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7月,陕南前坡岭的硝烟还未散尽,一个悲痛的消息在中原军区突围的队伍里悄悄传开:“45团汪团长牺牲了。”战士们背着枪,踩着被炮火熏黑的山坡,好多人红了眼眶。有人蹲在弹坑里抹眼泪:“当年在红岩寺,就是他带着咱从30来号人,拉成了700人的队伍啊。”
这个让战士们痛惜的汪团长,就是汪世才。这个来自安徽金寨的穷小子,参军5年后才当上排长,却在短短3个月时间里直接从排长直接升任游击师师长。
这样的经历,要是拍成电视剧说不定都要被吐槽是“抗日神剧”,可这却是实打实发生过的历史。
1929年,18岁的汪世才发现,村口来了一群穿着灰布军装的人。他们都背着步枪,却不像别的军队一样抢东西,甚至还主动帮助老乡们挑水劈柴。领头的高个子更是站在大家面前喊:“咱是红军,专打土豪劣绅,让穷人过好日子!”
汪世才就挤在人群里面,听着那人的话,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当晚就瞒着爹娘跟上了队伍。刚进游击队的时候,他啥都不懂。打枪的时候震得肩膀都生疼,夜里站岗更是困得睁不开眼。可他打定了主意要当兵:别人练瞄准练一个时辰,他多练两个时辰;急行军时有人掉队,他把别人的背包拿起来就往自己肩上扛。
就这样,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更是晒得黝黑,却练出了一把子力气。1931年,队伍在金寨打地主武装。冲锋号一响,汪世才跟着战友往前冲,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
突然,他看见一个小战士被绊倒,敌人的刺刀正扎过来。他想都没想,扑过去把人推开,自己却被刺刀划开了胳膊,血顺着袖子往下淌。那天晚上,指导员看着他的伤口说:“世才,你够格入党了。”
1932年,汪世才攥紧了拳头宣誓,手心里全都是汗。他暗暗下定决心:“我汪世才,这辈子跟定红军,要是变心,天打雷劈!”
入了党以后,汪世才打起仗来就更拼命了。后来,游击队被编入红四方面军12师,他成了正规红军。可没过半年,部队整编,他又被调到27师。刚跟新战友混熟,反“围剿”开始了,部队打散了又重组,他就像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有人替他抱不平:“世才,你立的功不少,咋还是个大头兵?”他就嘿嘿一笑:“能扛枪打仗,比啥都强。”其实他心里有想法,不是为自己,是为部队。那时候红军打仗,全凭一股子猛劲,喊着“冲啊”就往前扑,伤亡特别大。
夜里睡不着,汪世才就着马灯,把看到的问题一条条记下来:“冲锋没章法,机枪手不知道掩护步枪手”“伤员没人管,好多弟兄活活疼死”“新兵来了没人教,上了战场瞎打”。
战友劝他:“你一个小兵,操这心干啥?”他梗着脖子:“这不是小事,是人命关天的事!”
那天他鼓足勇气,把写满字的纸塞进信封,托人送给了徐向前总指挥。连长知道了,气得吹胡子:“你胆肥了?徐帅日理万机,你这点破事也敢麻烦他?”拉着他就要去赔罪。刚走到指挥部门口,就撞见徐向前迎出来。
徐帅穿着打着补丁的军装,握着他的手说:“世才同志,你写的信我看了,写得好!咱红军就是要听真话、办实事。”
没过多久,部队里办起了随营学校。徐帅亲自来讲课,教怎么利用地形,怎么配合进攻。汪世才听得最认真,别人休息时,他就蹲在地上画地形图,嘴里念叨着“这边该放机枪,那边得设埋伏”。
1934年,留下的队伍整编为红25军,徐海东当军长。徐海东听说了汪世才的事,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五年,顶别人十年。”这才把他提拔成74师副排长。说是副排长,其实就管着20来号人,跟个大班长差不多。
可汪世才照样上心,教新兵瞄准,给伤员换药,晚上查岗时,也会把自己的毯子盖在哨兵身上。同年11月,红25军开始长征,他被调到223团当交通排长。这官不大,责任却重:侦查敌情、传递命令、保障后勤,天天在枪林弹雨里钻。

有次送信,路上遇到敌人骑兵,他抱着信揣进怀里,滚下山坡,膝盖磕出骨头,硬是拖着伤腿把信送到了。团长拍着他的背:“世才,你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他抹了把血:“信送到了就好。”
同年腊月,红25军进了陕西商洛。山里冷得能很,省委决定在这里建根据地,派干部下乡发动群众。
“世才,你带30个人,去红岩寺搞点动静。”团长的命令很简单。红岩寺是个小镇,四周都是山,镇上有个税务局,被地主武装把持着,百姓都恨得牙痒痒。汪世才带着人,白天躲在树林里,到了晚上就摸进镇。
头一晚,他们先摸进税务局,把粮仓打开,就招呼百姓来搬粮食。“老乡们,红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些都是你们的血汗钱换来的!”百姓起初不敢动,有个老汉颤巍巍问:“真不要钱?”汪世才把自己的干粮袋递过去:“您先尝尝,咱红军说话算数。”
没几天,红岩寺的人都知道,来了群为穷人办事的红军。有年轻人找上门:“汪排长,带上俺们一起干吧!”30人的队伍,很快就扩到200多。
可麻烦也来了。附近的地主民团不乐意了,有个地主的民团带着人来闹事,扬言要把红军赶出红岩寺。汪世才早有准备,在黄土砭设了埋伏。民团刚进沟,山上的石头、手榴弹就滚了下来。他提着大刀冲在最前面,一刀劈了那地主,剩下的人吓得跪地求饶。
这仗打完,百姓更信他了。送粮的、送鞋的,还有人把藏在床底下的老步枪扛来:“汪排长,这枪虽然旧,能用嘞!”
