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峰
1945年秋,历时43天的国共重庆谈判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历史大事件,它深刻地影响到了中国后来的历史走向。
在这43天中,毛泽东主席除了出席一些重大活动外,还忙里偷闲会见了不少多年未见的师友故人,收获颇丰,争取到了大量的民主人士对我党事业的理解与支持。
然而,在其拜访的知名人士中,却有一位在主席与其交谈良久后,发生了较大的争论,不欢而散,让人颇为遗憾。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毛泽东青年时期的书法老师孙俍工。
孙俍工,何许人也?毛泽东主席在重庆谈判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为何要去拜访孙俍工呢?他们谈了些什么,为何二人不欢而散?
这一切还得从1920年说起。
一、青年时代的毛泽东向孙俍工求教书法之道,受益匪浅;
图:孙俍工
孙俍工,字光策,1894年1月16日出生于湖南隆回县司门镇孙家陇村(即今天的湖南邵阳县金潭乡)。他早年求学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国文部,受教于马寅初、钱玄同等先生的门下,毕业后回到湖南一师中文系任教,与杨昌济、袁吉六、徐特立、黎锦熙诸先生都有交往。
孙俍工是我国近现代有一定影响的教育家、语言学家、文字家、翻译家。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即他是毛泽东主席早年的一位书法老师。二人亦师亦友,交谊颇为深厚。
1920年秋的一天晚上,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开学不久,正在宿舍备课的孙俍工忽然听说有一位湖南一师附小的青年教师前来拜访自己,颇有些纳闷是谁不约而至。
待他还未走出宿舍,对面已经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长衫脚登布鞋却气宇轩昂的青年人向自己拱手招呼道:“孙先生,在下不请自来,打扰了。”
孙俍工见是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大名鼎鼎的毛润之,连忙将其迎入屋内。
一进入孙俍工面积并不算大的寓所,毛泽东见墙壁四周挂满了各种书画,毛泽东顿时觉得有一股墨香扑面而来。其墙的一边是他临摹的王羲之的《兰亭序》全文,另一面墙上则挂着他自书的两首以草书创作的论书诗。其诗曰:
“从来书画本相同,首在精神次在功。悟得梅兰腕下趣,指上自然有清风。”
“独能画我胸中开,岂能随人脚后尘。即学古人又变古,天机流露出精神。”
毛泽东一边欣赏,一边频频点头,高兴地问:“孙先生原来习的也是行书?”
图:孙俍工书法
孙俍工连忙招呼毛泽东坐下,待其坐下便问道:“润之先生前来造访,不知有何事?”
毛泽东马上接过话开门见山道:
“今晚造访孙先生,不为别的,是特来向你请教书法。”
孙俍工有些诧异说:
“你我同为教师,何况你还是一师附小的主事,听说你的书法写得很好,为什么要向我学习书法呢?我书法上虽然略窥门径,距登堂入室则尚远,何以教你润之兄呢?”
图:孙俍工行书
毛泽东道:
“孙先生此言谬矣,先生的书法之名早已传遍了湖南一师校园内外。一师校内的榜书标语可出自于孙先生之手?”
孙俍工微微一笑道:
“那些涂鸦正是在下所画,让润之兄见笑了。”
“孙先生过谦了,足下的书法深得晋人章草之法,又兼且魏碑之宽博厚重之气,笔画洒脱放纵而无侵边犯界。我的字写成卷轴页面似乎还看得过去,但是一旦写成大字就不行了,根本上不了墙。先生的书法之长正是我的书法之所短呀。”毛泽东道。说完毛泽东又从身上取出一幅自己的字请孙俍工看一看,并指点一二。
孙俍工看后说:
“润之兄,你的行书书法得益于欧阳询之楷法,险峻有余而笔力不足,线条有些纤细,虽流美洒脱,才气十足,而字与字之间多有犯界,气韵不够生动。你若在楷法上再下些功夫,以书法二十八字诀为要领,勤加练习领悟,不出几年,你书法必有所成。”
“何谓书法二十八字诀?”毛泽东连忙问道。
孙俍工微微一笑道:“所谓书法二十八字诀,是我自己在总结教我书法上一位老先生所授的书法十二字诀基础上,加上我这么多年书法学习的心得提炼而成的。现在不妨送于你,日后在书法学习实践中去体会。二十八字诀即是:疏密大小、长短粗细、干湿浓淡、远近虚实、顾盼错落、偃仰起伏、肥瘦呼应。”
说完,孙俍工又道:
“要想把行书写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实,行书比楷书、隶书都难。你想想,行书自古以来,传承下来的笔法那么多,写起来又不能随意停顿,在行笔中要完成诸多的笔锋与线条的变化,不容易啊!”
