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山路上的千年绝响
文/孙伟良
很多次登临小隐山,我总怀着一个隐隐的期待:希望能真正踏上那条千年前的山路,与小隐谢氏来一场跨越时空的神交?
昨日朋友来访,邀我为学校的“半亩塘”讲讲小隐山的故事。她所在的学校因有一方池塘,便将打造的文化项目取名“半亩塘”,蕴含“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本质立意,更有“走向自然,看见学生”的深层教育追求。尽管对小隐山文化只知皮毛,但我深知朋友用意,便欣然应允。于我而言,这也是一次重新走近小隐山的机会。我们商定,活动重在体验,主要做一个微讲座,然后带着老师们实地走访小隐山。
小隐山如今并不出名,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只是富阳城北森林公园的一部分。我能讲述的内容不多,无非是小隐山的位置、谢氏家族的文脉,以及曾在此驻足的诗文名家。千年光阴流转,当年盛极一时的书屋、亭台早已湮没无存,只剩下故纸堆里的几行诗句,实在令人怅惘。
小隐山在哪里?资料显示,它在富阳城北,花坞以西至亚林所一带。其实城北也就这一处山体,无非数峰连绵,让人迷惑。只是,这些山峰之间形成不同的山坳,谁能说清谢氏当年“小隐书屋”究竟建于哪个山坳?这需要更多考证。就我所收集的一些证据来看,尤其是谢绛诗作中的线索推断,小隐书屋极有可能位于大桥路教研中心和新疆疗养院之间。(具体见《且向诗中寻小隐》一文)
既然要带老师们实地走访,山路怎么走就成了问题。如今山上建有游步道,从教研室一侧上行,至小花坞下山,是一条极舒适的石板路。但我总觉遗憾:这现代之路,与谢氏笔下的山径绝非同一味道。若不能贴近历史的痕迹,文化寻访的意义便失却了大半。
“小径小桃深,红光隐翠阴。”“笋迸饶当户,云归半在林。”“后岭双松亭,径术何逶迂。”……千年前的诗句中描绘的,是一条幽深自然、充满野趣的山道。我推测,若书屋确在后岭之下,那么书屋与后岭之间,是否该有一条可走的古道呢?今早七点左右,我伫立小隐山脚。看秋日朝阳洒在山头,满山的樟树泛出明亮的黄绿。我突发奇想:若从新疆疗养院进去,或许真还藏着一条上山的旧路。

旋即我就走进新疗探访,半路碰偶遇此处工作的一位老乡,我便打听小隐书屋的事情。他虽说不上来,但指点我看路口一块介绍牌。牌子很小,只记述了小隐谢氏的约略信息,钱令旧志里的一则记录,以及范仲淹、郁曼陀所写的两首诗。这些材料我都看到过,只不过,悬挂于斯,说明新疗领导的文化意识挺强。特别是其中的一行小字“据考证,小隐山所在地为现花坞路6号”,无声宣誓着这里才是正宗。我会心一笑,这个“据考证”究竟是谁的考证,是怎样一个考证,若能附上考据来源,才更令人信服。
站在新疗的停车场前,我仰头四望——西面,高高的小隐山体缀着阳光;东侧,翠绿色的竹林矗立山坡;北面,新疗的医院、饭店以及其他一些建筑错落有致。我觉得,如果小隐书屋在此处的话,那么北面该是后岭。后岭有个双松亭,从小隐书屋去那里,最理想的走法应是向北直接登山。如果从教研室山脚或其他地方登上去,都需要回下来再上去,这岂不麻烦?
可是,这条路在哪里呢?我仔细观察地形,右侧是逼仄的竹林,无路可走,只能往左边的小路试试。于是,沿路而上,百余米后尽头右转,穿过一间废弃的房屋,迎面竟显出一条原木做就的荒凉山道来。木头均已腐烂,好在泥土夯实,落叶干燥,一级一级往上走,倒也不觉得艰难。啊!这是一条过去的山路么。路两侧,辟有茶园,长着一些矮小的茶丛,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了,但枝头的叶子仍绿得葱茏。实际上我已经在爬山了,大约十来米后,茶园消失,代之以杂草、灌木和大树,人迹罕至。
这样的走了几分钟,估摸着到了半山腰时,眼前闪出一条半米宽的山路来,地上枯枝横斜,路边老树频出,顺着山体自西而东,颇有点逶迤的感觉。转过一个山坡,新疗的房子已不可见,朝下望去,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山坳,浓绿的樟树互相挤压,遮出一道阴凉的空间来。又转过一个山坡,尽头出现数十平方米的高台,上面建有一座六角凉亭,向南眺望,近处是小隐山上的大片绿色;远处则是天蓝色的富春江水缓缓流淌,一抹点缀江心的绿,便是月亮湾;而静卧碧水与青山之间状如三角形的区域,就是富阳城了。
立于亭中,谢绛的《双松亭》诗句自然浮现出来:“筑居喜物外,披迳穷木末。层阜绕襟带,澄江见毫发……坐长百虑寂,望远孤兴发。何必较万殊,吾自师吾达。”这一处所在,视野开阔,清风拂面,鸟鸣相闻,尘虑顿消,内心一下子宁静柔软起来。难道这就是后岭双松亭的位置吗?千年前谢氏就是在这里静观云水,感悟旷达吗?
这样的想着,我突然感动起来。这一次不经意的早起探路,或许真让我踏上了那条千年之前谢氏走过的山径。如果带着年轻的老师们走一走这样的山道,读一读“小径小桃深,红光隐翠阴。”“蕉叶半窗人影乱,松花满地石泉香。”“何须听丝竹,山水有清音。”诸如此类的诗句,那么,千百年前的小隐文化或许真的会被激活,并奏成绝响。
期待来日老师们的亲历与探访!
End
撰文|孙伟良
编辑|盛玉峰131598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