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也晚，亦非沪生，对中央商场的早期印象，始于1980年代初。那时，诗友顾玉华游沪，托其代买件滑雪衫。捎回一看，浅黄色，款式简洁，气质文雅，颇合我意。问在哪儿买的？答“中央商场”。从这件鸭绒滑雪衫开始，“中央商场”留在了我脑海里。后来与朋友游沪，一同到中央商场淘宝，亲身体验到摩肩接踵、目不暇接等成语的感受。
1973年闻名上海的＂中央商场＂
此后多年，我在上海西区兜兜转转，直到1999年10月来到中区的外滩，在新黄浦集团开启新的职业生涯。新黄浦大厦与中央商场同在四川中路上，仅隔一条九江路。在公司食堂吃好午饭，中央商场也是饭后散步闲逛之处。那段时光，中央商场在我认知中，就是三大功能：淘便宜货、修日用品、吃生煎包，另加曾去过两次的德大西餐社。
中央商场是上海人家喻户晓的修配地
中央商场的沙市小吃街
2006年9月1日，上海中央商场投资有限公司成立。这是一家专为开发改造黄浦区179号街坊而成立的项目公司。179街坊东至四川中路、南至九江路、西至江西中路、北至南京东路，当时有四组七幢保护保留建筑，中央商场大楼为其中之一。2011年底，中央商场公司成为外滩投资集团下属全资子公司。此时，中央商场已搬迁一空，原本拥挤喧闹了60年的街坊沉寂多年，成为南京东路外滩段的“人气洼地”，白天闭门谢客，晚间漆黑一片。
外滩投资集团接手179街坊项目后，在开展前期规划研究的同时，2011年11月25日组建了一个“179街坊历史文化调研小组”，由集团副总裁庞毓芳牵头，我负责实施。这是继外滩源历史文化调研之后，我进行的第二个历史街区调研。由此，我对中央商场由“知其然”进入到“知其所以然”，也为179街坊从“历史”走向“未来”明确了文化方向。
179街坊有四组历史建筑（新康大楼、美伦大楼、中央大楼、华侨大楼），分据街坊的四角。1929年，新康洋行将街坊东北角的中央百货大楼拆旧翻新，1930年建成4层新楼，商办两用，底层开商铺，二层以上是中小公司租用的写字间。主入口开在南京东路、四川中路的转角，为对开的铸铁大门，隔南京东路正对惠罗百货大楼。中央大楼的底层，开设有著名的中央商场。上世纪80年代，为解决市民居住房困难，中央大楼加建至6层，除一楼、二楼沿四川中路部分为德大西菜社外，以上楼层几乎都改作居住功能，每户有独立卫生间，但无管道煤气，整座大楼也无电梯。
中央商场改建修缮范围平面图
中央大楼在制订改建修缮方案时，仅属于历史保留建筑，改建保留外立面，内部拆除重建。为尽量多地留下历史文化印迹，2012年1月，我邀请摄影家姚铿和李雪峰，花了几天功夫，为搬迁后的中央商场留影。2017年大楼改建修缮完成后，他们再原机位拍摄新貌。如今在中央商场大楼门厅内有一堵照片墙，就是中央商场等大楼在改建前后的同位新旧对比。
有关中央商场的老照片，最有代表性的是一张南京东路四川中路转角主入口大门上方那块红底白字的匾额照片，上面是书法体“中央商场”四个字，没有作者落款。我们接手179项目后，一直不知道书写者是谁。
2016年12月，上海作家徐策的小说《魔都》由文汇出版社出版了。小说中讲到祖鸿去中央商场寻觅旧缝纫机配件时，有如下一段文字：顺着江西北路往前，半支烟不到的功夫，就是爱奥尼式圆柱柱头拱形的门楣了，上面郭沫若手书大字“中央商场”。
中央商场入口匾额系郭沫若题写
徐策明明白白地告诉读者：中央商场主入口的匾额，是郭沫若题写的。郭沫若是中国文化名人，上世纪50年代在上海留下多处墨迹，堪称“中国题匾王”。为确证此事，相关人员专程赴京，向郭沫若的小女儿郭平英求证。郭平英一见到老照片题匾上的字就肯定地说：“是郭老的字。”但题写于哪一年、在什么背景下题写，未查到记载。2021年10月25日上午，中央商场大楼主入口上方，新制了“中央商场”四个铜字，郭平英应邀专程来沪参加揭幕。
改建修缮后的中央大楼，改为5层并加装了电梯，全商业功能，2017年9月对外试营业。经过几番招商调整，中央商场曾经的百业百态、摩肩接踵的烟火气息，转变为时尚新潮、健身美食的休憩之地。
改建完成后的中央商场
文/潘逸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