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城因其长达36年的顽强坚守与抗战,终至蒙哥大汗阵亡城下,名扬四海,享誉五洲。钓鱼城之战,不仅成功延缓宋祚,还缓解了欧亚战祸,更是有效阻止了蒙古军队向北非扩张的铁蹄,这一战役深刻地改变了十三世纪中古历史的格局,堪称世界之金瓯,东方之卫城。
钓鱼山位于嘉陵江、渠江、涪江交汇之处。三面有江流环绕,仅东侧与陆地相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钳形江流,俨然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钓鱼山悬崖耸立,犹如刀削斧劈。山顶东、西部地势倾斜,台地层叠;西南角、西北角和中部地区山地隆起,形成了薄刀岭、马鞍山、插旗山、中岩等山峦及山顶平台。从地形测绘图看,整个山顶状如水中游鱼,由西向东长2040米,南北宽946米。山中的东谷、北崖一带和西岩之下,素有千亩沃土可以耕耘,更有水源充足的泉井以利灌溉。故而古人说:钓鱼山是“有田可耕,有薪可采,宽容十余万人”;“万仞危岩环壁垒,百泓活水蓄层巅”的江山之胜。
1240年,四川制置副使彭大雅在修筑重庆城时,“令郡县图险保民”,就曾派遣部将甘闰到合州主持防务,选择钓鱼山修筑山寨,以作重庆屏障。当时,南宋著名学者、身为彭大雅府中幕僚的阳枋就曾以“吴门扦蔽重夔渝,两地藩篙属钓鱼。自昔无城当蜀屏,从今有柱壮坤舆”的诗句,肯定了合州钓鱼山的重要战略地位。
宋理宗淳祐二年(公元1242年),余玠任四川安抚制置使兼重庆知府,积极准备抵御蒙古军南侵。冉氏兄弟献策:“蜀口形胜之地莫若钓鱼山,请徙诸此,若任得其人,积粟以守之,贤于十万师远矣,巴蜀不足守也。”
钓鱼城之险,清代冯衡曾诗云:三江送水开巴堑,孤障排云控蜀疆。凌泽欣先生曰:鱼山百丈高,据险压狂涛,上有仙人坐,持竿可钓鳌。陈毅登临,发出“钓鱼城何处,遥望一高原”的感慨。清代翰林罗愔作《钓鱼城赋》写道:合阳之东,有山特出,势自北而绵延,形拱西而位置。屹然石壁,面襟江者三屶矣。刀梁径窄,狭者无二。蜿蜒鸟道,侧目骇而椎惊;祥嶫鸡头,举足虑失其次。周回数百里,惟羽族始能飞来;俯视二千余寻,即猿猱亦难攀至。上指重霄,下临无地。
钓鱼城成为支撑四川抗战局面的“全蜀关键”,是由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所决定的。在蒙古“优先攻蜀”、“重点攻蜀”时期,蒙古军进攻四川的战略基地建立在蜀边的兴元、沔州、阶州等地,阆中、剑阁、潼川、成都都曾先后被陷破,余玠也由此“议弃平土”,放弃了从金堂峡至嘉定一线的龙泉山以外的川西平原。蒙古兵锋所指,当是嘉定、泸州、重庆、夔州等郡,钓鱼城自然就处在了四川战区的中心位置。当时,南宋四川前沿线上的苦竹、大获、运山、青居、多功、得汉、平梁、小宁、大良、铁峰、礼义诸城,均分布在嘉陵江、渠江、涪江沿线,水流皆汇于合州钓鱼城下,形成了一道以钓鱼城为支柱的天然叉状防御网,网上各城,有水运可以沟通联系。整个防御体系通过钓鱼城,就可以起到纲举目张、如臂使指的作用。前人称道:“夫钓鱼山,西邻嘉定,可以召兵;北近阆、剑,可以乞援;南通滇、黔,可以取货财;东达荆、襄,可以运谷粟。有高山峻岭可以据要害,有广土众民可以屯重兵。”钓鱼城又“三面临江,一面制敌”,“下负重庆,互为依托”,实为蜀中坚城。
