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蓝字,关注我哦

     旅行丨植物丨人文丨影视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走遍大江南北的苏东坡,曾经14次往来常州,

并将常州选为自己最后的归宿。

“今日速归毗陵,聊自憩,此我里”

                      文图 |  西窗

   

旅搭子:谢谢你带我来常州,常州超出我的预期。

我:你的预期是什么期?

搭子: ……没有预期的期(真正的台词其实是:很多小浦人来常州办服装厂…哦不对,那是常熟)

把常熟常州搞混,也不是没有道理,常熟与常州确实“有点关系”,隋朝因常熟县名而设“常州”,后因行政调整各找各妈,常州治所移至晋陵县(今常州市区),常熟县则划归苏州管辖。

唐宋时常州很大,大到根本没无锡什么事,无锡是后来才无中生有出来的。

虽然现在把苏锡常捆在一起搞经济圈,但在旅游界,常州不那么有存在感,似乎是个小透明。LP介绍常州时这样说:“常州作为苏南经济圈的一员,始终不及苏州无锡抢眼,也常常被旅行者们忽略”。

常州明明是历史不输苏州的千年古城,有很多大写的文化符号,陆游赞叹“儒风蔚然,为东南冠”,清代袁枚称叹“常州星象聚文昌”,龚自珍更称道“天下名士有部落,东南无与常匹俦”……何以常常被旅行者们绕过,被远远低估?

盖因低调。

季札塑造了常州低调基因

                   常州人民公园的季子

季札是吴王寿梦的第四个儿子,封地在常州,古称延陵,史称“延陵季子”。有德行,重信义,见识非凡,精通音律。“让位”、“使国”、“观乐”、“挂剑”、“归耕”的优秀表现,喜提五个热搜,被世人称誉“南季北孔”。

常州的君子之风始于这位开邑之祖、孔子和司马迁口中真正的君子,他是常州的灵魂,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流淌在常州人民血脉里的气质。

太伯奔吴、季札让位,让我们一下子想通了常州有史以来的佛系和低调原来是有渊源的。

在常州,走着走着就遇到季子文化。

东坡常来常往的地方

苏东坡把常州作严选养老地,很大因素是因为此邦多君子。

1071年苏轼任杭州通判,奉命来到常润等州赈灾,第一次踏上常州这方宿命中的土地。

正是除夕,为了不打扰城内百姓,泊于城外。寒风凛冽,当夜无眠,冻出两首诗来:《除夜野宿常州城外二首》,其中一句: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

为了纪念他的这一停,当地人建了个“野宿亭”。

为了纪念他的那一停,当地人建了舣舟亭——苏轼来常州时泊舟登岸处。

再后来,野宿亭、舣舟亭的外围变成了今天常州的东坡公园。

野宿亭和舣舟亭分布于运河渡口相隔的一个半岛,中间由一架明代古桥相连。

京杭运河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东坡公园清幽优美,除了附近前来锻炼的居民,游人不多。

喜欢东坡公园的这个对联:

亭以人传试携铁板铜琶到此唱大江东去

舟曾夜宿想见芒鞋竹杖正相迎千里南来

桥一头是东坡像,地上流淌着他到过的各个州。大江东去词写满了整面影壁。只是东坡像,好像太肥了点。

桥另一头是河埠头,台阶边写着“东坡古渡”。

1101年六月十五日,载着苏轼一家的小船,经运河,自润州驶入常州。“是学士,苏学士回来了”,乡民闻之,千万人沿着运河两岸尾随而行。东坡受宠若惊,玩起了“看杀卫玠”的梗:“这莫不是要看杀苏轼吧?”

