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25日深夜,合肥飘雨。省府里灯火通明,军医贴在门口捂着口罩:“廖主席怕是熬不过黎明。”短短一句话,在广西桂林的李宗仁耳边变成了惊雷。因为他明白,廖磊若走,桂系在安徽苦心经营的局面就会出现巨大缺口,而这缺口,很可能被李品仙填上。
把时间往前拨回到1927年。唐生智在汀泗桥吃了败仗,湘军旧部一哄而散。廖磊当天夜里就带着警卫队南下衡阳,径直投奔桂系,几乎没耽搁。李品仙却选择观望,他先跑去香港筹钱,又在广州周转,想探探风向。有意思的是,两人此时军衔相当、资历接近,但一个在动荡中立刻选边,一个反复权衡,命运已经分叉。
1929年蒋桂战争爆发。唐生智暗中联络旧部,白崇禧正被蒋系堵在华北。廖磊扮成商人,硬是把白崇禧从天津送到海上船只,再护送回南宁。路上他只说了一句:“大事要紧,不能倒。”这趟九死一生,让白崇禧彻底信了廖磊。李品仙同时间却暗暗给唐生智递了口信,表示“愿闻调遣”,虽未成行,但桂系高层心里已记下一笔。
1931年底,第七军易帅。第七军是桂系看家的王牌,从来只让最信得过的人执掌。很多福建、云南将领跃跃欲试,白崇禧却一句话定音:“廖磊接旗。”当时桂林城里流传一句顺口溜:“桂系军,旗不倒,廖师长守得牢。”这不仅是信任,更是给廖磊戴上“家里人”标签。
抗战全面爆发后,廖磊出任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兼安徽省主席。他到合肥第一天,就让参谋长写下一行字贴在大门口:“兵为国,财为民。”规定省政府任何开支必须公开张贴。短短半年,安徽财政收入增加三成,战时稻谷收购价却下降两成,老百姓说廖主席“像磨盘一样稳”。

再看李品仙。1935年总参谋长叶琪意外坠马身亡,白崇禧顶住压力把李品仙推到总参谋部。军事能力,李品仙确实硬;可“叛将”印记始终挥之不去。每逢高层会议,李宗仁会让他参谋作业,却很少让他单独做决策,这就是差别。
1938年秋,李品仙奉命驻防鄂皖边区,他先办的不是粮草,而是盗掘楚怀王墓,理由是“筹军费”。档案里记载,他一夜拉走三十车宝贝,按白银折算近两亿法币。李宗仁事后气得拍桌子:“打仗缺钱缺到刨祖坟,那还打什么民族战争?”这件事让桂系高层对李品仙的“底线”再次存疑。
时间回到1939年的深夜。廖磊弥留,他拉着秘书叮嘱:“守大别山,别让日本人穿堂而过。”凌晨三点他闭上眼睛,年仅四十九岁。当天黄昏,安徽各县降半旗,延安电台也发来悼文,称他“联共抗日不动摇”。这种跨阵营的悼念,在国民党系统并不多见,足见影响力。
廖磊身后空出的安徽主席,表面上要走行政程序,实则只剩李品仙一个合适人选。李宗仁在内阁会议上皱眉良久,最终说:“先让品仙去顶一顶,别让局面塌了。”黑底白字的任命电文,像是一种妥协,也像一道分水岭——桂系再没有第二个廖磊。
李品仙到职后,动作频频。他撤掉廖磊留下的“公开榜”,恢复“特别捐”,还把原本免税的食盐重新加价。不到一年,安徽民怨激增。更致命的是,他单方面撕毁廖磊与新四军签署的“合江北守望协定”,并在泾县设卡扣查。1941年1月,皖南事变爆发,新四军主力覆没。蒋介石电令嘉奖李品仙“清剿有功”,但也让桂系彻底失去与中共合作的最后余地。
1949年,华中战场风声鹤唳。李品仙劝白崇禧:“台湾有海峡,安全些。”白崇禧犹豫。李品仙转身飞台北,想替桂系“探路”,可没想到蒋介石随即调集兵权,白崇禧落得被软禁的结局。多年后白崇禧叹道:“若磊公在,断不会让我被困孤岛。”不难听出那份怅然。
李品仙在台湾住到九十八岁,子女散居海外,亲友走动稀少。有人探望时,他常抚额长叹:“若当年不给唐生智回信,也许另有光景。”可是历史不认假设。忠与不忠,白纸黑字;谁更受重视,时间给出了答案。
廖磊短暂,却留下了干净账簿、坚固防线和一句“兵为国,财为民”;李品仙长寿,却要终身背着“盗墓将军”“破盟主使”的重名。两条路径,分出了高低优劣,也清晰展示了桂系内部真正看重的,是忠诚与担当,而不是权谋与巧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