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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唐玄宗平静生活的人,是他的儿子肃宗李亨的宠臣宦官李辅国。李辅国出身微贱,得到肃宗的信任,被封为郕国公,掌握朝政大权,甚至宰相大臣的上奏,都要经过李辅国处置决断。

当时的宰相李揆,甚至对李辅国自认为子侄辈,称他为五父。但玄宗左右侍从老臣,却仍然对李辅国十分轻蔑,李辅国在心中对他们非常仇视。同时,他揣摸到肃宗的心思,虽然在表面上对父亲尊礼有加,但在内心深处却同样非常怨恨。

1、迁居太极宫

他想借此为肃宗建立奇功,以巩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于是对肃宗说:

“太上皇居住在兴庆宫,几乎天天与外面的官吏交往,陈玄礼、高力士则阴谋反对陛下。现在陛下身边的禁卫军将士,都是在灵武时随从的功勋之臣,对此非常不安,怕发生骚动。我虽然对他们竭力劝解,但却无法解除他们心中的疑虑。这种情况,我不能不让您知道。”

肃宗假意惊讶说:“上皇一向慈仁,不会容忍发生这样的事吧!”

李辅国说:

“上皇固然没有这个意思,但他能管得住手下人吗?陛下作为天子,应该为社稷大计着想,消除祸乱于未萌发之前,怎么能像普通百姓那样孝顺父母呢?况且兴庆宫紧靠民间里坊,宫墙低矮,不是上皇应该住的地方。大内太极宫警卫森严,让上皇迁到那里去住岂不更好?又可以杜绝他左右的小人鼓惑圣听。这样办,上皇可以安享晚年,陛下也可以就近侍奉,不是很好吗!”

李辅国的主意得到肃宗默许。

李辅国首先把兴庆宫内的300匹御马几乎全数取走,仅给玄宗留下10匹。管理厩马的官吏前来报告,玄宗感觉危机到来,对高力士说:“我的儿子为李辅国所迷惑,看来不能再对我尽孝心了,明天我到北内大明宫去见他。”

第二天一早,玄宗进入大明宫,肃宗李亨派人前来通知说:“我这两天有病,不能亲自前来拜见,请父皇吃了饭回兴庆宫。”饭后,玄宗一行由夹城返回,刚走到半途,突然见李辅国率500余禁卫铁骑军,手持明晃晃的大刀拦住去路,李辅国拍马向前,对玄宗说:“皇帝因为兴庆宫地方狭小,现在迎接上皇迁居到大内太极宫。”

玄宗大吃一惊,几乎从马上坠下来。高力士赶紧下马与李辅国争论说:“纵使有什么变故,也要对太上皇有礼仪,怎么能惊动御驾!”

李辅国喝叱说:“你这个老头子太不懂事,快滚到一边去!”当场把一名玄宗的随从砍下马来。

高力士向李辅国身后的将士呼叫说:“太上皇问将士们安好!”将士们听了,都把刀剑还鞘,大声高呼万岁,形势才稍有缓和。高力士与李辅国拉着玄宗的马缰,折到西内太极宫的甘露殿暂时安顿。

玄宗拉着高力士的手流着眼泪说:“今天要是没有将军,我已成为刀下之鬼了!”

直等到下午,才有十几个老宫女带着玄宗的随身衣物来到西内,说起李辅国的无礼,一片哭声。玄宗让大家不要哭泣,勉强安慰大家说:“兴庆宫虽然是我封王时所居住的地方,但我早就想让给皇帝,只不过皇帝没有接受。现在虽然被李辅国强行迁到太极宫,却正符合我本来的意愿。”

当天下午,李辅国率禁卫六军将领去见肃宗请罪,肃宗慰劳他们说:“南宫和西内,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因为有小人混淆是非防微杜渐,安定了社稷,还怕什么呢!”

