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在大江南北奋战的新四军,不仅要和日军浴血苦战,还要对付国民党顽固派”摩擦” 。

这可不是一般的冲突,而是屠刀和抗日志士的鲜血!

1

1936年6月的一天,国民党的平江县长走进新四军驻平江办事处,劈头盖脸地指责这里的负责人、中共鄂赣边区特委书记涂正坤。

涂正坤

“据报告,你处工作人员大肆活动,不守法令,已经引起地方人士的不满,这样下去,后果你能负责得起吗?”

涂正坤吃惊地望着这位县长,久久说不出话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见了面先微笑后寒暄的熟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形同陌路了呢?

涂正坤哪里知道,国民党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已经召集了平江县长、县党部书记、三青团主任训话,准备共同取缔新四军这个办事处。

杨森

几天后,中共湖南省委和八路军长沙办事处秘密通报,杨森部25军政治部主任庄文炳已经潜入平江。

这个有名的特务头子到来没几天,就把平江搞得流言四起,远近村镇出现了许多反动标语和传单,夜深人静的时候,留守处驻地周围经常有人幽灵一样转来转去。

涂正坤越来越相信自己的预感了,当伪25军一个营的兵力以日军要大举进攻,前来破坏长寿街到平江的公路为借口,进驻嘉义镇后,涂正坤再也坐不住了。

他一面让人把党的文件全部隐藏到乡下,一面着手把通讯处迁离这块是非之地。

与此同时,杨森将有关情况分别电告驻长沙的第9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和重庆的蒋介石。

蒋介石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回电如下:

密。顷据中央秘书处渝(28)字第5719号公函,据报:”中共在平江嘉义岭一带大肆活动,其负责人为黄耀南、涂正坤,以游击为号召……且密藏大量军火,其活动范围就在该乡西郊之吾口、汤口,专以平汉为根据地。”等情。查兹抗战紧张之际,该黄、涂等竟于后方秘密活动,影响殊非浅鲜,请设法缚,以免滋蔓。

等情。事关后方军事秘密活动,相应函请查核输。等由。除复函并电薛内长官注意外,特电命查照。

杨森接到蒋介石的电报后,决定秘密行动。

他找来总部特务营长何学植吩咐道:

“你带着2连化装潜入嘉义镇,行动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以免后患无穷。”

杨森讲这番话的时候,涂正坤正在送通讯处少校主任黄耀南去城里找房子。

左起:周绍昆、梁金华、曾希圣、黄耀南

昨天晚上,忧虑重重的特委们开了一夜的会。

大家想来想去,始终没有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最后只好决定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通讯处的工作人员由34人精减到10多人,家属送往乡下,机关的秘密文件和多余的枪支转移到连云山区的谢江洞里,原红军军械厂的物资坚壁清野。

各县党组织停止向通讯处汇报工作,通讯处的单个联系也从此改为秘密接头。

涂正坤握着黄耀南的手,认真地叮嘱他:

“到了城里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小心上当受骗,房子找到后马上回来。”

黄耀南心里一热,嘴上却什么也说不来了,他跟着涂正坤出生入死许多年了,总觉得涂书记办事都像离家远行一样,心里有些依依不舍。

黄耀南走出很远一截子路,忍不住回望身后,想不到涂正坤依旧像棵树一样站在原地。

他更想不到,这最后一瞥,竟是永别!

黄耀南一进平江城,就到处找朋友,托关系,联系房子,他忘不了涂正坤分别时的嘱托,更忘不了涂正坤那焦虑而又充满期待的目光,晚一天回去,通讯处的同志就多一份危险啊!

然而,这一切还是太晚了。

第二天,6月12日,一个在紫云公馆做事的女共产党员神色慌张地找到他,见四周无人,便急切地告诉他:

“紫云公馆突然住进了几十个带短枪的便衣,像是从嘉义镇来了,可能要出事啦!”

黄耀南大吃一惊,马上带着警卫员抄小路往回跑。

办事处怎么样了?

涂书记怎么样了?

黄耀南急得心里冒火。

当他赶到三眼桥时,一个中年男人迎面挡住了去路。

是他的哥哥黄瑾怀从横江家里前来找他。

“嘉义不能去了,伪25军的人包围了通讯处!”

“坏事啦!”

