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这本书,之所以得到广泛的认可,不是没有原因的。之所以被关小黑屋长达十年之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作者在原著里其实打了很多埋伏,正是因为映射了不该映射的,才会得到如此的待遇。
大家读的时候,如果能透过故事情节多想想其中的内涵,感悟一些作者不能明说的东西,这样的收获才算得上真正的收获。
我要借此劝告一下《天道》的观众,不要满足于电视剧,务必要去深度阅读原著。比如格律诗股东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丁元英的第一段话,在电视剧当中就对此做了删减。
至于为什么要删减,不是因为不重要,而是因为太重要。我把其中的深意抖露出来,大家自会明白——
丁元英说:“基于生成公司的背景和条件,公司将不以盈利为唯一宗旨,公司致力于王庙村的脱贫致富,将把自身的发展与拉动王庙村的经济联系起来。
但是这一条不允许写进公司章程,将以第一个公司决议的形式确定下来,不允许把扶贫用做商业目的,因为社会对公司的好感也是商业好处的一部分。”
乍一看,这里好像没什么值得一说的地方。其实不然,这涉及到极为重要的观念问题,与之相对的观念,一直光明正大的充斥于咱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主流一向引以为傲。
公司生成的背景和条件,归根结底是因为冯世杰想为王庙村做点事,希望可以让这个贫困县里的贫困村脱贫摘帽。因此,格律诗所有股东的利益,乃至整个公司的前途都不重要,让王庙村自力更生,摆脱贫困永远是第一要义。
用丁元英的话说,哪怕格律诗倒了,有人有枪有地盘,还愁没有番号嘛。只要王庙村就此建立了生产体系,适应了市场经济的规律,具备了自力更生的能力,后面无论跟哪家公司合作,扶贫这件事就算办成了。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丁元英这话虽然是当众说出来的,但主要是针对叶冯刘三人,要让他们明白,他们虽然是格律诗的股东,但不能因为这样的身份和利益的最终归属,在潜意识里和王庙村的加工户形成对立。
两者之间只能是,且永远是合作共存的状态,格律诗没有高高在上的资本,更没有借此盘剥加工户的理由。公平,对等,合作这样的理念,丁元英用一句话就给定了调。
扶贫的初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所动摇,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损失公司的利益,去维护农户的正常生产生活。所以后面到了农忙时节,公司的销售即便进入旺季,丁元英明令禁止格律诗向农户施压,从不干扰他们半工半农的生存状态。
我经常在文章里向读者推荐《瓦尔登湖》,这个地方,恰好可以引用其中的一段话,加以辅助说明。梭罗在节俭篇中切中要害的指出——
商业将厄运带给它经营的一切;就算你经营的是来自上天的启示,也摆脱不了和商业有关的一切厄运……因为就我所闻所见,公司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人可以本本分分地穿得好,而毫无疑问是为了赚钱。
梭罗的意思很明显,商业永远是唯利是图的。丁元英之所以要特别强调不允许把扶贫用作商业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格律诗从一开始就走上唯利是图的错路。
因为前期只有投入,不可能带来收益。无论是生产体系的建立,生产人员的熟练度,还是最终成品的生产,乃至后续的销售,都是需要时间成本的。
急功近利的心态不仅违背了生产规律,也会给后续丁元英的长远规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只解释了一部分,还有很大一部分要结合后面的对话讲。
刘冰当即就嘟囔了一句:“天,做好事还得偷偷摸摸的,连落个名都不行吗?”