不久以后,李辅国因立下功劳,迁升为兵部尚书的官职。十多天后,高力士、陈玄礼、如仙媛等人都被肃宗派人驱逐出太极宫,并颁布诏令:高力士流放到巫州(今湖南黔阳),如仙媛流放到归州(今湖北秭归),陈玄礼勒令致仕,玉真公主依然回到道观,其余玄宗身边的天宝旧侍臣和宫女,都分别流放或贬入冷宫。

太极宫中,重新换上由李亨亲自挑选的百余名宫女,只让自己的妹妹万安和咸宜二公主进宫探视太上皇。

2、唐玄宗最后的岁月

从被迫迁居太极宫起,玄宗每天郁郁不乐,从此不再吃荤腥食物,有时甚至吃不下饭,宫中对外宣称是效法道家的“辟谷”。这个已经77岁的老皇帝,就这样身体逐渐衰弱,终至成疾。李亨对父亲的仇恨虽然因此而减弱了许多,但终究心中有愧,不愿意再见父亲的面,自玄宗迁居起,父子两人几乎处于互相隔绝的状态。

玄宗在西内太极宫中的幽禁生活,是凄凉而孤独的,正如《长恨歌》中所描述的那样: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子弟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但白居易在这里,不知是否有意混淆了玄宗在南内和西内的巨大差异,甚至于美化了玄宗在西内的生活。南内兴庆宫的时光,尽管生活是忧愁沉郁的,但玄宗有自由、有音乐,还可以怀旧。

但玄宗从上元元年(760)七月被迫迁居西内甘露殿起,在太极宫度过了两个春秋,却再也未出宫门一步,身边也没有一个当年的天宝旧臣和梨园子弟,可以和自己回忆和杨玉环在一起的时光,或者再演奏《霓裳羽衣曲》。

对于一个已经丧失了皇位,失去了爱妃的老皇帝,如今又失去了自由,没有了音乐,甚至失去了可以倾诉对爱妃忆念同病相怜的知音,这样的日子,对于玄宗,真是生不如死。

无怪他自迁入西内的那一天起,就只吃素食,甚至绝食。我们不知道,这是否是对他的儿子,当今皇帝的无声谴责与抗议。

但是,在西内那段孤寂的幽禁日子里,他也应该想过这一切都是儿子对自己的一种报复,自己当年对子女的冷酷与自私的报应,自已毕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亲自下令处死了三个儿子(长子李瑛、五子李瑶和八子李琚)。

虽然终究把儿子李亨立为太子,但却对他遭受的苦难与恐惧不闻不问,任凭李林甫与杨国忠等人肆意打击。对自己的女儿们,玄宗更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没有父女之间的亲情。

难怪李亨在幽禁自己父亲后,还让两个妹妹去宫中随时监视父亲的举动。

总之,自上元元年(760)的秋天起,玄宗的健康状况就不断恶化,但儿子李亨始终未来看过他。差不多一年以后的端午节,有一个山人李唐去朝见皇帝,肃宗抱着小女儿一边正在逗弄,一边对李唐说:“我很喜爱这个孩子,请你不要见怪。”李唐大胆地问答说:“太上皇渴望见到陛下,就和陛下这时对公主的关爱一样呀!”

这话终于触动了肃宗的内心深处,使他流下了眼泪。但是又过了半年,冬天已至,肃宗李亨才终于去了西内,看望了自己的父亲,但这时玄宗已经卧床不起了。而肃宗自己也已疾病缠身,来日无多。

肃宗上元三年(762)的初夏,是一个多事的时刻。四月壬子那一天,楚州(今江苏淮安)刺史崔侁向肃宗上表章报告说,当地有一个尼姑真如,在半醒半梦的恍惚中,好像登上了天庭,见到了上帝,上帝赐给她13枚宝玉,包括一块黄玉,称为玄黄天符,几块白玉,称为西王母白环、谷璧等,还有圆如鸡蛋,发出月亮般光芒的如意宝珠,红如樱桃的红靺鞨,大小如半边手掌,其中有像鹿形花纹的玉印,青黑色长圆形的雷公石斧等,据说把13枚宝玉放在日光下,发出的白色光气,直冲天际。

上帝告诉真如说:“中国现在有灾祸,可以用这些宝玉镇压它们。”

