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六年(728年),唐玄宗册封第四女为唐昌公主,实封五百户。这是为她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然而一纸诏书,上花轿前她的驸马换了人。玄宗原计划在紫宸殿为唐昌公主举办婚礼,但是在朝臣的劝说下遂改到了光顺门外。
唐昌公主的人生,在她父亲的“宠爱”之名下,好似从开始就充满了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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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中记载,唐玄宗共有二十九女,其中唐昌公主排序第四。但是在唐昌公主墓志铭中却有“季女”的记载,季女在古代指少女,或是小女儿。显然,这种记载与史书中是存在差异的。
今选婚华族,待礼笄年,宜国玺绶之典,俾开汤沐之赋。第四女可封唐昌公主,第六女可封常山公主,第八女可封宁亲公主,各食实封五百户。唐昌公主出降张垍,俱用八月十九日,所司详备礼物,式遵故事。
——《封唐昌公主等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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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十六年,一共册封了三位公主。在册封制中提到,待到及笄之年选择婚配。文中只提到了当年的八月十九日唐昌公主出降张垍,可见当时到了适婚年龄而拟出降者,仅有唐昌公主一人。根据墓志铭中的记载推算,唐昌公主出生于开元元年(713年),此时唐昌公主已经十六岁,算是“晚婚”了。
及笄、册封公主、选配婚姻是每个唐朝公主成年的标准化流程。显然,唐昌公主的节奏是略慢一些的。结合史书中没有记载唐昌公主的母亲,大约能够猜到出身不高,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唐昌公主受宠爱的程度。
只可惜这场婚礼还没有开始,便发生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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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皇家与士族通婚,背后既有门第相当的审慎考量,也有政治平衡的现实逻辑。唐昌公主的政治运势,恰恰就从这纸“原定婚期”开始,悄悄偏转。
唐玄宗给女儿选择的夫婿,着实是“名门”。张垍是唐朝宰相张说之子,历经武周、中宗、睿宗、玄宗多朝,两登相位。对于一个没有母族背景的公主来说,看似是优选。
但是开元十五年(727年),张垍的父亲张说被勒令退休。张说作为一直以来就坚定站在玄宗身边的朝廷重臣,参与了铲平太平公主、平定叛胡等重要事件,此时已经到了六十岁的高龄。也许是看重张家的家风,亦或是为了弥补老臣,玄宗选择与让唐昌公主嫁入张家。
根据最开始的诏令,唐昌公主应该在开元十六年八月十九日嫁给张垍,但是她却在五月六日匆匆嫁给了薛锈,而张垍却在之后迎娶了宁亲公主。
来看薛锈的出身,河东薛氏是关西六大姓之一,他的妹妹在几年前已经成为了太子李瑛的太子妃,族中男子多有驸马出身者,最有名的当属薛锈的伯父太平公主的初代驸马薛绍。与被贬朝臣的儿子张垍相比,好像薛锈更好一些。
但是,在表面的荣宠之下,是太子李瑛在玄宗心目中的地位早就不如当年他母亲丽妃在世时,后宫还有个处心积虑想要干掉太子让自己儿子上位的武惠妃。李瑛自己都自身难保,薛锈作为太子妃亲眷,本身就埋着雷。
所以不管是张垍还是薛锈,都是徒有个身份,并非十分的良配。这也能看出,唐昌公主在玄宗心中的地位着实不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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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为了弥补唐昌公主临阵换夫婿的失落,玄宗为了彰显爱女之心,一度准备将她的婚礼安排在紫宸殿。
紫宸殿是大明宫的第三大殿,能够在这里朝见皇帝都被成为“入阁”,地位不言而喻。然而,婚礼却又出了意外。
至开元十六年五月六日,唐昌公主出降,有司进馔注,于紫宸殿行五礼。右补阙施敬本,左格造谒张颐,右拾遗李统等遭名上琢日;“缳以紫宸殿者,汉之前殿,周之路宪;陛下所以负郁敝,正黄屋、麾万国,朝诸侯,人臣致敬之所,猎元极可见,不可得而升也。昔周女出降于齐,而以鲁侯居主,但有外馆之法,而无路寝之事。今入紫宸宴会举,即当臣下播行,马人于臯,蹋升于嬉。主人发儿,遂遍紫座之间;宾使就辨,登陛于埇之地。又辞主人辞称吾子有事,至于盛人之室,言词愈越,事理弥张,既赞威盛,深蔚典制。其同名绅来至等,并请权于别所。”上纳其言,移于光顺门外,设次行礼。
——《唐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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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玄宗“越矩”的提议,朝臣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他们以如今若要在紫宸殿行礼,那么就得由臣下代理礼事,在皇帝居所进行这些事情属于僭越失当、名分错乱,不但亵渎威严,也严重违背典章制度。