天气很炎热。他身披半臂,拄着杖,繁霜染鬓,精力衰竭,忍受着痢疾的折磨。

东坡渡往前是苏子墙,临河一组造型各异的石头,上面刻着苏东坡的诗文,都是耳熟能详流芳百世那些。

                        康熙御笔

康熙乾隆显然是苏东坡的小迷弟,特别是乾隆,当年六下江南,四次来了常州,登上东坡渡。

藤花旧馆

苏轼下了船便住进了好友钱世雄为他借得的孙氏宅中,生命中的最后42天,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66岁,百病缠生,自料时日无多,便在第一时间写退休申请,《乞致仕表》:“……臣素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了饘粥,所以崎岖万里,奔归常州,以尽余年……欲望朝廷哀怜”

臣素有薄田……不禁想起诸葛丞相的遗言。

钱世雄每天都来,陪他聊天。东坡说,“万里生还,不料要以后事托你了。”把在岭南写就的《易》《书》《论语》三部书稿,全部托付给钱世雄。

七月十二那天,精神好一点,起床写写字。十四日病情忽然转剧,夜发高烧;十五日热毒大作,停服一切药物,只以参苓汤代茶。齿间出血,不能平卧。晋陵知县陆元光送来自己用的一懒版,即躺椅,供苏轼卧用。后来他就是靠在这块懒版上过世的。

十八日把三个儿子都叫到病榻边来,对他们说道:“吾生无恶,死必不坠(地狱)。”又曰:“至时,慎毋哭泣,让我坦然化去。”

二十一日,略有好转,二个儿子扶着走了几步。

二十三日,杭州径山寺的长老维琳前来,苏轼神志清明,口答一偈。

二十八日,临危,钱世雄在旁,凑近耳畔大声道:“至此更须着力。”

苏轼答曰:“着力即差。”

遂此湛然而逝,时为建中靖国元年(1101)七月二十八日。

次年五月,苏东坡的三个儿子遵父亲葬于嵩山下的遗嘱,护送父亲的灵柩通过运河送往汝州郏城(今平顶山郏县)安葬。

在他离开的那天,常州运河两岸再一次竖起了人墙。

东坡仙逝处,是这座位于前后北岸、温情了苏轼最后时光的孙氏老宅,南宋在此建东坡祠,毁于元代,宅中仅存宋井一口,人道当年东坡曾饮过。

明代,当地人于旧址复建孙氏宅,取名“藤花旧馆”,再后来,这里就成了今天的常州苏东坡纪念馆。

意外得冷清,一个游客也没有。

暂停开放。

失望之余释然,也好,我能想象里面的陈设,进入那种感受会和在泉州小山丛竹晚晴室看到弘一法师临终之地一样,情难自禁,眼眶发热。这个一生不着力却好运厄运叠至的天才,活得精彩,死也坦然。颠沛半生,回归“毗陵我里”,终于可以以真正安歇下来了。

唯一遗憾是不能与弟弟子由再见一面。

十余年夜雨萧瑟之后,苏辙也葬在了兄长的坟墓旁边,“对床老兄弟”终于可以“夜雨从来对榻眠”了。

藤花旧馆门口的浮雕,是苏东坡船到常州,受百姓热迎,像今日饭圈见到偶像之景。

苏东坡没骗我,常州真是个宝藏旅行地

东坡书院也关门。

看样子前后北岸区域整体都处于修葺阶段。

如此说来,常州的文旅还是慢了几拍。有老苏这样一个大IP坐镇,旅游却没能繁华起来——抛开文化不谈,只从旅游经济来论,东坡的终老处早就该声名远扬,不该目前如此。

但是,从前后北岸转到青果巷,游客快挤得水泄不通,不由愕然。

在B站看到一个视频,访问路人,苏东坡死于何处,答对不多,葬于何处,答对更少。感兴趣的自然会想着法儿历尽艰辛去探访,哪怕荒凉冷僻哪怕吃闭门羹;不感兴趣的,放在他眼前也看不见。

比如唐荆川,要不是来常州根本不知道何许人也。

一条青果巷,半部常州史

青果巷大半条街是唐家的,“刘半城,庄一角,青果巷唐家半条街”