在忽必烈“先取襄阳,最后取蜀”时期,全蜀险阻唯在以钓鱼城为中心的川东地区。华蓥山脉是川东地区,也是四川盆地内最高的一条褶皱山脉,起自达州,横截渠江和嘉陵江,西南入永川、荣昌、铜梁、璧山,再过长江入于江津境内,全长千余里,峰岭相连,为川东与川北的天然界限。蒙古屯兵蜀中,由川东到夔门,必经华蓥山脉,其间只有两条道路可以通过:一是由峡路顺嘉陵江经钓鱼城而下重庆;二是经山口跨越渠江通于夔、万。而钓鱼城正面控扼三江,背依华蓥山脉,既可阻止南下蒙古军的长驱直入,以蔽重庆,也可以连接大良、礼义诸城,封锁渠江沿线,使蒙、元军难以越过川东,打开通往夔门之路。蒙、元军若置钓鱼城不顾,绕道攻袭重庆,则是孤军深入,“无虏掠以为资,无俘获以备役”,由此而屯兵坚城之下,必然兵老锋钝,势衰力竭。而钓鱼城守军却可以突破封锁,随时出兵应援,使其腹背受敌。这也正是后来元东、西两川合兵远道攻围重庆,而屡遭惨败的关键所在。因此,钓鱼城是“扼其吭,抚其背,制其死命”的蜀中坚城。
明代合州进士、翰林院庶吉士邹智曾撰文指出:予观天下之大势矣,立国于北者,倚黄河之险;立国于南者,恃长江之险。而蜀,实江之上游也。敌人有蜀,则舟师可自蜀沿江而下,而长江之险,敌人与我共之矣。由之言之,守江尤在于守蜀也。元南侵而必自蜀始,岂非有见于此欤。冉氏兄弟,受知余玠,而首画城钓鱼之策。王坚、张珏,且战且守,至死不渝,岂非有见于此欤?向使无钓鱼城,则无蜀久矣。无蜀,则无江南久矣,宋之宗社,岂待崖山后亡哉。
钓鱼城其城的筑就,凝聚了余玠、二冉、王坚、张珏等抗战将领的心血,充分展示了南宋合州军民的聪明才智。他们从当时长期抗战的需要出发,采取了江防要塞与山城结合、内城与外城结合;垦田积粟与长期战守结合、补给通道与藏兵运兵暗道结合的科学构筑方法。城上攻防设施兼备,生产、生活与军事区域分区井然,给养、给排水设施自成系统,是迄今研究和展示中国古代战区城塞筑城体系的杰出例证。
余玠将“西通嘉定,东引夔府;上临剑阁,下负重庆”的钓鱼城,作为四川抗战的前线指挥中心,并曾亲自坐镇钓鱼城,运筹帷幄,“制置使持节于此,积粟敛兵以镇之,如置子于局心”,以不满5万人的兵力,卓有成效地与“每岁深入,步骑不下三数万”的蒙古军开展了四川山城攻防战。他曾先后调集钓鱼城守军等蜀中精锐,取得了淳祐三年七至十二月“四川大小36战”、淳祐六年春抵御“北兵四道入蜀”的胜利,并于淳祐十年“率诸将巡边,直捣兴元”,使屯驻在兴元的蒙古军遭到重创,初步达到了他所预期的“城成则蜀赖以安”的目的。
嘉熙四年(1240年)春,王坚随同时任四川宣抚使,兼夔州知府的孟珙进入四川,随后属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玠管辖,以武功大夫之职入兴戎都统司驻守钓鱼城。1250年,王坚率部参加余玠集蜀中精锐,直捣兴元的越境出击之战。宝祐二年,帖哥火鲁赤会合汪德臣、拜延八都鲁的利州屯驻军,沿嘉陵江南下,于六月入广安军及合州境内,王坚、曹世雄等率部力战,将蒙古军击退。七月,王坚升任兴元都统制,兼合州知州,成为钓鱼城的主将。王坚在钓鱼城积极修筑城池,屯田积粟,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宝祐三年十一月中旬,蒙古总督军事、大将兀良合台率舟师溯嘉陵江而上直抵合州,与顺嘉陵江而下的蒙古都元帅帖哥火鲁赤、顺渠江而下的蒙古都元帅带答儿军会合,合兵攻钓鱼城。王坚拒敌于城下江岸,经过近1月的激战,带答儿卒于军中,蒙古军大败,相继于次年正月上旬至二月退去。
淳祐十二年春,蒙古军大举向南宋进兵。二月,蒙古巩昌等二十四路便宜都总帅汪德臣在嘉陵江上游的沔州筑城。蒙古军一路顺嘉陵江而下直抵合州,王坚领兵与之激战,蒙古军败归。