毛泽东又问道:“这么说来,行书的运笔应当如何去把握呢?”
孙俍工于是从书桌上顺手提起一支毛笔,在宣纸上演示了起来。他一边演示,一边解释说:
“不论真行、草行,都要做到意在笔先,行笔之中笔无停滞,落笔之时点画线条要胸有成竹,不刻意经营,轻转重按,字与字之间上下首尾呼应,线条萦绕转带不涩不迟,做到自然连贯,气韵生动,如行云流水,山中回风,无少间断,才显得有生机而不死板。”
上图:孙俍工行书自作诗二首
闻言,毛泽东深受启益,连忙将自己事先准备的一幅草书习作拿了出来,请孙俍工指教道:“真行与草行,其主要区别在哪里呢?”
孙俍工认真观看毛泽东的行草作品后,指着自己的一幅书法作品说:
“近于真而纵于真者,谓之真行,如拙笔即是。真行源于古人隶书之速写,有放有收。草行以楷法为基,点画放纵飘逸之外,皆不得脱离楷法之绳墨,要有法度相随。”
孙俍工见毛泽东听得甚是专注不时点头称是,又接着道:
“润之,像你写的行书都是草行,走的是怀素草书的一条路径,你的字才气有余,功力目前则略显不足。草行要写得近于草而敛于草,放纵而有度,飘逸而不失矩,方可称为上乘。”
毛泽东听闻这充满矛盾与统一辩证思维的书法二十八字诀与草行之法度,一时如获至宝,连声道谢。
自此,毛泽东一有空闲便与孙俍工交流切磋书法,加之二人年岁相仿,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二人在一起时,也讨论中国的前途与未来之命运,因为观点与见解不一,彼此也偶尔发生争论。
在谈到国内成立才二十多年国民党时,毛泽东以他特有的敏锐与洞察力说道:
“国民党难以当担起振救中国的命运的大任,这个党派以暗杀起家,刚一成立便染上了不少旧社会的痼疾,其党派中不少要员贪污腐化,骄奢淫逸,中国未来之希望肯定不在这个国民党身上。”
孙俍工颇为认为毛泽东的见解,叹息道:
“国民党在处理国计民生上毫无作为,比之满清更加无能,令人堪忧。对此,润之兄有何良策?”
