯群如何当上《时事新报》的副董事长之内幕。细考王伯群的一生,他有三段办报历程。

创办《大共和日报》和《黔锋报》

王伯群对报刊的喜爱和热忱,早年在日本留学时就初有显露。

1909年10月,正在日本中央大学经济学部留学的王伯群曾致函东亚同文会,表示欲申请加入该会支那(“支那”为近代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蔑称,源于梵语“Cīna ”,经佛经传播至东亚。该词在甲午战争后被赋予殖民色彩,1946年日本政府依同盟国最高司令部指令正式废止使用。本文保留原文用词仅为呈现历史语境)经济学调查部,并咨询如何购买《支那经济全书》。次日,东亚同文会职员石川启学前来面谈,细致介绍加入该会的手续流程和购买方法。“该书本月内买,则全部十二册,价二十四元;若下月买,则二十八元”。王伯群因“本日无钱,携本月缴六元,拟来取书二册”。十一月六日,王伯群收到石川寄来的《支那经济调查》丁之一部和会员证书,“自九月起至明年四月止,会员费三元”。次日,又收到《支那经济报告书》四册。

《时事新报》1944年12月21日报道王伯群逝世消息

王伯群加入支那经济学调查部会员和订购刊物后,让他有机会为该会刊撰写文章。

1911年,辛亥革命胜利的消息传到日本,王伯群首次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新闻事业中。

次年1月中旬,王伯群应章太炎(名炳麟)社长之邀,自日本中央大学返抵上海,致力于中国的民主革命和民主共和建设事业。

中华民国成立后,章太炎见革命派、旧立宪派、旧官僚等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局面,决定组织成立全国最大的政治社团——中华民国联合会,以便联络各方,共谋统一,巩固新政权,共同对付窃国大盗袁世凯,建立南北统一的大共和民主国家。章太炎在当选会长后,随即在上海创办《大共和日报》。

《大共和日报》的办报方向和编辑方针,按照其在《民立报》刊登的启事所言,即“本会既集合各省宏硕之士共同研究共和进行之方,复附设《大共和日报》为发表之机关”。接着,章太炎在创刊号上发表《〈大共和日报〉发刊辞》,阐明办报宗旨:“风听胪言,高位之所有事;直言无忌,国民之所自靖。《日报》刊发,大义在兹。箴当世之痛疣,谋未来之缮卫,能为诤友,不能为佞人也。”该报初期日出两大张,还附送画,社址设在上海老旗昌路。首任总编辑为马叙伦,王伯群与钱芥尘、张丹斧、余大雄、胡政之等担任编辑记者。半年后的6月14日,《日报》发布扩充公告,确定王伯群和钱芥尘为联系人。

由于时局多变,中华民国联合会不断演变。是年初,中华民国联合会和预备立宪工会联合成立统一党,推举章太炎、程德全、张謇、熊希龄为理事,王伯群推为干事,继续设《大共和日报》为机关报。受统一党委托,王伯群联络张协陆、符经甫,以原贵州的立宪派为骨干,成立统一党黔省支部,并筹谋在各府州县设立分部。 

4月23日,章太炎在北京设立统一党本部。次日,为对抗同盟会占临时政府参议院绝对多数席位的局面,统一党与国民协进会等合并成立共和党。5月9日,共和党在上海召开成立大会,举黎元洪为董事长,张謇、章太炎、伍廷芳等为理事。章太炎见自己明显被边缘化,便“强烈反对,但已毫无用处”。无论是中华民国联合会,还有后来的统一党、共和党和进步党,《大共和日报》一直作为这几个党派的机关报,直到1915年6月终刊。

王伯群任职《大共和日报》的编辑记者期间,经常出席各大活动。6月8日,他赴江苏教育总会参加全国报界俱进会大会。会上,当广东代表报告粤都督以公文通告各报仍用清朝报律,取缔报纸报馆时,王伯群等与会记者联合以“全国报馆俱进会”名义电请临时大总统袁世凯通饬取消清朝报律之要求。

1914年,王伯群(左二)与章太炎(右一)等人合影

《大共和日报》引进西方先进经验,党派报纸采用商业化经营,班子配备齐全,社长、总编辑、经理三驾马车各司其职。报馆办报经费主要来自捐款、津贴和广告。是年6月,王伯群出任《大共和日报》经理,为章太炎四处筹募办报经费。我们从章太炎给王伯群的一封信中能略窥一二。章在函中写道:  

伯群兄鉴:

前后两电已悉,并请揖唐、岱□汇四千金矣。苏浙军府之款,本捐助而非借贷。今之相逼,若以捐助为词耶?不能提款也。若以股本为词耶?股本业已尽,事后乃由统一党填补二万。彼二府股本已空,无可提取之理。语本不对付,不知何以弱至此。惟向他人所借之款,理应偿还四千金,必无不足也。书此,敬问起居。