丁元英说:“这不是一个道德境界问题,是市场生存的法则问题。这种好感不仅仅是我们强行摊派价值观,也不仅仅是腐蚀我们自身的竞争力,更说明我们不是靠产品征服市场而是靠作秀混迹市场,这种违背商业属性的人文评价最终将葬送这个公司。”
毫不客气的说,格律诗之所以能够打赢这场官司,会议记录里的这几句话帮了大忙。这也是丁元英强调所有参会人员务必要签字,并嘱咐欧阳雪一定要保存好,后面会有大用。
第一,前面已经说过了,格律诗一开始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单纯的为了扶贫。无论就旁观者还是法官眼里,这已经不是加分项了,而是国之利器,是致命一击。
之所以不让写进公司章程,一是为了迷惑对手的需要,二是为了避免给自己立牌坊,这样事情就做得刻意了,未免有歌功颂德,贪图虚名的成分。
但这一点又不能不加以说明,毕竟有战略上的需要和考量,所以只写进会议记录是非常恰当的做法。
从这里开始就有所隐喻了。
同样都是扶贫,上层的做法和丁元英两相对比,咱们这些普通人也该明白点什么了。有没有作秀的成分?有没有真正解决问题?有没有歌功颂德的意味?这些问题,点到为止。
我把本文开头的两段话贴过来,大家好好想一想——
《天道》这本书,之所以得到广泛的认可,不是没有原因的。之所以被关小黑屋长达十年之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作者在原著里其实打了很多埋伏,正是因为映射了不该映射的,才会得到如此的待遇。
大家读的时候,如果能透过故事情节多想想其中的内涵,感悟一些作者不能明说的东西,这样的收获才算得上真正的收获。
第二,丁元英回答刘冰的话,大家可以试着把其中的主语替换成上层,不仅说得通,而且完全适用。有没有强行摊派价值观?有没有作秀?有没有违背商业属性而只是为了获得人文评价?换句话说就是,有没有面子工程?
我一直对西方传播过来的量化考核这个东西很抵触。严格来讲,也不能算是西方来的,因为早在一千年前,大名鼎鼎的宋代宰相王安石就搞过这个东西。
这简直是太超前了,很难想到啊,量化考核出现在一千年前。所以许多人把王安石变法的失败原因归结为过于超前。这是屁话,完全是因为这个东西压根就不好用。
我用一句话就能给大家说清楚。
凡是可以量化的东西,只是物质上的量化,这很片面。因为真实的情感体验和人生状态这种东西,你告诉我怎么量化?物质固然重要,但就核心重要程度来说,归根结底还是生活的体验感和幸福感。
老子这个人真的是没法讲,实在是高,因为他用一句话就解释了物质和精神的关系——
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什么意思?凡是可以看见的,物质化的东西,也就是“有”,本质上只是为了发挥其看不见的价值,也就是“无”的价值。“无”对人类社会的价值和影响,要远远大于“有”。

许多人都不明白,或者说是主观放大了物质的作用或价值。其中物质这个东西,在达到基本生活所需以后,就真的没什么价值可言了。
自由、幸福、归宿、梦想……这些所有人终身追求的目标和最高的人生境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被量化,也没有任何一个是物质占主导的。
我的这句话一定会被反驳,有些人必然会说,财富自由就是物质占主导的。我不劝你,也不想给你解释,等你财富自由了自会明白。但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了,因为你被物质蒙蔽了,洗脑了,葬送了。
人这一辈子,就像丁元英所说的,主要面对两个问题——一是生存问题,得先活下去;二是回答生命价值问题。第一个是物质层面,第二个是精神层面。
大家扪心自问一下,哪个更重要?
凡是能够看到这篇文章的人,你是真的怕穷吗?是真的到了吃不上饭的程度吗?如果你真的吃不上饭了,归根结底是不是因为你在物质上犯了错,出了问题?要么是超前消费造成的,要么是对物质的需求太高造成的。
刘冰是因为吃不上饭跳楼的嘛?林雨峰是因为吃不上饭轻生的嘛?都不是,是啥大家心里清楚。
无论是超前消费造成的,还是是对物质的需求太高造成的,这两点,放在动物界是完全不存在的。可能有些人会说,不要动不动把人类拿来和动物比,人类毕竟是人类,要比动物高尚的多。
我且问你——
人类有什么资格自认为比动物高尚?人类又有什么资格以地球的霸主地位自居?我们凭什么认为动物比我们低等?你又凭什么认为在动物身上学不到人生的大智慧?