毛泽东断言道:“房屋主梁业已腐烂,不可小修小补了,恐怕只能推倒重建。”
孙俍工闻言大惊:“国民党建立民国不过才区区十年上下,虽有不足,若能自我改善自我革新,应该还是有机会走出现在这些泥坑的,岂可重新推到再来重建呢?如果真如润之兄你所讲,再次改天换地,中国恐怕会从此沉沦下去,永无再次振兴之日了。”说完,孙俍工一脸的凝重与忧色。
1924年,孙俍工为研究文学赴日本留学,毛泽东则因为我党的革命事业去了上海。自此二人天各一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当二人再次相见时,已是1945年的9月,距离二人上一次见面已是21年过去了。
二、1945年国共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主席去拜访孙俍工,二人谈话不欢而散;
1945年8月底,毛泽东应蒋介石之邀前往重庆谈判。
国共重庆谈判是二战结束后一件全世界瞩目的历史性大事件,不仅中国国内万民期待,欧美苏联也是高度关注。
毛泽东主席的到来,一时整个重庆山城都沸腾了起来,聚积于抗战时期陪都的各界著名民主人士都欲一睹这位颇为神秘的中共领袖。
除了与国民党蒋介石等高层谈判磋商外,毛泽东主席每天都会收到重庆社会各界的请柬。为了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搞好统一战线,毛泽东主席还是抽出宝贵的时间去拜会一些著名的民主人士与老友故人。
在主席要去拜访的名单中,孙俍工的名字便赫然在列。
此时的孙俍工才被重庆国民政府免除监察委员会之职不久,在重庆一所大学任中文系教授。
图:1945年10月7日,毛泽东主席给孙俍工先生的回信
1945年8月底,毛泽东抵渝不到三天,便和周恩来、王若飞等人一起,来到重庆郊区小龙坎孙俍工先的寓所。
得知二十多年前的老友、此时已经贵为一党之领袖的毛泽东来访,孙俍工万分的激动,早早地迎接了出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已是中共领袖的毛泽东竟然没有忘记自己这位昔日湖南一师的师友,在这重庆谈判的重要历史时刻,还抽空亲自登门拜访自己这个教书匠。
孙俍工将毛泽东等一行迎进寓所,未及过多的寒喧,毛泽东主席笑盈盈地便从随身侍卫的包里取出一个纸卷,递给孙先生道:
“这是俚词一首,信笔涂鸦,还望先生直言指教,看看这字写得有无长进?”
待孙俍工接过纸卷,毛泽东又讲道:“在湖南一师时,先生教我的书法要领——二十八字书法诀,20多年来我一直不敢忘记哩。”
毛泽东的这一习话,让人如沐春风,很快拉拢了二人因时局变化20多年没有见过面了的生疏感,仿佛又回到了湖南一师时二人抵足论道的岁月。
孙俍工双手将纸卷展开,只见一幅气势飞扬笔力雄健的行草便展现在了眼前。书法所写内容正是毛泽东主席不久之后便经柳亚子之手,由剧作家吴祖光发表在重庆《新华日报》上的那首著名的《沁园春·雪》诗词。整个横卷书法,气韵生动,字字刚柔并济,给人以奔放飘逸之感。字与字之间上下穿插,或大或小,或疏或淡,或远或近,给人呈现出一种立体之感和不可遏阻的奔腾气势。
孙俍工一时情不自禁地连声说道:
“好,好!此书已尽得古人行草之法,得其神髓,却又出古人之法呈出自己新的面貌。此卷线条飞动如急风骤雨,却字画楷法完备,非基础功底深厚者莫可为之。看来这些年润之兄在军旅间闲没少抽空在书法上着力,兄之书法由行而入草,已卓然自成一家,真不简单呀!”
图:1945年8月,毛泽东主席所书《沁园春·雪》
毛泽东主席哈哈一笑说道:“我这书法有一点进步与成绩,主要还是得益于孙先生当年传授我的二十八字诀哩。”
孙俍工有些不好意思道:
“哪里哪里,润之兄的书法出于古人而卓然自立成一派风格,这不是学得来的,这是你才华与书法天赋的结果。润之兄诗词恢弘大气、有包罗万象的气魄,恐怕也只有润之兄方可为之。”
在彼此谈话气氛一片欢悦之际,二人的谈话不知不觉转到了重庆谈判与未来中国和平建国的话题上,如何建设一个二战之后和平民主之中国。