玄宗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也就欣然接受了。在紫宸殿举行婚礼,改到了光顺门外。这场看似隆重的婚礼,自始至终都好像是给唐昌公主画的一个饼,给闻了闻味儿就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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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五年(737年),发生了著名的“玄宗一日杀三子”事件。想不到曾经在政变中杀死了自己姑姑太平公主的李隆基,对自己的儿子下手的时候也毫不手软。也许是顶峰者对自己权利的掌控,让他对亲情并没有过多的留恋。
乙丑,皇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并废为庶人。太子妃兄驸马都尉薛锈长流瀼州,至蓝田驿赐死。
——《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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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向李林甫询问,李林甫表示这是皇帝的家事,大臣不易参与过多。于是玄宗下定了决心,在一天之内,废杀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兄弟,薛锈作为太子妃的哥哥,在这个事件中不可避免的被牵连了。薛锈留配瀼州,至蓝田驿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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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锈被赐死后,唐昌公主并没有像唐朝大多数公主一样选择改嫁,而是在开元二十六年选择出家入道。
这大概是见识了父亲的冷漠和无情之后一种自我保护的选择,远离前朝后宫的阴谋算计,也许能安稳的度过余生。
史料中,只有唐昌公主舍宅立观之事,但是并无公主出家的道观名称记载。而在《唐两京城坊考》中有记载了唐昌公主与薛锈所住的安业坊有一座唐昌观,应该就是公主出家后将原宅改成了道观居住。
每留心结情,精意丹腴,购求名工,汇施绘事。高殿云警,千拭钟舒。必散沁园之资,独建殊庭之胜。
——《唐故唐昌公主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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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昌观中的玉蕊院以种植珍奇花卉闻名,其中院中有玉蕊花相传是唐昌公主手植。也许按照唐昌公主的计划,守着一座院落,莳花弄草得以终老也算是不错的人生结局。
但是,人对命运总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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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五年(756年),安史之乱爆发,玄宗在天未大亮之时便带着妃嫔、皇子、宗室们从延秋门“西幸”。作为早已成为透明人的唐昌公主,并不在随驾西行的名单上。
当叛军冲进长安,这些无力逃跑的宗室便如砧板上的鱼肉待人宰割。七月丁卯,安禄山在崇仁街屠害皇亲“八十余人”,城中秩序几乎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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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法出城的唐昌公主在哪儿呢?
关于她的记载出现在半年之后,同年十二月(即公元757年1月)薨于崇化里。
不知道她是被乱军所杀,还是在天降灾难中惊恐而亡。只是她的安葬迟至肃宗收复长安后的第二年秋,方“以礼下葬”,甚至都没有被追封“长公主”。
遗殿空长闭,乘鸾自不回。
至今荒草上,寥落旧花开。
——《唐昌公主院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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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司空曙机缘之下游览唐昌公主的旧宅,战火之后荒芜的旧院,曾经的玉蕊也随着花也随着唐昌公主而落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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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诏书的“悔婚”,把她从宰相之家的政治联姻,推向宗室内部的复杂姻亲网;丈夫卷入“开元二十五年冤狱”,她转身入道;乱世席卷,京城沦陷,她终薨于崇化里。唐昌公主短促的一生,充满了无力与误解。
一个女子,在花影中爱过、在乱世中活过,终于在无人知晓的巷里,悄然停步。但是在元稹、刘禹锡、白居易等大家的诗词中,都咏过唐昌观的玉蕊花。甚至在传奇小说《玉蕊院真人降》中,唐昌公主甚至已经羽化成仙。这大概是古人对于这位命运曲折的公主的浪漫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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