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起,正值甘蔗上市时节,下班后,步行回家,路边大大小小的摊贩上摞着一捆捆深紫色的甘蔗,有的被削掉皮露出白白的身段,有的被切成一截一截装在托盘里,还有的被榨成汁盛在饮料盒里……总之,它已经成功地刺激到了我的味蕾,立刻开启“买买买“的模式。

一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洗净,削皮,咀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物欲果然就像是瘾一样,积极主动,感觉舒爽。在我仰望这个物质极大丰裕的时代,脑子却回到过去那个资源贫乏的年代,尤其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们,想吃点零食而不可得,只能是向大自然索取,于是一个跟甘蔗长得很像很像的家伙从我脑海里蹦出来—甜高粱

我们家乡话叫甜桃秫甜稻秫,其他地方也叫甜杆、芦稷、甜芦荟。在信息还没有像今天如此发达的年代里,我一直笃定地认为嘴里啃的棒棒就是甘蔗,以至于长大后去南方见到真正的甘蔗心里立刻冒出个疑问:咦,咋长的跟家乡的不一样呢?

言归正传,资料记载,甘蔗和甜高粱都是禾本科,一个是甘蔗属,一个却是高粱属。甘蔗和甜高粱原产于印度、缅甸一带,最新的研究表明甜高梁其实是本国土著,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北方的主要粮食作物之一。

我们经常说的“五谷杂粮“,其中五谷就是”稻、黍、稷、麦、菽“,黍就是黄米,稷就是高粱或小米,菽就是豆类总称。芦稷的”稷“就是高粱。甜高粱茎叶碧绿至青灰色,叶片狭长,茎秆高大粗壮,果实就是头顶上的青穗,成熟以后变成深红色,一大簇地挂在脑袋上,沉甸甸的,有时会压弯了腰,佝偻着身子,在微风中摇摆。古人将摘下来的果实晒干,去壳,就得到白色或黄色的米粒,可以煮高粱饭,也可以煎汤药用。

甜高粱,岁月长,风风雨雨,不断成长

我家乡从来不吃高粱果实,一般是把上面的穗子拿来扎扫帚,下面的茎秆用来酿酒和食用。甜高粱的果实一般在夏末秋初成熟,比玉米要早一个月左右,但吃茎秆的最佳时间正好在夏季,到了秋初茎秆变老,没有水分了,味同嚼蜡。所以在炎炎夏日,无论是农忙干活的大人,还是无所事事的孩子,口渴了,就掰两根高粱杆,找个阴凉地方坐下,去皮入口,甘之如饴,清凉解渴。

吃的时候要小心翼翼,因为青皮很是锋利,一不小心就会把嘴巴或指头剌个口子。当用力一口咬下,顿时脆生生的,汁水四溢,唇齿之间甜丝丝的,嘴巴情不自禁地发出“咂吧咂吧“的声响,真是甜在嘴上,凉在心里。这是大自然给予我小时候的最好吃的”糖果“,这种甘甜的味道陪伴着我成长,并且陪伴着我继续成长。

长大后,离开了家乡,远离了亲人,我们在时间里奔跑,在岁月里沉沦,吃过苦,尝过酸,一个人很怀念这种味道。几年的兜兜转转,我把自己的脚步安放在离家不远的西南蓉城。这座城市,与我家乡风俗习惯很像,饮食也很对胃口,让我内心很安稳。

八月份的一天,我在市区某街上遇到商贩在叫卖甜水子,一段一段地放在笸箩里,我的眼睛顿时一亮,心里也热乎起来。这不就是老家的甜桃秫嘛,青青的外皮,白生生的果肉,比甘蔗细,也比甘蔗有嚼劲。这就像失散多年的朋友,突然在某时某地重逢,令人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