  麟白

  七月四日(一九一二年)

在章太炎主持统一党时期,统一党党势隆盛,党员多达万人,且各省均设有分部。《大共和日报》的中前期,繁荣兴旺。但随着统一党内部的不断分裂与重新组合,蜕化成进步党。在章太炎和王伯群退出后,该报因接受袁世凯资助,堕落成拥护袁氏的报纸,逆历史潮流,拂逆民意,发表反动言论,报纸声誉一落千丈。

1913年夏,王伯群先后接舅舅刘显世和弟弟王文华密电,催促其回贵州任行政秘书一职。王伯群听从桑梓的召唤,中断《大共和日报》经理工作,回到故乡,辅佐刘显世执政。

回到贵州后,王伯群开始第二段办报生涯,担任《黔锋报》董事长。

1912年,刘显世成为贵州地方实力派后,为加强统一党的舆论宣传,于次年创办《黔锋报》,该报由贵州巨富华之鸿创办的文通书局承印。《黔锋报》每日出版对开一张的大报,经费每月500元,日销700多份。王伯群曾一度担任该报的董事长,并聘请张仲明为主笔。

京滇公路周览会贵州分会宣传部印的《贵州新闻事业概况》,曾对《黔锋报》有过这样的评价:“该报内容较为新颖,极力介绍国内外新思潮,为当时贵州舆论界之权威。”

1915年12月,王伯群与梁启超、蔡锷等在天津密会,策动推翻袁世凯。作为天津密会的七人之一,王伯群的主要任务是策动云南的唐继尧和贵州的刘显世、王文华反袁。为了不参与拥戴袁氏称帝的大合唱,也为了不使反袁意图外泄,王伯群将《黔锋报》于是年10月停刊。从创刊到关张,王伯群担任《黔锋报》董事长前后近两年。

投资参股《时事新报》和《晶报》

《黔锋报》结束20多年后,王伯群再次投资著名报人张竹平的“四社”中的《时事新报》,以及当年《大共和日报》的同事人钱芥尘等创办的《晶报》,开启了他第三段办报生涯。

王伯群为何要投资入股《时事新报》?细究缘由,盖有三条:一是,他曾经有二度报人经历,对办报有情感;二是,《时事新报》对他执掌的交通部部务时常出尔反尔,制造舆论,误导社会和公众;三是,他与保志宁的婚姻受到《大公报》和《生活周刊》无端诬陷,损害了个人声誉,但自己却无力抵抗。

基于诸上原因,他体会到投资媒体“预防发生问题时稍有作用”(《王伯群日记》,1932年4月22日)。

1930年3月,交通部邮政总局根据南洋各国政府的要求,取消南洋邮件总包。这本来是一桩符合联邮公约的措施,可是,《时事新报》在3月2日的报评坛栏目,违背事实,抨击交通部“假借外力,遂其营私”。王伯群见一项正常的措施被歪曲后,他只得借助《中央日报》记者采访之机,作出说明:“所谓营私,不知竟何所指而云然,实不胜遗憾。至前年增加邮费一事,实为全国交通会议所通过之议案,其原因系以频年战事,收入锐减,而改良员工待遇,及减轻报纸运费,致支出增加。且以我国邮费,原较他国为廉,乃不得已略予增加。国人凡周知邮政内容者,早已共谅,更无须本部词费也。”

1931年6月18日,王伯群与保志宁在上海完婚。就在当日,天津《大公报》以《王保之婚 蒋宋之婚无此旖旎》为题进行报道。标题火爆,直接拿王保婚姻与蒋宋婚姻对比,并披露王部长为娶新娘,不惜“赠保嫁妆费十万元,新屋瓷砖价值五十万”,震惊朝野。6月27日,上海《生活周刊》刊登一篇《久惹是非之王保婚礼》无署名文章,明文指出王伯群为讨美人欢,舍50万巨资建造别墅,实则暗指王伯群有贪腐行为。

《大公报》与《生活周刊》南北呼应,令王伯群大为郁闷。他先后致函《生活周刊》和《时事新报》进行解释,但不管如何澄清,也没能平息媒体舆论和社会关注,南北“各小报又毁誉频传”。对于《大公报》的无端夸大、攻击和污蔑,王伯群“最不解胡政之、张季鸾二人,素引以为友,且时往还,而反面无情若此,感人情凉薄之极”。

王伯群作为曾经的报人,应当深谙当时媒体的习惯是以偏概全,用极端典型来吸引眼球,制造流量的狂欢和盛筵。1932年4月,当张竹平来拜访王伯群,敦请其入股《时事新报》时,王伯群觉得时机到了。“不出山则已,果再作冯妇则非大报以资宣传不可,与其临时抱佛脚,固不如绸缪于未雨,拟以数千或万元加入。”4月11日,王伯群决先承担每月400元,令该报恢复。与此同时,他还劝说何应钦“以数千元股份加入《时事新报》,预防发生问题时稍有作用”。次日,何夫人王文湘以5000元嘱为用“永康堂”名义加入《时事新报》股份。

