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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武功
太极拳 招熟而懂劲·行拳若流水
以武学打开世界·智者不匹夫 武者无懦夫
于天地万物间,运行规律自有其准则。你瞧,江河奔腾,浩浩荡荡向东流,却终会汇入大海,完成循环,绝无只去不回的道理;蜿蜒的山间小径,曲折盘绕,哪有一路笔直、毫无弯折的状况?世间万物皆有对立的两面,相互依存,就像白天与黑夜交替,四季更迭轮转,这循环往复的态势,从古至今,颠扑不破。
在太极拳的研习圈子里,拳法与“气”的理论常被相提并论。气,看似玄乎,实则本为一体,为何又要拆分成两部分来讲呢?其实,这所谓的两部分,说的便是呼吸。呼吸与阴阳的关联,紧密得如同鱼水。打太极拳时,一招一式,动静相济,不可能只有动而无静,或者只静不动。与此同时,气息也必然随之起伏,有呼有吸。呼气时,身体向外舒展,能量发散,此为阳;吸气时,身体内收,能量汇聚,便是阴。气息向上,轻盈上升,是阳的表现;气息下沉,沉稳下降,便为阴。阳气若向上运行,彰显阳刚之性;阳气一旦向下,就转化出阴柔的特质。阴气同理,向上运行时,性质转为阳,向下运行时,则保持阴的属性。这般变化,便是阴阳划分的根本依据。
那清气与浊气又该如何区分呢?想象一下,清晨山林间,那袅袅升腾的雾气,洁净空灵,这就是清气,它轻盈向上,对应着阳;而厨房炉灶中,燃烧后产生的烟尘,沉沉落下,此为浊气,它沉重向下,归属阴。从细微处剖析,气有阴阳两种状态,可要是站在宏观的视角,不管是清阳之气,还是浊阴之气,追根溯源,都同属“气”的范畴。气,必定涵盖阴阳两面,恰似人在日常活动中,动静交替,不可分割。人要存活,鼻子必然一呼一吸,嘴巴也会有气体进出,这一进一出、一呼一吸,无不在诉说着事物对立又循环的奇妙原理。

故此,气在表象上,呈现出阴阳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实则内在统一,不可分割。对于那些立志深入钻研太极拳的爱好者而言,千万别被这些理论上的划分束缚住思维,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领悟气的内在统一性与变化的灵活性,如此,方能在太极拳的修炼之路上,越走越远,越悟越深。
【要义】
太极之气,首重阴阳互化。清晨站桩时,习者双臂环抱如揽日月,吸气时足跟似树根入地,地气自涌泉升至百会;呼气时指尖如垂露滴落,天气自百会沉入丹田。这般升降开合间,阳气如春溪破冰上行,阴气似秋雾凝露下注,正应了“呼则为阳,吸则为阴”的呼吸玄机。老拳师教拳时常说:“吸气如闻花香,呼气如吐蚕丝”,这绵长细匀的气息,恰是调和阴阳的钥匙。当武者行云手时,掌心向外翻转呼气如推山岳,掌心向内回收吸气如引清泉,呼吸与动作的配合,正是将天地之气化为拳劲的秘法。
气的清浊之辨,实为劲力生发的根源。浊气沉降时,周身骨节如坠铅块,肩胯松沉似巨岩落潭,此时下盘生根,虽童子推搡亦难动摇;清气升腾时,脊柱如龙抬头,百会似悬丝提挈,周身轻灵若乘风云。这般清浊交汇,在推手较技时尤见妙用——当对手劲力压来,我以浊气沉坠化其刚猛,待其力竭时清气骤升,如风筝借风而起,瞬间将对手拔根掷出。民国时期杨氏太极传人某次与西洋力士较技,任其环抱腰腹发力,仅以三次深呼吸调气沉浮,便使力士如抱滑鱼脱手跌出,旁观者但见其衣袂微动,胜负已分。
