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建城之前,吴国故都在哪里,古籍文献语焉不详。直到2010年,木渎春秋古城遗址的探明发掘,揭开了尘封两千多年的历史面纱。灵岩山、七子山、尧峰山、胥山、香山和穹窿山围成的山间盆地内,竟藏着一座规模远胜中原的宏伟都邑,城墙沿着群山边缘分布,绵延四十余里。这座不规则的扇形城池,其规模之巨,等级之高,实属迄今为止国内所发现的春秋时期古城遗址中首屈一指——无疑,这里就是吴王阖闾在风云际会的春秋晚期开创霸业的吴国故都。
       之所以说起极少见诸话端的木渎春秋古城,是因为近日数次梦见自己衣衫褴褛地徘徊于吴国故都的颓圮城墙边,上图即循梦境所绘:坍塌的砖石堆积在墙根下,被风雨掏空的墙体整块剥落,活像溃烂的疮疤。藤蔓顺着开裂的缝隙肆意攀爬,残缺的城垛犹如一口风烛残年的破牙在仰天长叹。无垠而寂静的时光里,曾经巍峨的城墙奄奄一息,唯有几面绣着“吴”字的猎猎旌旗隐隐透着刀光剑影,俨然残存几分王气。

探访吴国故都古城墙
       木渎春秋古城的北城墙位于五峰山下的五峰村一带,城墙遗址探明后,当年在发掘处建有一座保护性的简易屋棚,名为“五峰城墙保护展示厅”。既然数日梦莹吴国故都的古城墙,不知是否前世有冤,抑或在墙根下有约未赴而抱憾千年,且去一探究竟吧。
       驾车沿着穹灵路由灵岩山往西,转一九三村道后,步行走入五峰山庄对面的村落里,不多时,村落尽头的竹篱笆外,一片开阔的麦田映入眼帘。
       顺着左手边的一条乡村小道蜿蜒向前,两侧林木葱郁,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与野花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为这静谧的林间平添几分灵动。踩着松软的落叶徐徐前行,转眼间,一幢红顶白墙的棚屋在一片绿丛中隐现。
       上前几步来到屋前,但见杂草环生,窗户俱碎,门楣正中挂着一块廉价牌匾——五峰城墙保护展示厅。好一副无人问津的光景,这处本该守护历史的地方,倒像是先被岁月所遗弃了。
       站在门前朝里张望,一股霉腥味隐隐弥漫,空荡荡的展厅像被抽走灵魂的骨架,墙上霉迹斑斑,那些承载故事的文字密码遗失殆尽,唯有解说牌的挂痕赫然在壁,像是被刻意抹去的记忆,徒留我与一条沟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以。
       进得展厅,站在高处,所有遗迹一目了然,仿佛在俯读一页翻开的史册。脚下这个土墩的剖面,就是吴国故都的城墙遗迹了,两千多年前工匠的力道似乎还凝结在每一层夯痕里,而前面那条潮湿的沟壑,必是确认淤积层的城壕,也就是当年的护城河。
苏州建城之前,吴国故都在哪里?
       小小的展厅一眼看尽,来到屋外继续查看地形。右边的林地略高,因为整片树林都立在城墙遗址上。五峰村北城墙长约1150米,由南向北折向东西向,现存遗迹宽度在20-26米之间,高度在0.5-3米之间。左边的树林是曾经的河岸,两排林木之间的低洼地,依稀勾勒出当年护城河的模样。据当年考古发掘证实,城墙外地表1.5米以下有宽度为13米左右的河道淤泥堆积。
       一阵疾风掠过,树冠此起彼伏,城墙遗址上绿浪汹涌,万千枝叶的摩挲声恍如两千多年前金戈铁马的回响,只是护城河上涟漪不再,当风止叶静,又再凝固成一片沉默的历史标本。
       翻过一人高的城墙遗迹,就来到一片开阔麦田的吴国故都的“城内”了,我沿着墙根下的小路徘徊,一如梦里的场景。五月的阳光在林间小路上泼洒出细碎的光斑,风掠过树梢,叶片沙沙轻颤,林间似乎总有奇异的声响,似树籽穿过叶隙的敲击,或是松针坠落的轻吟,甚或是兽爪划过腐叶在凝视,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故事,正借着风与树的低语,想要告诉我听。
       我却并不专心,只在心中反复默诵这一句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历经两千多年的岁月侵蚀,城与城民早已灰飞烟灭,唯有迢迢田原上一垄低矮的土墩,揭示着故国城郭的方向。青山如故,白云苍狗,任风再怎么吹拂,却是连前朝的尘埃也不曾飘落。
       先人所执着的“永恒”,在年轮的碾压下碎成齑粉,于是当下的呼吸与心跳犹显珍贵。这,就是浩瀚历史传递给我们的残酷和温柔。
       至于那个无端闯入我梦境的故国城墙下的徘徊者,大约是那晚的月光,也曾照耀过两千年前某个同样怅惘的灵魂吧。
木渎春秋古城大致范围:

​原创:翅

画说古镇公众号  25.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