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 成
墓
江苏 南京
仇成墓 江苏南京
仇成(公元1324年-公元1388年),安徽含山县人。少年投奔朱元璋,朱元璋见仇成处事沉稳,便将他留作身边的警卫。后来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的历练,步步升迁到统军大元帅。
虽然仇成战功不少,但毕竟比不上徐达、常遇春这些战神的名字响亮,洪武三年(1370年)大封功臣时他连候爵也没轮上。九年以后,朝廷评定蓝玉征西的功绩,朱元璋才想到仇成这个小透明,他曾经还称赞过仇成(从朕渡江,所向皆战,每必当先),于是搭上蓝玉封永昌侯的“顺风车”,仇成被封为“安庆侯”,并给予了世袭凭证。
仇成墓是1965年被发现的,发现过程颇有点偶然性。南京白马中学修建校舍缺少建材,组织学生到钟山附近捡点砖石。有几个学生意外挖出石构件以及倒伏在泥土里的石像生,在学生们强烈的好奇心下,又发现在石刻后方有暴露的墓顶券砖,于是上报校方,这才让仇成墓穿越600多年的时光,重见了天日。
南京文物局组织考古队对仇成墓进行抢救性发掘,墓室没有被盗扰过,非常完整。墓内发掘了陶缸、瓷瓶、银帽、金簪、玉饰、铜钱等90多件文物。除此以外,还出土了一合用铁线箍好的完整墓志。
墓志的量词之所以称为“合”,是因为它由上下两部分合在一起,形同“盒子”。上部分为“志盖”,亮明墓主人的身份,下部分为“志底”,则叙述其生平、家中成员、社会关系以及功绩评价等。
仇成墓志盖刻着30个字: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䘵大夫柱国安庆候追封皖国公谥庄襄仇成墓。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开国功臣,封过荣䘵大夫、柱国、安庆侯,死后追封皖国公,谥号:庄襄。

墓室随葬墓志铭的习俗起源于秦汉、完善于隋唐,兴盛于明清。墓志铭一般由德高望重的文人撰写,赞美之词能够满足家属“留名百世”的诉求,当然要付润笔费的。
比如韩愈在他那个年代,就是写墓志行业里的“顶流”,被称为“古今墓志第一人”,写墓志的收入远远多倍于他的俸䘵。韩愈写墓志不挑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落魄文人、乃至平民工匠。他写墓志之所以倍受追捧,是因为他绝对不会敷衍,每篇都很有诚意,绝对是“私人定制”,做到“一人一事一议”的写法,拒绝模板化。
比如《祭十二郎文》全篇口语化泣诉,打破祭文的固有文风。比如给平民工匠写就突出“自食其力”的价值观,比如给柳宗元写就突出文学成就与政治交织,顺带针砭下时政。给达官显贵写往往因酬金和人情压力,可能就有些溢美之嫌。
正因如此,诞生一个词叫“谀墓”,这个词意思奉承逝者,过度美化。韩愈有个朋友叫刘叉,是个浑身江湖习气的人,但也有点小才华,写过几首诗,大概很嫉妒韩愈写墓志来钱快,抢了他的钱说:“此谀墓中人得耳,不若与我刘君为寿”,真就拿了钱回老家,不知所终了。
韩愈古文作品中有三分之一是墓志铭,目前已知的就有80多篇,刘禹锡说他“一字之价,辇金如山”,身居陋室的人,想必打心眼里瞧不起韩愈这种商业行为。但韩愈也绝非只为金钱,多半也有人情托付,不好推辞。另外帮挚友孟郊作墓志时,还倒贴了安葬费。
古代文人秉持着“文以载道”的使命感,如今这个年代,以文字赚钱再也不用背负道德枷锁,那叫本事。前几天人文寻访群在讨论,墓志这种2000多年的事物在当代的丧葬文化中消失了,说不定是个空缺市场呢?
刚才岔题了,现在说回仇成墓,如今墓丘已无存,墓前石刻有些进行了水泥修补,目前有武将一尊,石虎2只,石羊2只,石马2只。仇成墓与常遇春墓相邻不远,但两座墓都因为修建道路的原因,整体搬移了数百米。
史书记载钟山葬有12位开国功臣,但后来在安徽发现了本应该葬在钟山的汤和墓,引发专家对史书记载的质疑,随着仇成墓的发掘,结合仇成墓的位置处于常遇春与吴桢墓之间,才解开了这个历史谜团,原来12位陪葬功臣包括名气不响亮的仇成,生前功绩虽不如汤和,死后享有本应属于汤和的殊荣。
这份殊荣仇成也是没有想到的,因为他生前在故乡含山县铜闸镇已修好了墓地,死后才得到陪葬的诏命,于是将铜闸南庄村的墓地改为衣冠冢,直到上世纪特殊年代,墓道石像生才被炸毁了。
人们常有“生不逢时”的遗憾,但对于那些站在时代风口的人来说,连死也要讲究个“时机”,仇成逝世于公元1388年,是12座陪葬功臣中逝世最晚的一个。大概自胡惟庸案之后,功臣被弃之敝屣,哪可能还享受陪葬殊荣喔!仇成真所谓死得“恰到好处”,光荣的赶上了陪葬荣誉的末班车。如果不是因为明孝陵的陪葬墓,他的名字恐怕难以与徐达、李文忠、常遇春相提并论了。
同时他又避开了朱元璋最后一波对功臣的清洗,若他多活几年,结局恐怕也是“引刀成一块”了。仅仅五年后,他的儿子仇正被朱元璋无差别清洗,除爵处死。史书也没有记载其具体的行为,不过老朱要诛杀也不需要充分的理由,有一条现成的口袋罪名“蓝玉逆党”就足够了。
历史就是这样翻云覆手,臣子们的生与死,荣与辱,全系于帝王心念流转的瞬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