唐玄宗晚年有多凄惨?被儿子软禁,被太监欺辱,在孤独中绝食而死

这些宝玉不论是真是假,送到了病中的肃宗手中,使他似乎看到了上天眷顾的希望,群臣们也都纷纷向皇帝表示庆贺。但是,宝玉带来的却不是吉祥而是灾祸。就在两天以后的四月甲寅,玄宗在西内的神龙殿离开了人世,弥留时,身边没有一个他平生最亲近的人为他送别,只有一位年轻无知的宫女,陪伴他走完人生的历程。

宋代的野史小说记载他去世前的情况说:

上皇移入大内甘露殿,悲悼妃子,无日无之。遂辟谷服气,张皇后进樱桃蔗浆,圣皇并不食。常玩一紫玉笛,因吹数声,有双鹤下于庭,徘徊而去。圣皇语侍儿宫爱曰:“吾奉上帝所命,为元始孔升真人,此期可再会妃子耳。笛非尔所宝,可送大收(大收,代宗小字)。”

即令具汤沐,“我若就枕,慎勿惊我。”宫爱闻睡中有声,骇而视之,已崩矣。

3、唐玄宗之死

有历史学家认为,从玄宗的死期来看,他可能是被自己的儿子肃宗李亨所谋害,为的是防止玄宗在李亨死后重新复辟。当然,从玄宗不吃张后所送食品,就可以想见他在幽居西内后,对自己的儿子及李辅国、张皇后是十分提防的。不过,对于玄宗为儿子李亨所谋害的推测,我认为是不符合当时情势的。

因为当时肃宗已经重病缠身,朝廷大权由宦官李辅国和张皇后掌握,双方为肃宗死后谁来掌权而剑拔弩张。李辅国控制京城禁军,张后也勾结诸王并掌握部分宫内武力。

而玄宗久幽深宫,与外界失去联系,朝中并无拥戴他的力量,加之玄宗自己也已经病入膏肓,因此不可能复辟,李亨并无必要在此时谋杀父亲。与其说是死于儿子之手,不如说是玄宗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乐趣,从他迁入西内以后,以“辟谷服气”的缘由很少吃饭,甚至绝食,这既是对儿子幽禁自己的无言抗议,也应有对道家成仙的向往,因为玄宗毕竟还是笃信道教的君主。

白居易与他的朋友陈鸿在长恨歌与传中所描写,玄宗借助道士神力,在东海蓬莱仙山上找到杨贵妃之神灵的故事,应是有根据的。从野史所说来看,也许玄宗是带着微笑去世的,因为他终于可以去到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山上,寻找自己最心爱的妃子了。

四个多月后,流放到巫州的高力士遇赦途中回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听到玄宗去世的消息,失声痛哭,悲伤过度,终于卧床不起,临死前对左右随从说:“我今年已经79岁了,官也当到最高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可以说是既贵且寿,人生至此,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了。惟一悲痛的是圣上去世,没有能在灵前尽孝,现在将成为孤魂野鬼,漂泊世间,再没有依傍。”

高力士说完,不禁泪下沾襟,终于死在朗州开元寺的西院小屋内,追随玄宗而去。但玄宗之死,并没有马上为他与儿子李亨的恩怨画上句号。

玄宗去世的消息,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仍然对肃宗李亨产生了极大的冲击。玄宗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不论父子之间有多少的恩怨,但死神已经把它们了结。

况且肃宗自己也知道命不久长,如果相信道家死后成仙的说法,难道还要把生前的仇恨带到死后的天庭中去吗?玄宗的灵柩停放在西内的正殿太极殿上,由群臣护丧。肃宗由于病重卧床,只在自己的寝宫内殿为父亲举哀。

有400多位蕃官和蕃将,按照突厥等北方少数民族的风俗,割破自己的面颊,甚至割下自己的耳朵,表示对玄宗去世的极大悲哀。这可能是这些少数民族的文武官吏们,对开元、天宝时代的告别纪念,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玄宗是那个已经一去不复返的强盛而版图广袤的唐王朝黄金时代的君主。

4、谁的过错?

在李白和杜甫的诗中,开元、天宝时代与安史之乱带来的繁荣与衰颓,浪漫与血腥的强烈对比,正是唐代士大夫对已经逝去盛世的追忆与怀念。而李、杜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追溯唐代开国以来140年左右国势的上升,直到开元、天宝时代强盛与繁荣的历史,与由于战乱而带来国势的骤然下降,作出了形象鲜明的比较。

但是,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呢?