气贯阴阳的至高境界,在于“一动无有不动”的浑圆劲。武者行拳时,指尖微颤则足跟碾地,膝胯微转则肩肘相随,看似局部的动作,实为周身气息鼓荡所致。这恰似投石入潭,涟漪自中心扩散至整个水面。昔年武当道人在悬崖练拳,衣带当风猎猎作响,而身形稳如钟鼎,便是因气息贯通周身,将风阻化为劲力流转的助力。此种修为,非十年站桩打坐不可得,须在日升月落间,将呼吸与拳架熔铸为本能反应。
《【太极拳十大要论》气·原文】
天地间未有一往而不返者,亦未常有直而无曲者矣;盖物有对待,势有回还,古今不易之理也。常有世之论捶者,而兼论气者矣。夫主於一,何分为二?所谓二者,即呼吸也,呼吸即阴阳也。捶不能无动静,气不能无呼吸。呼则为阳,吸则为阴,上升为阳,下降为阴,阳气上升而为阳,阳气下行而为阴,阴气上升即为阳,阴气下行仍为阴,此阴阳之所以分也。何谓清浊?升而上者为清,降而下者为浊,清者为阳,浊者为阴,然分而言之为阴阳,浑而言之统为气。气不能无阴阳,即所谓人不能无动静,鼻不能无呼吸,口不能无出入,而所以为对待迥还之理也。然则气分为二,而贯於一,有志於是途者,甚勿以是为拘拘焉耳。
【武宗精解】
从道家修炼观之,太极之气实为“先天祖炁”的具象化。晨练面东而立的传统,暗合紫气东来的典故;收势时气归丹田的讲究,呼应金丹归炉的修真法门。当武者抱球式凝立时,前胸后背气息对流如阴阳双鱼游动,掌心劳宫穴似有磁石相引,这正是“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的实修体验。清代太极拳谱中“气遍身躯不稍滞”的要诀,与《黄庭经》“呼吸庐间入丹田”的修真指引如出一辙,印证了太极与道门修炼的同源共流。
气的阴阳转化,在实战中体现为“化打合一”的技击智慧。敌拳袭来时,吸气含胸化其劲力,如海绵吸水;呼气展腹还击其根,如弯弓放箭。这般呼吸与攻防的配合,恰似潮汐涨落——涨潮时纳百川之力,退潮时卷千钧之势。杨露禅当年在京城王府与人切磋,常以“摸鱼劲”著称:双手似探水中,敌进则随波吸气引其落空,敌退则顺流呼气送其跌扑,将气的运用臻至“人不知我,我独知人”的化境。这种战法,已将呼吸升华为预判敌意的灵觉。
更深层的武学真意,在于通过调气达成“形神俱妙”。当武者行拳至物我两忘时,气息自毛孔出入,与天地之气交融,此时汗出如浆却不喘不躁,劲发如雷却心平气和。这种状态,在太极古谱中被描述为“气敛入骨,神舒体外”,恰似老松沐雪而愈挺,寒潭映月而更清。京城某太极宗师晚年授徒,常令弟子闭目听其行拳,但闻衣袂破空声如风吹竹林,脚步碾地声似闷雷滚过,未见其形已感气势逼人,这便是将气炼至“有声无形”的至高境界。
太极讲究“气以直养而无害”,既是练功要诀,亦为做人准则——养浩然正气则百邪不侵,存迂回余地方可周旋世事。晚清某太极名家身处官场漩涡,每逢危局便闭门行拳调息,往往在气息绵长间参透转圜之机。其推手化劲的功夫,不仅用在擂台较技,更用于化解政敌攻讦,将“任他巨力来打咱,牵动四两拨千斤”的拳理,活用于宦海浮沉,终得全身而退。
《太极拳十大要论》将“气”字锤炼为贯穿始终的拳魂。习拳者若能参透“气贯阴阳”的至理,便能在开合吞吐间得大自在——吸时纳天地精华如巨鲲吞海,呼时吐脏腑浊气似鹏鸟击空。这般修为,正如武当山巅云雾,聚时遮天蔽日,散时万里澄明,终在气息流转间,照见性命双修的真如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