也许是传统的正统思想作祟,又或是孙俍工先生长期处于国统区且在国民政府任职的缘故,他并不赞成毛泽东主席建立各党派参与的民主联合政府。他以书生之见劝毛泽东主席:把延安人民军队交与国民政府,结束共产党多年来的红色武装割据,以求得抗战胜利后在中国建立一个统一完整的中国政府,集中力量建设战后之中国。
在毛泽东主席耐心分析解释我党建立联合政府的思想主张后,书生意气的孙俍工仍然不认同毛泽东的主张,随之二人的谈话引起了辩论,场面颇显尴尬,气氛一时十分凝重。
于是,主席提出告辞,等有机会再来拜访孙俍工先生。
主席一行人走后,孙俍工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什么不妥,还沉浸在一种老友文化艺术交流的兴奋与愉悦之中。次日还写下了长诗《喜毛润之兄过访》。
孙俍工以行草写好这首长诗后,又附上一封信给毛泽东主席发了出,主席收到后由于事务繁忙,并没立即回复。
如果此事只是就此划上了句话,估计也不会带来不良的社会影响。
不料,这位老夫子在重庆又不合时宜地公开发表了一首和毛泽东诗词韵律的《沁园春》。他在诗中说什么“楼兰不斩,胡风又炽”,又劝说什么要延安共产党以国家一统为大,规劝延安我党“回头是岸,莫待明朝”。
孙俍工在报纸上这一公开的言论,等于向世人表明了态度与立场——他的屁股是坐在国民党政府这一头的,极不赞同延安中共中央与毛泽东主席的观点与主张。
这些公开的言行使得孙俍工日后陷入了无穷的悔恨,并由此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
再说毛泽东主席在收到孙俍工的信件后,不久要返回延安去了。临行前的几日,即同年的十月七日,此时国共《双十协定》条款均已经谈妥,毛泽东主席留下周恩来、王若飞、博古等人在重庆继续与国民党谈判并就《双十协定》的落实与执行开展后期工作,他本人则计划在10月10日由国民党上将张治中将军与美国特使赫尔利陪同乘飞机离开重庆返回延安。
毛泽东主席给孙俍工的回信成为他们重庆时期这一交往的珍贵史料。信函原文如下:
俍工兄:
惠我诗篇,感谢不尽。约吃家乡饭,更领盛情。你的好意,永远记在心里。事冗不克再晤领教,惟有俟之异日。
敬颂道安!
毛泽东
十月七日
谁料,孙俍工期待与主席的再一次晤面一等就是十四年。
三、主席与孙俍工的最后一次会见是如此的悄然而至;
1946年夏,南京国民政治在蒋介石的一意孤行之下,撕毁了墨迹尚未干的《双十协定》,悍然发动了内战,开始了全部对我解放区的军事进攻。
显然蒋介石错误估计了国际国内形势,不到3年,他的八百多万正规军队便在人民解放军面前土崩瓦解,并于1949年9月灰溜溜地狼狈撤退到了台湾。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从此,中国人民翻开了历史崭新的一页。
开国大典后,孙俍工才算真正醒悟了过来,真正感受到了1945年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主席与他晤面时谈话的前瞩性与伟大的预见性,对毛主席表示由衷的敬佩并心悦臣服,确信了毛主席、中国共产党和人民的伟大。
1949年底,湖南和平解放,孙俍工的家乡隆回县也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此时,为自己当年言行万分懊悔的孙俍工无比惭愧,悔恨当初不该以书生之见在报纸上大放厥词,造成了不良影响。
他希望回到家乡湖南去教书,但又担心主席不愿谅他当年在重庆的行为过失。
于是,在1950年初,孙俍工以无比忏悔的心态给北京毛主席写去了一封信,认识自己过去思想上的错误,言行上的过错,并表示深刻反思。
主席在接到孙俍工的信后,对下面人谈话道:
“光策(孙俍工的字)过去的言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上了蒋介石他们的当,犯了错误。但现在他醒悟过来了,认识了自己的错误。我们不能让他饿死,还是要给出路,让他继续当他的教书先生。”
就这样,在建国之后,他没有被追求当年的过错之责。不过,由于这个历史旧债,他也未得到重用,并被调往四川教育学院继续教书,任中文系教授。