荆川是号,本名唐顺之。这位爷很有意思,是儒学家散文家,也是数学家,还是位能耍刀枪的抗日英雄,多年在海上抗击倭寇。白天著《文编》定唐宋八大家,夜里研火器地图,堪称明朝斜杠青年的鼻祖。

他家有八间宅子,其中的“礼和堂”后来被周家购入,成了“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出生、学习、生活的故居。

周有光回忆:“我家在常州住的巷子叫青果巷。青果巷有意思,瞿秋白、赵元任、我都住在青果巷,我们三个人都搞文字改革。瞿秋白家很穷,租人家的房子住。赵元任家的房子叫八桂堂。我们家的房子叫礼和堂。我们家的房子是明朝造的,了不起,很旧了也不能拆掉。”
要说常州,真是一个盛产考试猛人的地方,仅明清两代就出了近二百个进士。

江南名士第一巷嘛,自古世家聚集,几百年来走出了几百位各行各业的大佬才俊,以黄景仁为代表的毗陵七子,史学家赵翼,“中国商父”盛宣怀……更有现代活跃于各界的如史良,吕思勉,瞿秋白,张太雷,吴阶平,吴瀛…等诸多人物。常州出来的人物,正如赵翼所说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青果巷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所谓历史文化街区其实就商业街的存在,青果巷是常州的文脉所在。

我好奇于青果巷这个略显小清新的名字。

原来青果,是千果。

明代万历年间,这里船舶云集,店铺林立,成为南北果品的集散地,故名“千果巷”。后来,运河改道,果店迁移,此处倒是成了清幽之地,官绅纷纷来此营建宅院,形成常州城里唯一的一处名门望族聚集地,巷名也随之改为青果巷,那种翠华摇摇的排场和威仪自然可以想见。

青砖黛瓦,挺喜欢这种典雅的黑白,没有俗气的红灯笼,也没有挑出望竿挂着一色的黄酒旆。

教科书里说旧中国是一穷二白,站在青果巷名人故居的屋檐下,我知道事实上不都是那样。

常州的底气还是文气。细数常州在今现代走出来的那些大家,多是做学术的,即使偶有几个闹革命的,到底还是书生。

一直觉得,瞿秋白是最后的士大夫风骨,最有常州人书生意气又浑身是胆那份浪漫。福建长汀,“此地甚好!”从容就义!这份霸气,少之又少!

书香,剑气,常州是座不缺刚强的城市,宋末、明末、抗战的常州保卫战是真的悲壮,抵抗敌人到一兵一卒,直至最后常州沦陷百姓仍然死扛。
回看那场宋元常州之战,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山河千里在,烟火一家无”,什么叫“纸城铁人” ,没有山河天险作屏障,纸糊一样的城池,但是它的人民是铁一样的人。

红梅公园里的袈裟塔是护国寺遗址,当年护国寺僧侣武装起来抵抗元军,结果百余人全都牺牲。
傍着青果巷的南市河,是常州城最古老的一段运河,琢初

桥头,两株

楝树斜倚水面,枝干虬结。苦楝子经冬也不见衰败之象,倔强得倒像开了一树骨感强烈的繁花。


此景正是苏轼的:

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
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

我们站在树下,享受着季节的赠予。风动花舞,让天空也有了热闹欢腾的感觉。
当年孔丘乘车,遇人就“凭车而轼”,我们一路行去,也无限欢欣地向所有的花,所有的树,所有的鸟,而行“致敬礼”。