黄耀南犹如挨了当头一棒,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黄瑾怀还算冷醒,一边安慰弟弟,一边带着他去附近一家开明绅士家中打探消息。

由于嘉义已经戒严,通往外边的电话线也被完全切断了,没有人知道详细情况,黄耀南只好冒险前往涂正坤家。

那里距嘉义只有二、三里路,他一路小跑,警卫员在身后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却始终持枪紧随,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一进门就听见涂正坤的爱人在屋里放声痛哭,一切都明白了。

黄耀南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许久之后,朱引梅才渐渐止住哭声,一边流泪一边向黄耀南讲述出事的经过。

涂正坤、朱引梅夫妇

就在他去平江县城的当天下午3点多,办事处的同志上午去破坏公路,累得浑身像散了架子,吃过午饭后正在午睡。

涂正坤和特委组织部长罗梓铭没有午休,两个人还在研究搬家的事。

罗梓铭

这时哨兵进来报告,伪25军的一位副官和一位姓余的连长来见。

“请他们进来吧。”

副官进来后,没有落座,约请涂正坤一起去看看公路,把下午两军的施工地点分一下。

涂正坤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提着的心放下了,跟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

谁知到了一个小土坡的时候,身后突然打来一阵冷枪,他来不及回一下头,就倒下去了。

枪声一响,早已埋伏好的顽军一跃而起,把通讯处围得水泄不通。

通讯处的房子设在亿倡药店内,是一栋南方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从外面看上去门面并不大,里面却有十几米纵深,前门临街,后门通河,本来是十分安全的,没想到国民党行动如此诡秘,竟然没有任何前兆。

特委秘书长吴渊听到枪响,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

吴渊

“哪里打枪?”

说着已冲出房外。

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声。

吴渊一头倒在殷红的血泊中……

罗梓铭知道出事了,他马上烧毁身边的文件,把通讯处的活动经费埋入灶屋的土灰里,这时熟睡的战士已经集合起来。

10余支枪的子弹已经上膛,许多人纷纷向他请示:”罗部长,快下命令吧,冲出去跟狗日的拼了!”

罗梓铭知道,通讯处已经陷在重重包围之中,冲出去只能送死。

他镇定地吩附道:”你们在里面等着,我出去同他们讲理,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这时,顽军特务营长何学植和2连连长余日光已经带人冲了进来,把10余名干部、家属和警卫班的8名战士扣押起来,接着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

“是谁指派你们干的?我要向全国同胞控告你们!”

罗梓铭悲愤地抗议。

没有人搭理他,横眉竖目的士兵乒乒乓乓到处乱翻。

之后,便把罗梓铭和军需处吴贺泉、特委妇女干事赵绿吟、新四军驻赣办事处少校秘书曾金声捆绑到后厅审讯。

曾金声

顽派搞反共摩擦,震惊全国的“平江惨案”“确山惨案”怎样发生的

住在邻居家的女党员徐敏,正要往外冲的时候,被姓显的房东老汉一把拽住,推进自己的房间,房门被紧紧地闭上了。

显老汉隔着门压低声音说:”在里面别出声,外面我应付。”

显老汉蹲在门外,一口接一口地吸烟,看上去若无其事的样子。

徐敏在里面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身上还带着一卷文件,就这么一间房子,能藏到哪里呢?

塞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安全,最后还是钻到床下去,塞进一只落满灰尘的破鞋里。

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拍去身上的土,就听见门外有人喝问:”老东西,家里有人吗?”

“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女人!”

“让开,老子要进屋搜查!”

显老汉坐在那里没有动。

“妈的,给老子滚开。”

门被”咣”地一脚踹开了,一个持短枪的顽军军官闯进来,盯着徐敏问:”你是什么人?”

徐敏坐在床沿装作镇静地折着衣服说:”是家里的媳妇。”

顽军军官半信半疑地盯着徐敏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在屋里四处搜查,要搜查床底的时候,徐敏豁地站起来说:”女人的房间,有什么好翻的,也不怕沾一身晦气。”

“走,你跟我走!”军官果然不翻了,却拽着徐敏就往通讯处走。

“老总,饶了她吧,女人家不懂事,冒犯您了。”显老汉在一边连连作揖。

军官转身一脚,把显老汉踢倒了,徐敏却被连推带拉地弄到通讯处。

偌大的天井里,朝夕相处的战友全都被反绑着,有的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徐敏咬着牙,摆出一副谁也不认识的样子,站在那里。

那位军官走过来,指着满地的东西,突然说:”快讲,这些东西哪一件是你的?”

他显然是想冷不丁地诈徐敏一下,看有什么反应。

“这里怎么会有我的东西呢?我是正派女人,从不乱串门。”

徐敏装作不知。

何学植和余日元只知道通讯处有个女同志,但都不认识徐敏,前几天延安大学又刚调来一个叫赵绿吟的女孩这次也被捕了,他们误认为赵绿吟就是徐敏,因而让显老汉又把徐敏领了回去。

赵绿吟

此时,余日元正在给罗梓铭上刑,先是吊起来拷打,接着又用烧红的铁铲往他身上烙,烙得丝丝作响,罗梓铭几次昏死过去,醒来后依旧叫骂不绝,严词痛斥!