盛唐时代的诗人们似乎只把这一切归于安禄山等少数民族将领发动的叛乱。

但历史学家的批判就更进了一层,把矛头指向了宫廷中的皇帝、宰相和后妃。

关于安史之乱的起因,史家一般都归于玄宗沉溺声色,不理政事,把国家大政委诸于奸相李林甫与杨国忠,导致内外军事力量失衡而致。

五代后晋刘昫、张昭远等编写的《旧唐书》说:

以玄宗之睿哲,而惑于(李林甫、杨国忠)二人者,盖巧言令色,先意承旨,财利诱之,迷而不悟也,开元任姚崇、宋璟而治,幸林甫、国忠而乱。

宋代史学家欧阳修在《新唐书》中说:

呜呼,女子之祸于人者甚矣!自高祖至于中宗,数十年间,再罹女祸,唐祚既绝而复续,中宗不免其身,韦氏遂以灭族。玄宗亲平其乱,可以鉴矣,而又败以女子。

传统的史家,众口一词地把皇帝的昏庸归咎于后妃的得宠,杨玉环于是成为安史之乱爆发,以及唐王朝盛世不再的箭靶。

当时宫中专供贵妃院织锦刺绣之工就达七百人之多。此外雕刻、金银首饰的工匠,又有数百人。当时扬州、益州和广州的刺史,由于所献之物品十分精美,因此得以骤加升迁至三品官职,甚至户部侍郎的高位。天下官吏纷纷仿效,为获得皇帝欢心,都纷纷寻求良工制作奇器异服,以敬献贵妃为名不远千里送入宫中。

玄宗命每年通过驿路向长安飞骑递送荔枝,给杨玉环,也成为后人讽刺评击的对象。

杨氏家族的奢侈,又是玄宗所默许甚至鼓励所促成的。玄宗认为国家财力富有,于是“视金帛如粪壤,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

这里的所谓贵宠之家,自然是以杨氏家族为首。同时,杨玉环为维护杨氏家族权力地位,也间接卷入了官廷权力斗争。安禄山发动叛乱后,玄宗曾准备让太子李亨监国,“杨国忠大惧,退谓韩、虢、秦三夫人曰:’太子素恶吾家专横久矣,若一旦得天下,吾与姊妹命在旦暮矣!’相与聚哭。使三夫人说贵妃,衔士请命于上,事遂寝。”

这应是后来马嵬驿之变中杨玉环被杀的重要原因。

而玄宗与杨贵妃喜爱的音乐舞蹈,虽然只是个人的兴趣爱好,但亦所费不赀,乐工舞女在唐朝宫廷中,形成一个庞大的群体。

开元、天宝时期的宫廷音乐舞蹈主要是由太常寺来负责的,其下属的太常乐人和音声人,共达1100人之多,实际上,在“唐之盛时,凡乐人、太常杂户子弟隶太常及鼓吹署,皆番上,总号音声人,至数万人”。

数以万计的太常音声人与梨园子弟,他们的衣食俸禄,需要巨量的国库支出。按唐代的规定,凡在长安任职的官吏及在官府担任各种杂役的人,都由国家供应粮食,普通胥吏每日的标准是粟米四升。

若按此标准计算,二万余太常音声人和梨园子弟,每年约需29.2万多石粮食,方可满足需求。而这个数量,已占天宝时期军队所需粮食的约二十五分之一,还不包括俸禄在内,可见其开支之大。同时,如果把私家供养的乐工舞女包括在内,其耗费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严重的军事、财政与社会危机不断积累而最后总会爆发。君主与后妃虽然也具有与普通人共同的感情与欲望,但毕竟与普通人有天壤之别,因为他们掌握着绝对的权力与巨大的财富。君主与后妃的个人的情感与兴趣爱好,在许多时候,往往会转化成为国家的政治问题甚至灾难。

从这个角度来看,杨玉环与唐玄宗应该要承担安史之乱的相当责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