教我如何不想她,是刘半农赵元任的她,常州的她。

天宁禅寺

唐贞观年间始建,禅宗四大丛林中就有它。

虽说是千年古刹,但是新的有些过分了,缺了点历史的厚重感。

最炫富的是13层,近154米的天宁宝塔。这个高度是国内几千座佛塔之最。花了五年时间建造。20个亿堆出来的,拥有八个世界第一。

登塔要收费,分层陈列木雕漆画石雕瓷雕铜雕根雕…差不多一个佛教博物馆。

别问为什么保存这么好,因为它是实打实的现代建筑。

别问我为什么喜欢拍僧人,因为没有为什么。
天宁禅寺隔壁就是红梅公园——天宁寺的私家园林。
公园里樱花开得正美,轰轰烈烈,把天宁宝塔的20亿钱味冲淡了不少。

红梅公园有很多文物古迹,细细玩下来得半天不止。

公园南边还有一座文笔塔。

文笔塔据说建于南朝齐萧道成时期,估摸着是常州现存最古老的建筑了。

文笔塔与太平兴国石经幢,均为消失了的太平寺遗存。宋代石经幢被至今保存,只是被移到了新建的通吴门前,离现在的东坡公园不远。

宝林禅寺

被菠萝塔吸引,不惜打很远的车,去宝林禅寺。果然是平生之所未见之令人震撼。

宝林寺前身为南朝梁武帝时期建造的皇家寺庙。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有个发现,常州(也许整个苏锡常吧)的寺庙都很壕,真是把富裕具象化了。在宜兴时,本来打算去号称布达拉宫的大觉寺,看了下网图,就打消了。

这些重建的寺庙有着共同特点。始建历史都可追溯上千年,但重建后古意无存。

当然,再过几百年,古意又盎然了。

恰有僧人经过,一顿猛拍,等待一阵风把宽大的僧袍飘忽起来

跟风小红书打卡半山书局,真是博尔赫斯说的天堂感觉。

灵感来源于王安石的号“半山”。王安石曾任常州知州,号“半山”,因此为了纪念王安石,在建设书店时选择了这个名字。

要是不在乎时间,在此静静地看看书也很享受。

去博物馆顺带瞻仰了文化广场的建筑科技狠活,像个巨大的魔方。我就一问,里面房子利用率是多少?

为了找机位,我们也是拼了,把颈椎都治愈了。

被一泓波光粼粼的绿水滋养的常州博物馆。
一边是规划局,一边是博物馆。我们把“一边”理解为“另一边”,结果跑到剧院,剧院门口也有一潭绿得像绿玻璃的水。

常州是齐梁故里,南朝齐梁两代的萧氏出生于此,故常州别号“龙城”。

这段历史的展品是一组几乎完美的南朝画像砖,侍女、武士、飞仙、人面鸟身的“千秋万岁”,每一个都是那么飘逸和雄奇。

市民广场的花花草草

与四五个闲坐的退休爷爷闲聊,指着前面几栋建筑问什么楼,好气派啊,看我们实力羡慕的样子。老爷爷说,这算啥,天宁寺宝塔去过没?……我们退休工资都两万起步……

常州人的底气到底攒够了没?

我查了一下,常州去年GDP已经超过1万亿人民币,在全国可以排20多名,这可算是非常的数据,所以常州的常,是非常的常。

因为高铁站灯箱故障导致“常”字显示不全,剩下“吊”字,被网友戏称为“吊州”,“千年常州无人问,一朝吊州天下知”。

常州很有“吊”的资本,毗陵毕竟是常州!

投宿的青果巷汉庭酒店旁边就是约园。约园正在施工,搭搭搭响不停,好在晚上八点就安静了。听说约园被列入青果巷三期,未来将是常州新名片。

园林,作为中国文人诗意生活的范本,在文人雅士聚居的常州城内并不少见,曾经有不下百处,不折不扣的“百园之城”,只是一次毁于太平天国,一次毁于抗战,在苏州扬州的名园子前面都抬不起头来。

不知道低调是常州的巧合,还是宿命,常州人谦抑到什么程度,在给园林命名这事上可见一斑:近园,大约是个园子;半园,只能算半个园子;意园,意思是个园子;暂园,暂且是个园子;未园,未来是个园子……园主们像在说“意思意思一下,差不多得了”,主打“没一个正经园林”。

看看常州祖上还是低调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