1953年夏,中国人民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全部人民上下一片欢腾,这让孙俍工从此更加拥护共产党,更加佩服毛主席的英明决策,从此更加全心全意服务在教育的一线,只希望自己在余生之年为新中国多作贡献,弥补当年言论过失上一二,不辜负主席对他的宽宏与期望。
这期间,他除了教学外,一心扑在学术上著书立说,先后完成了《东方美术史》、《中国语法要义》、《中国古代文艺论史》、《文学概论》、《中华词选》、《中华诗选》、《诗的原理》、《中国经学史》等众多有影响的学术专著。
孙俍工的这一切成绩,远在北京的毛泽东主席都看在眼里,并私下指示四川教委关心孙俍工的学术研究,为他创造学术研究的必要条件与环境。
这些情况,孙俍工自然不知道。
他只是希在有生之年,我党不追究他当年的错误,能有机会为人民教育事业服务,可以静心著书就心满意足了。
由于当年的过失,孙俍工也特别的低调,从不与人谈起自己与毛泽东主席的关系,更不提自己曾经是毛泽东青年时期的书法老师。
图:晚年时期的孙俍工
1954年,孙俍工已经年届六十,是位花甲老人了,他开始更加思念家乡,希望能在晚年回到湖南家乡去教书,为家乡人民尽自己最后一点心血。
他的这一心愿,很快就被毛泽东主席知道了。
这年春,孙俍工收到了湖南大学与湖南第一师范大学的邀请,请他前来湖南教书。
经过权衡,孙俍工选择去了湖南大学,任中文系教授。
从此,这位在外飘泊了一生的书生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安心在湖南大学教书培养人才。
在孙俍工的心中,他虽然希望此生有一朝还能与主席见上一面。然而,一想到昔日的不当言论,他又打消了念头,他不再作此奢望。
然而,1959年夏,一件令孙俍工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年的6月24日,在毛泽东主席1927年发动秋收起义后在时隔三十二年,因为南下到湖南考察并首次回故乡韶山省亲。
这一天,主席的专到抵达长沙火车站稍事休息后,他想到了在湖南大学教书的孙俍工先生——自己曾经的书法老师兼良师益友,于是决定先去湖南大学看望下他。
由于主席此行十分秘密,只有湖南省委周小舟、华国锋等少数几位同志知道,所以当主席在公安部部长罗瑞卿、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以及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的陪同下,秘密来到湖南大学校长李达的办公室时,连李达也大吃了一惊。
在简单的寒喧过后,主席请李达去把孙俍工请来见面。
当孙俍工跟随校长李达来到办公室后,见是毛主席一行人,他感觉似乎是幻觉,一时十分吃惊,手足无措。
毛主席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与孙俍工握手问候,孙俍工顿时热泪盈眶,拘谨地向主席躬身行礼。主席叫赶忙扶住孙俍工,请他坐下。
孙俍工一坐下,主席令罗瑞青、周小舟、王任重、李达去室外,然后与孙俍工交谈了起来。
孙俍工流泪道:“主席国事繁忙,日里万机,如何来此相见?”
主席笑道:“我今年回阔别三十二年的家乡韶山,在长沙有半日空闲,因此来拜访。你是我的老师,我们也阔别十四五年了,我经常与总理和老总提起你,这次回来方便,自然要来拜访你这位老师呀!”
孙俍工低头抱拳道:“惭愧惭愧,主席的字写得比我好很多,’老师’二字,我愧不敢当。”
主席道:“先生话莫要这么讲,昔日孔夫子师项橐,只与七岁的项橐说了几句话,就尊项橐为师。先生教我的二十八字要诀,远比项橐所教重要,我对这些记忆犹新,不敢稍有忘却,我难就不能尊你为师了?”
孙俍工低头道:
“1945年我在重庆见主席时,我站在腐朽的国民党立场上,替国民党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是我没有充分认识到国民党反动派的邪恶和腐朽,请主席原谅!”