午夜过后,镇子上又突然骚动起来。

捆绑在天井里的罗梓铭、赵绿吟等人被押着走出镇子,罗梓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用吵哑的嗓子高喊:

“中国共产党万岁!”

“喊什么?再喊捅死你!”

余日元吼道。

罗梓铭依旧高喊,每喊一声,押解的士兵就捅他一枪刺,就这样一路下来,他瘦弱的身上足足挨了30多刀。

斑斑血迹染红了他身后的道路。

赵绿吟这位刚从延安辗转而来的女学生,做梦也没有想到,美丽的生命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她还有那么多的梦没有实现,怎么就被死神俘虏了呢?

她用青春女性的歌喉,放声起来:

不打老百姓,

不杀自己人,

我们是铁的队伍,

我们是铁的心,

维护中华民族,

永做自由人….

一阵凄厉的枪声,像黑暗中伸来的魔手,突然扼断了这啼血的歌喉……

罗梓铭和赵绿吟遭枪杀后,被扔进镇子不远处的虎形山上一座数丈深的废淘金井里。

而曾金声、吴贺泉被用毛巾堵住嘴活埋了!

吴贺泉

然而,屠刀依然高举,屠刀仍在继续!

在木瓜,余郁光等四位同志被杀害。

在奖市,姜青同志被杀害。

在平江街头,共青团委书记张德华被杀害!

仁人志士,竟如此惨遭杀戮!

汨罗江边,竟写下如此血歌!

因为去城里找房子而虎口脱险,死里逃生的通讯处主任黄耀南多少年后,回想起这个无星无月的黑夜,依旧恶梦般惊恐不安。

“平江惨案”尚未了结,国民党顽固派又在河南确山县制造了另一场血腥屠杀!

2

确山县竹沟镇是一座山环水绕的美丽镇子。

早在一年前,新四军在这里设立了后方留守处。

一批批从延安来的干部经过这里中转分往新四军各部,同时这里又是中共河南省委所在地和新四军的后方训练基地。

桐柏山游击队负责人王国华在留守处办起了医院和教导队,负责救治伤员和向新四军培养输送基层指挥员,把留守处的工作开展得红红火火。

王国华

国民党顽固派对此极为仇视,第一战区长官兼河南省政府主席程潜专门调派省保安团团长许工超出任确山县县长,对新四军留守处故意挑衅,制造摩擦,使国共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不久,国民党31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又密派司令部少将参议耿明轩前往确山。

汤恩伯

临行前,汤恩伯咬牙切齿地说:

“耿参议,你这次去确山的任务就是把新四军设在那里的留守处搞掉!”

“采取什么办法呢?”

耿明轩问。

“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你带一个加强团去,二是我命令确山、泌阳、信阳3个县的团队归你使用,选择哪个,你自己决定。”

汤恩伯说。

耿明轩想,从集团军带一个加强团的人去竹沟目标太大了,不利于保密,用当地3个县的团队既可保密,又熟悉情况。

因此,他选择了后一个方案。

第二天一早,耿明轩就带着一位作战参谋和警卫员来向汤恩伯辞行。

汤恩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叮嘱说:

“你转告3位县长,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战斗中消耗的弹药我会加倍补发,对新四军留守处的人要斩尽杀绝,我一个俘虏也不要。”

1939年11月7日,耿明轩同确山县县长许工超一起订出战斗通知,秘密发往当地3个县的团队:

1.确山县抽调6个中队,于本月10日晚到达瓦岗,翌日拂晓攻击竹水色,消灭河东岸之敌后,马上攻占竹沟东寨门楼及两侧炮楼。

2.泌阳县抽调6个中队,11日拂晓以两个中队的兵力攻占摩角棚山,以3个中队的兵力攻占竹沟西寨门楼,其余各部控制该寨以两高地,防止突围之敌出逃。

3.信阳县抽调2个中队,配合泌阳团队行动,防敌南窜。

屠杀于11月11日凌晨正式开始,耿明轩亲自带领确山团队向竹沟发起攻击。

王国华一边率人拼命抵抗,一边命令工作人员组织医院的伤员及新四军家属转移。

镇子外面的医院和黄庄医院的200多名伤病员来不及撤离,惨遭杀害。

留守处的教导队、警卫排、通讯班及门诊部等单位,全部加起来还不到300人,大家利用有利地形,坚守阵地,打退了数倍之敌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经过一个白昼的激战,留守处伤亡惨重。

王国华命令大家,把带不走的枪支弹药全部扔到河里,部队从镇子西门悄悄撤离,一位掉队的新战士被乱枪杀害。

泌阳团队凌晨时分攻进竹沟镇,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犯下滔天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