是年二月乙亥朔,丙子(二日),蒙哥汗率军由渠江鸡爪滩渡江,与诸王莫哥都、都元帅纽璘会师于钓鱼城下。二月丁丑(三日),蒙哥汗下达了进攻命令,亲征钓鱼城之役正式打响。蒙古大军连续向钓鱼城的青华门、东新门、小东门、始关门、镇西门、奇胜门、出奇门发起了轮番猛攻。钓鱼城军民在王坚、张珏的带领下,凭借钓鱼城的有利地形,在城上、城下,江岸、江上展开了英勇反击。攻城的蒙古军队,常陷于正面受阻、背后遭袭的不利境地,宋理宗因得到钓鱼城军民浴血奋战、痛歼蒙古军的初期捷报,下诏嘉奖,赞扬王坚“婴城固守、百战弥坚,节义为全蜀山城之冠”,钓鱼城军民倍受鼓舞。
是月乙未(二十二日),蒙哥汗下令向护国门发动进攻。汪德臣选其精锐,乘夜雨初停之时偷袭护国门。钓鱼城守将王坚闻报,即遣“死士”50人,由城南的飞檐洞暗道坠绳而下,绕道蒙古军身后,然后里应外合,两面夹击。汪德臣及众部下措手不及,加之天黑路滑,顷刻即被击溃。丁酉(二十四日),不甘受挫的汪德臣率军向钓鱼城西北外城发起了猛攻。汪德臣率军“夜登外城,杀宋兵甚众。”但这次进攻很快就被守城将士击退。
五月甲辰朔,由北而来的大多数蒙古军将士因不适应三江之地潮湿而炎热的气候,锐气大减。王坚趁此时机,激励军民奋起反击,轮番夜袭蒙古军营。一夕,王坚领军数百,偷袭石子山蒙哥汗行寨。在这次“斩首行动”中,王坚身先士卒,率将士以锐不可挡之势直扑蒙哥汗御帐。就在木花里、阿塔赤、称海等众宿卫拼死护驾的危急时刻,蒙古临洮府元帅、入蜀先锋赵阿哥潘率军及时赶到。“阿哥潘率壮士逆战,手杀数十百人,坚遂引去。”王坚夜袭石子山之战,取得了灭蒙古大军的威风,长钓鱼城军民之正气的显著效果。
是月丁丑(五日)深夜,汪德臣率其精锐由地道潜至西北外城之下,先是以绳索悄悄攀登上城头,杀其守卒,打开缺口,继而施以云梯,蜂拥而上,再次突破了西北外城。西北外城守将、马军寨寨主及众守城士卒在激战中相继战死。随后,汪德臣以马鞍山为桥头堡,向钓鱼城内城发起攻击。守将王坚一马当先,率城中军民与之逆战。汪德臣因后续部队遇雨梯折,未能及时跟进,停止了向内城的进攻。
蒙哥汗围攻钓鱼城半年以来,已相继有御前翻译买哥、宿卫称海、前锋将马塔儿沙、万户达鲁花赤密力火者、万户海都、襄阳军万户李祯、千户囊加台、都总帅汪德臣等战将阵亡。
秋七月癸亥,蒙军为窥探钓鱼城内的虚实,在西门外筑台瞭望。钓鱼城守将王坚“知其计,置炮于其所”,“俟缘桅者至其竿末,方欲举首,发炮击之,果将上桅人远掷,身殒百步之外。”亲临现场督战的蒙哥“为炮风所震,因成疾,班师到愁军山,病甚……次过金剑山而崩。”(明万历《合州志》)“皇子阿速台以军事付统将浑都海,自随柩还蒙古。”灭亡南宋的作战计划宣告失败。
同年九月壬寅朔,庚午(二十九日),南宋朝廷宣布“合州围解”,“诏王坚宁远军节度使,依前左领军卫上将军、兴元府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合州、节制军马,进封清水县开国伯。”钓鱼城军民在开庆元年取得的伟大胜利,使南宋王朝免遭灭国之祸,并为其带来了富国强兵、收复失地的大好机遇。
钓鱼城是目前我国保存较为完好的古战场遗址,见证和参与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发展的历史进程,印证了我国各民族共同书写悠久历史、共同创造灿烂文化、共同培育伟大精神的文明进程,是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的重要历史见证。钓鱼城,不愧为世界英雄之城,中古历史奇迹之城,为中华民族所铭记!为人类世界所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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