毛主席笑道:“你当时的身份与现在不同,以前是各为其主,没有什么大错。你现在是新中国的教师,这是两码事。我如果不原谅你,今天就不来看望先生了。”
二人又就昔日往事交谈良久后,主席要道别时又对孙俍工道:“你为新中国培养了大量的人才,是做出了贡献的,我要感谢你,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先生目前是否有困难须要帮助,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相助,决不食言。”
孙俍工无比感动,一股暖流顿时传遍了全身。
他低头激动地道:“多谢主席的关照,我一家人生活都好,不需要特别记挂。现在国家解放不久,又刚打败美国鬼子,又要治愈百年战争创伤,人民生普遍比我困难,新中国的压力很重很大,请主无须为我挂怀。你让我重新回到教学岗位,已经是一种天大的恩典了,请以国家和人民为重。”
主席听后,哈哈一笑道:“先生毕竟是先生,一切以国家大事为怀,谢谢你为人民着想。”
主席辞别孙俍工先生后,于次日(即6月25日)回到了他的故乡韶山冲。
回到韶山后,主席与韶山冲的父老乡亲交谈,到处边走边看,思绪万千。这天深夜,毛泽东缅怀往事,诗兴大发,挥笔写下了著名诗篇《七律·到韶山》: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这首著名的七律很快就在内部传开了,当孙俍工读到时,毛主席还没离开湖南,他万分的激动与感慨,为自己青年时期有幸结识了这么一后改天换地的大英雄、中华民族的伟人而自豪。
6月27日,毛泽东结束了三天两夜的故园之行,乘专列离开了韶山。
毛泽东主席的此次湖南之行,让孙俍工彻底放下了长久压在自己思想上的一个包袱,他仿佛感到自己一下子又年轻了不少岁,决心在有限的余生再完成一件大事。
四、未竟的事业与心愿,临终前叮嘱儿女永远跟党走,做国家和人民的有用之才;
毛泽东主席于6月27日离开长沙时,又找来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读话,指示考虑到孙俍工先生年岁已高,不宜太辛苦了,在其回京后,请省委安排孙俍工做轻松一点的工作。
不久,湖南文化艺术工作者联合会即将召开,省委请孙先生担任筹委会委员,后担任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员。
这次与主席谋面晤谈之后,孙俍工人一下似乎年轻了,干劲十足,他想以一己之力编纂完成一本《毛泽东语言辞典》。
当他把这个计划向上级汇报后,得到了上级部门的肯定与支持。
正当孙俍工在为这本辞典的编纂紧鼓密鼓地准备时,他病到了。在病榻上他仍时时挂念辞典的材料准备工作与进度,不时询问自己的助手哪些资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无奈,孙俍工先生的身体健康越来越差。
进入到1962年4月7日,孙俍工先生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临终之际,他将自己五子二女一起召到身边,对他们说道:
“我这一生活得很精彩,在湖南师大时,我有幸认识了毛主席,将书法二十八字诀奉献给了他老人家,使主席受了一些益,不久就远远超过了我的书法。但我在重庆时,说了很多反对主席与共产党主张的坏说,做了一些错事,走了许多不该走的弯路,我本来该以死来谢主席和新中国。但主席大人大量,没有计较我所犯下的错误,趁回家之便,还首先来学校一秘密会见我,给我打气,让我获得重生。我这一生值了,我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感谢伟大的中国共产党!”
他歇了一会对子女们继续说道:
“我从旧中国走来,今天新中国欣欣向荣的局面,这在过去是不敢想象的,也不可能看到。这一切都是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取得的。我相信:中国以后会更加繁菜昌盛,一定会更加国富民强。为父这一生没有什么牵挂了,唯一遗憾的是《毛泽东语言艺术辞典》的编纂未能完成,留下了遗憾。你们姊弟七人要求学向善,努力学习成才,为建设好新中国尽一份力量。我一生无私产积蓄,留下的只有几千册珍藏的善本典籍图书,我死后,你们将这些图书都捐赠给湖南师范大学图书馆。”
当日夜,孙俍工先生与世长辞,享年68岁。
孙俍工去世后,远在北京的毛泽东主席听闻后,委托湖南省时任省委书记张平化、副书记华国锋等同志代表党与人民政府来到孙俍工先生的灵堂,为先生送行,做了最后的告别。
一代学者、教育家、翻译家孙俍工先生自此与毛泽东主席一生的友谊与传奇划上了句话。
然而,主席与孙俍工先生的师生传奇永远地留在了后人的心中,给我们无尽的教益与启迪。(完)
——青峰2024年4月15日~17日写于江城回望楼
附文章写作参考书目及资料:
1、《毛泽东与著名作家》,作者孙琴安、李师贞,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
2、《1959年毛泽东回韶山》,作者王华、车广水,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
3、《隆回县党史和地方志研究》。
#精品长文创作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