1935年正月,鄂豫陕省委派人来红岩寺。看着操场上列队的两百多战士,领头的同志拍着汪世才的肩膀:“世才,这队伍该扩成游击师了,你当师长!”汪世才愣住了:“我?我才是个排长……”“你能把三十人带成两百人,能打胜仗,能得民心,你不当谁当?”
就这样,鄂陕第三路游击师在红岩寺成立了。从排长到师长,中间隔着副连长、连长、副营长、营长、副团长,整整5级。战士们敲着锣鼓,百姓送来锦旗,上面绣着“为民除害”4个大字。
当了师长以后,汪世才就更忙了。他知道,光靠打仗不行,得让百姓真能过上好日子。他带着人打土豪分田地,办起了夜校教认字,还组织妇女做军鞋。有次开大会,他站在土台子上说:
“咱游击师,不光要会打仗,还要会种地、会办学。等把反动派打跑了,咱就盖瓦房,让娃们都上学!”
附近的民团听说红岩寺来了个厉害师长,吓得躲在炮楼里不敢出来。可汪世才不打算放过他们。他带着队伍,先端了大沙河伍启仕的老巢,又打掉了万青的朱安贵。不到一个月,周边的反动武装被扫了个干净,队伍扩到700多人。
有个叫廖功安的土匪,在瓦房沟占山为王多年,抢了不少百姓的姑娘。汪世才亲自带突击队,夜里摸上山。土匪们正喝酒,他一脚踹开门:“廖功安,你的死期到了!”激战半夜,土匪全被剿灭,被抢的姑娘哭着给红军磕头:“谢谢汪师长,谢谢红军!”
游击师的日子虽然热闹,却也十分凶险。国民党派了20多个团来“清剿”,政委李志英在战斗中牺牲了,汪世才咬着牙把队伍拉进深山,跟敌人周旋。最苦的时候,战士们嚼着树皮充饥,他把最后一块干粮分给伤员:“我是师长,我扛得住。”
1937 年,抗战全面爆发,汪世才进了抗大学习。课堂上,他像个小学生,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教员夸他:“世才,你这脑子,学啥都快。”他笑着说:“以前打仗靠蛮劲,现在得靠学问。”
毕业后,他去了西北留守兵团担任团长,后来又到河南打鬼子。他带领的部队,总能以少胜多。有次伏击日军运输队,他让战士们把鞭炮放进铁桶里,远远听着像机枪响,吓得鬼子扔下物资就跑。战士们笑着说:“汪团长的点子,比鬼子的炮弹还厉害!”
1946年,内战打响。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围堵中原军区,汪世才带着45团,负责掩护主力突围。任务地点,是前坡岭。这是块险地,三面是山,只有一条路能过。汪世才站在岭上,望着远处尘土飞扬:“敌人来了,咱们就在这儿钉住他们!”
战斗从清晨打到傍晚,敌人的炮弹把山炸得光秃秃的。战士们打退了十七次冲锋,阵地上的尸体堆成了小山。一营长周子怀劝他:“团长,你下去歇歇,这儿有我们呢!”汪世才抹了把脸上的灰:“我是团长,我得在这儿。”说完,他提着机枪,冲到最前沿的阵地。
傍晚时分,敌人又发起猛攻。一颗手榴弹在他身后爆炸,他晃了晃,倒在地上。周子怀扑过去:“团长!团长!”汪世才睁开眼,指着主力突围的方向,声音微弱:“快……快告诉首长,我们……守住了……”
35岁的汪世才,就这样永远留在了前坡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