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热,晴
孙子璁儿回他妈妈的家,每天都要跟我视频三次,还要在视频里打拳给我看。问他可想爷爷,他说很想。
他问我:“爷爷有想我没有?”
这话一出,我的眼泪唰唰就掉下来了。
他笑:“不是大丈夫不流泪吗?”
近些日子,常有朋友问我:为何总爱往西园茶舍跑?那边又热,蚊子又多。也有人问:自家茶室有冷气,又干净,不在家里喝,偏跑到村里龙眼树下受那闷热蚊虫之苦,怎么受得了?
我未曾作答。答了,他们怕也不懂。倒是孙子璁儿一语道破:“爷爷喜欢的是自然风。” 他又说:“西园喝茶,架子上有翁翁的字。”
果真是亲孙子,点破了我的心思。
这两年,人心由静渐浮。架子上那幅“西园茶舍”,是慧谋叔去年九月初写的。那晚他回南村,我和璁儿去接。璁儿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村巷里。暖黄的路灯洒在他俩身上,仿若一抹斜阳。
有闲时去西园坐坐,喝杯茶,翻翻带去的书。倦了,回首抬头,望见架上那幅字,人便由外至内安宁下来。
世上的事,往往就这般奇妙。一物降一物,有些东西,终究难以言说。
中午,瘦石家小聚,都是亲朋好友。吃食极简单:猪血、猪杂,还有些小海鱼。
正巧五弟这两天回来。食材煮好,我分装了三份:一份送去五弟家,一份送到瘦石爱人店里,另一份带回家给母亲。
这些年来,心里最记挂的,也是五弟和六弟。
六月十二,热,阵雨
上午,骑电动车去石壁岭山麓下的那合小山村,到朋友胜兄家喝茶。
夏割后的稻田,一下子空旷了起来。金黄的稻浪褪去,只留下齐刷刷的稻茬。
远处,苍翠的山岭在蒸腾的暑气里静卧着,轮廓柔和,云影在山脊间缓缓游移。
胜兄家的稻这两天收割完毕,谷子放在村口的晒谷场晒晾。邀他出瘦石家喝茶,他说要看护稻谷,寸步都不敢离开。
晒谷看谷,又是一件磨人的农活。看似悠闲轻松,只需搬把竹椅守着,其实半步都不敢离开。
粤西的六月天,活脱脱是小孩儿脾气。前一刻还是明晃晃的日头,烤得石板发烫;转瞬间,飘来一团墨云,风势一转,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若跑慢一步,辛苦收获的谷粒便要被雨水泡了。
雨来得快,去得也急,眨眼功夫,云开雨歇,毒日头又火辣辣地晒下来,水汽蒸腾,闷得人透不过气。
胜兄家门口,有一爿小菜园,几株紫薇花树正开得泼辣,枝条上那些粉的、紫的、嫣红的花朵,迎风招展。六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照着那满树繁花,蜂蝶嗡嗡地绕着飞,给这绿油油的菜园和沉闷的暑气,添了几分灵动跳跃的亮色。
下午,收到友人礼物,南京开卷楼主人宁文老师为诗抄集《暇时遣兴集》写的序文,另有手札一通、扇面一幅。杨梅是我最喜欢的水果之一,宁文老师这幅绘着杨梅的扇面,消夏来得正是时候。
把宁文老师的画和手札和序发朋友圈,彩光老师看到留言赞道:此字此画,随手拈来,灵动洒脱,自成一家!
夜晚,想到明天是小暑,抄了一首清代诗人查慎行写小暑的诗句,抄完之后,又抄了一首宋代陆游的诗,题目是《信笔》,抄到“有酒或一醉,无酒终日闲。”这两句时,不禁莞尔一笑:难怪这两天那么闲,原来是没有喝酒。
乙巳年六月十二日夜,整理于三楼“曲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