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屈明义,1961年8月生,大专文化,干部,中共党员,供职于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临河区直机关。喜欢在冬日的暖阳下踩雪,在夏日的清风里望月,在乡村的炕桌旁小酌,在旅游的舟车里觅诗,在烟雨蒙蒙的早晨,独倚高楼,眺望远方,追寻飞燕,遥想昨天。




会说书的爷爷
–谨以此文追忆远逝的亲人

屈明義

河套的初春,乍暖还寒,起伏不定。那天下午,春光明媚,风和日丽,正是郊游的好时候。由于家中有事,不能远行,我便去离家较近的北郊植物公园散步。大地初醒,万物待发。塞北的三月,还没有花红柳绿,蜂飞蝶舞,只有软摇的柳丝和变色的白杨。所以,我也没有观园的闲趣,只是在红蓝变换的步行道上一边蹓跶,一边带上耳机,听喜马拉雅上袁阔成讲书。听着听着,不知咋的,忽然想起了爷爷,因为爷爷也会说书。

提起爷爷,那己是比较遥远的事情了。对他的生平,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只知道爷爷是清未生人,具体出生日期也不太清楚。因为爷爷去世时,我才10来岁,算起来离开我们己有半个多世纪。只记得爷爷是个盲人,印象中,身材高大硬朗,耳朵也灵,记性又好。虽然是盲人,走路从不用人引导,拿碗拿筷、吃饭夹菜都是自已完成。就连房后的树园里有几棵柳树、杨树、沙枣树,几个大的、小的,房前的自留地有几亩几分,每年都种什么庄稼,离家有多少步,家里的生活用品,生产工具都有什么,摆放的位置,都记得清楚楚,有的竞丝毫不差。我想,爷爷会说书,必定和他超强的记忆力有关。

爷爷老家是河北的,至于怎么来的后套,我也没详细考究。好多事情已经模糊了。留在记忆里的,就是爷爷会说很多书,什么《三国演义》、《隋唐演义》、《三侠五义》,什么《西游记》、《西厢记》,什么《水浒传》、《白蛇传》等,总之,会说的书挺多。因为小时候老听爷爷说书,记住了许多人名,这些书名也是我长大上学后才知道的。可能是从小耳闻目染,受爷爷说书的影响,平时也最喜欢历史书。那时我很好奇,一个盲人,又不识字,怎么背会那么多书的。带着这个疑问,曾经问过父亲。具父亲生前说,爷爷出身农家,也没上过学,不过,年轻时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听书。那时京津冀一带会说书的不少,走村串户靠说书谋生的也有。村里只要来说书的,爷爷总要去听,有时跑个七里八里的到邻村也去听,而且有时追着说书的听。在河北老家的时候,爷爷的眼睛还是好的,是来后套后,遭遇过一场变故才致盲的。我想他的好记忆,很可能和眼睛看不见有关。不是人们常说,上帝关了一道门,总要留一扇窗户吗。这里有深澳的道学和哲学的辩证法,三句两句也无法说清。

提起爷爷说书,那可是十里八村远近有名的。从我记事起,就常听爷爷说书。哪个年代,住的是土坷垃房,“一门一窗,地下放个水缸,半地盘个土坑”。晚上点盏煤油灯照明,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尤其是冬季,天黑得早,遇上生产社不开社员会,人们干完农活儿,也没有多少可做的家务,没事的人就早早睡了。也有不少爱听书的,前前后后地来到我家,听爷爷说书。来的早的还能上炕,来的晚的,只能在地下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或蹲着。听书的大部分是夲村的,外村的也有,挤满了有三四十人。凡来听书的,只要进门说话,爷爷基本上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每次来,都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等人来得差不多了,爷爷就开讲了。因为爷爷是河北口音,说起书来相比后套人要好听。讲话高低快慢、轻重缓急、抑扬顿挫;模纺男女老少、刮风下雨、鸡鸣狗叫、拳打脚踢的声音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爷爷说书的道具很简单,就是一双筷子两个碗,还有一个竹板,往中间炕桌上一放,想起来有点今天架子鼓的感觉。爷爷说书分季节,冬天日短夜长,就多说一会儿,其它季节,天长夜短,就少说一会。不是爷爷不会说了,而是太晚了影响第二天下地干农活,另外,也能省点灯油。因为都是乡里乡亲,爷爷说书是免费的。现在想来,在那个什么都匮乏的时代 ,爷爷说书,给家人和乡亲们打发了无聊时光,也带来一丝丝的文化和精神抚慰,陪拌着度过那段难熬的岁月。

爷爷不但会说书,还是个勤快人。平时,晚上说书,白天还要尽可能帮家里多干点家务活儿。 记得当时我家房后有一口井,大概离家有六七百米。爷爷每天要担上光空桶就足有二十多斤的铁皮桶去担水。那时,爷爷己经八十来岁了。父亲不让他干,他总是闲不住,偷偷地干。等其他人干农活回来,家里的水缸已经打满了。爷爷还经常扫院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院子一年四季打扫的非常干净。房前屋后的大小树木打理的也井然有序。但是,让我最难以忘怀的是一件让人难以想象的故事。

【身边人物】屈明義‖ 会说书的爷爷一一谨以此文追忆远逝的亲人

有一年的夏天,酷署难耐,爷爷光膀子坐在墙根下息阴凉。无意中,我看到他前胸后背疤痕累累,凹凸不平。猛一看,还有点渗人。我十分惊奇,怯怯地问爷爷身上的疤是怎么回事。爷爷沉默了许久,可能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可能是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因为我那时少不更事,软磨硬泡要爷爷非讲不行。爷爷看拗不过我,表情沉重地给我讲了一段现今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大概在军阀混战时期,土匪肆虐,到处抢劫。普通百始都生活在朝不保夕、水深火热之中。爷爷为了养家糊口,平时做点胡油买卖。就是用铁桶从临河担上油到陕坝卖。据说两桶油装满有180来斤,半个月走一趟。凭着超常的毅力和不辞劳苦,爷爷长年奔波,终于积攒了几十块大洋。这事不知怎的就被土匪盯上了。突然有一天,来了七八个土匪,闯进家,把爷爷捆起来绑在顶梁柱上。逼着爷爷把钱交出来,爷爷不从,土匪看来软的不行,就用马鞭抽打,爷爷还是不肯交,土匪急红了眼,把爷爷衣服剥光,用柴火烧红了烙铁,拷问爷爷。直打的爷爷遍体鳞伤,最后昏死过去。土匪看到这种情况,就算打死也问不出个一二,最后骑着马跑了。奄奄一息的爷爷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但片片疤痕却永远留在了爷爷的身上。他硬是用常人难以承受的痛楚,保住了用辛苦和汗水换来的几两碎银,使全家人在那个年代活下来。可爷爷的眼睛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了,变成了残疾人。

现在想来,爷爷不但是条硬汉,而且是个乐观豁达的人。一般人受到这种打击,即使活下来,精神也早己被击垮,可爷爷不但没有倒下躺平,还在为家里、为乡亲们,用自己的残缺之身做着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

今天,我们之所以能安享太平,就是先辈们,不畏艰辛,无惧生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诠释着生命的意义,守护着生活家园,延续着华夏民族,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不朽精神!






编辑 孙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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