在王伯群入股《时事新报》之后,不料又出现了一个乌龙事件。5月5日,交通部秘书双清携《时事新报》来,告该报刊登交通部邮政储汇局招聘名单中有保志宁的同学,斥责王伯群任人唯亲。王伯群阅后,为之愤极,一是托双清诘问张竹平,屡加攻讦是何理由?二是特作一书致张竹平,就招聘事件作相关声明。他写道:

邮政储汇局女职系得由考试而来,位置甚低,无一推荐者,一查即知。……贵报竟扩发电报载之要栏,公诸社会,不特伤弱者情感,抑有价值之大,报似不应远于事实,攻击个人。如此,我公主持舆论,久负重望,对于时事正力求改进之际,而伯群又重承不弃,引以知交,忍而不望,恐非处知己之道,言之近于悻悻。先生高明,常谅而教之。

张竹平得函后,匆忙赶来解释,连连道歉说由于编辑疏漏,此等谬误,实为抱歉,日后定当谨慎。

是年6月至9月,王伯群以“川滇黔视察专使”身份视察西南。10月1日,《时事新报》率先以《王伯群抵沪后谈话:川省地大物博人民勤苦耐劳目前最要之图当为建设铁道》进行大篇幅报道。其中,因为“永年号”爆出烟土案,全国媒体议论纷纷,暗指王伯群有涉。《时事新报》及时作了报道,为王伯群撇清与烟土案的瓜葛,发挥了正面的舆论引导作用。后来事实证明,此案与王伯群无涉。

《晶报》创刊于1919年3月,为民国时期上海著名的小报之一。主编余大雄将上海《晶报》的办报宗旨确定为“凡是大报不敢登、不便登、不屑登的,上海《晶报》均可登之”。1930年5月24日,《晶报》载《某部长之齐家治国》一文,“详述苏沪两话局对调,而涉及近日所遭家运不顺之私”。暗射王伯群为安排二妹夫赵守恒为苏州电话局局长,大动干戈,对苏沪局长进行重组。

1932年10月,在《晶报》主编和主笔余大雄、张丹斧的邀请下,王伯群爽然入股《晶报》,请秘书许修直代“为《晶报》收股款五百元”。加入股款后,效果果然显著。翌月,许修直携来一份署名包天笑的作者文章,该文依据《中央日报》关于永年烟土案的社评对王伯群加以攻讦。《晶报》主编发现后,直接抽出该文,未以刊登,并把文章转交王伯群,以示合作好意。

1935年2月,王伯群闻张竹平的“四社”因发表了一系列批评国民党错误政策的社论和文章,以及连续报道全国抗日救亡运动的消息,令蒋介石大为光火,遂下令租界以外禁止张竹平的“四社”报纸发行及其他活动。

张竹平办报活动被限制,令王伯群吃惊不小。5月2日,他亲访张竹平,张夫人在旁边愁容满面道:“畅言受胁,不能离’四社’之苦衷,对不起股东。”王伯群连忙安慰道:“政治朝夕万变,劝其勿太感伤,机会甚多,少少休息,得体力培养健壮以待机而大活动也。”5月5日,交通部原电政司司长庄智焕前来转告,孔祥熙“以七万五千元与张竹平将’四社’收买而去,并令张永远不得办报”(《王伯群日记》,1935年5月5日)。王伯群闻罢,一声叹息。

张竹平的“四社”虽然被收购,但王伯群作为股东,一直保持《时事新报》股份和理事地位,他经常赴重庆参加报馆的股东大会。在抗战后期,王伯群担任该报副董事长。

王伯群的三次办报活动,目标和意义各有不同:第一次参与创办《大共和日报》,是出于政治热情、新闻理想和寻找民主共和出路;第二次担任《黔锋报》董事长,基于推介域外先进思潮,推进贵州文化思想的现代化建设;第三次投资《时事新报》,虽带有明哲保身之意味,但客观上推动了中国近代新闻事业的发展,促进了近代中国的社会变革,推动了国人的普遍觉醒,助力中国知识界乃至社会掀起了一次思想解放运动。

本文刊于《文史天地》2025年第6期

汤涛,华东师范大学档案馆馆长;齐祺,汤涛馆长学术助理


版式:刘  丹  李  楠

责编:王封礼

审核:姚胜祥

总监:丁远红

★★★★如需转载本文,请注明来源


·end·

#artContent img{max-width:656px;} #artContent h1{font-size:16px;font-weight: 400;}#artContent p img{float:none !important;}#artContent table{width:100% !import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