你就想一个问题:凡是动物世界不存在的,而人类社会独有的,凡是这样的东西,究竟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如果是利大于弊,那这个利有没有到你手里?要我说,之所以会有这个利的存在,就是因为牺牲像你这样的人得来的。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说——
也许人们会发现,有多少人的表面境况在野蛮人之上,就有多少人会落到野蛮人之下,两者是成正比的。一个阶级的奢侈必定有另一个阶级的贫困。
我想,这话应该不用我翻译了吧。
咱们扯远了,说回丁元英,说回量化考核。
不可否认的是,王安石量化考核的初心是为了天下苍生,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一旦涉及到量化这个东西,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就像咱们当前的精准扶贫。上层的规划里,这种利好政策就不可能和商业挂上钩,可事实上呢,对于下面想往上爬的人来说,这就是一笔生意。只要量化考核的书面材料上好看,扶摇直上就如囊中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那免不了就会出现粉饰太平、虚假瞒报、面子工程、表面作秀、挂羊头卖狗肉的情况。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一千年前,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了,而且影响很大,知名度很高,无论懂不懂历史都应该有所耳闻。我非常推崇当年明月的一句话——
历史给人类最大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没有从历史当中吸取教训。
我认识一个人,如果把他的资产量化成纸面数据,那绝对好看,而且心驰神往。但是,他的日子过得一团糟,我不知道这个一团糟该怎么量化成纸面数据。
咱们这些普通人,对如今社会的商业化程度,在普遍意义上严重估算不足,单纯的以为做生意就是商业。我给商业重新定义一下——
凡是可以以量化考核为标准加以界定的行业,本质上都是商业。原因很简单,因为量化这个东西,最大的实用之处就是来源于商业。
无论是古代的户籍管理制度还是分封制度,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计算税赋和预算,这和商业上的收入和支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不说哦,再说就惹麻烦了。大家现在明白,为什么这短短的几句话不能拍成电视剧了吧。
格律诗股东扩大会议内容很多,我只捡其中最值得解释的加以说明。
李铁军问:“淡季的时候生产停了,那公司咋办?谁养着?”
丁元英解释道:“公司与农户不是隶属关系,不是雇佣劳动关系,不存在谁照顾谁、谁施舍谁的问题,纯粹是债权债务关系,是公司与农户之间平等法律地位的、平等互惠互利的商业合作关系。
从法律关系上说,农户不一定必须把产品卖给公司,公司也不一定必须经营王庙村的产品,这取决于双方的利益需要和良好的人文背景。公司的风险系数肯定会大于农户,这就要求公司必须以不断开拓市场和完善服务来抵御市场风险。”
经营一个政权等同于经营一家公司。丁元英的这个经营理念,绝对值得社会各界加以借鉴,尤其是那些臭名昭著的视员工为牛马的企业。
我觉得这是人性深处极大的弊端,一旦做大了,或者说掌握了一点点小小的权力,就会不自觉的居高临下,以照顾和施舍的姿态高高在上。
而且这一点不仅只在当事人身上存在,下面那些仰望的人也不自觉产生这种心理,认为人家高高在上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卑躬屈膝更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都这么想,那这样的观念就会不断得到加强。
阶级是怎么来的?真的是由物质划分的嘛?其实不是,归根结底还是主观意识造成的。不是人家主动画道道这么简单,而是你甘愿接受这条道道,愿意遵守这样的游戏规则。
就好像一个小朋友提出玩过家家的游戏,你同意了,就得遵守游戏的规则。那就别同意,咱不跟他玩,过咱自己的日子不好嘛。
平等不是一个词,而是一种意识,一种由下而上纠错扶正的意识。指望上面那些人给底层平等,是不现实的,不是任何人都有丁元英这样的觉悟,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在制度设计上达到这样的平衡。
归根结底,不媚上,不自卑,不以物质的多寡衡量自己的腰杆,更不以物质的多寡支撑别人的腰杆。如果读了我的文章,大家不能在人格上站起来,那你就是活该自轻自贱。
讲完,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